齊天林是在帶着蒂雅從普通艙起身,在幾乎所有乘客跟空乘的矚目下穿過商務艙的時候,聽見這把不和諧聲音的。
一個身形略微有點胖的男子,帶着難以言表的驚訝和憤怒跳起來:“你們怎麼允許讓我跟死人一起航行!絕對不行!我要投訴!我要索賠!”
齊天林看了一眼這個男人,沒有任何表情動作,繼續朝艙門走去,那兩位明顯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上尉有些皺眉地看了看那個男人,也沒有多餘的動作,挺直了腰板給齊天林敬禮:“感謝您的一路護送!”機體外側,貨運工人們已經打開貨艙,開始帶着軍人們進去找尋那件被武警戰士們放進去的皮箱。
齊天林點點頭,就示意蒂雅跟着他一起下舷梯……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暴跳如雷的男子一下就跳過來抓住齊天林的手臂:“不能走!這件事必須要說個清楚!我就說我怎麼一打開手機就有人找我的晦氣,原來就是你帶了些死人回來觸了黴頭!”
齊天林轉頭指指自己被拉住的手臂:“請放開你的手,用文明的方式溝通……”
胖男子的穿着明顯很高檔:“溝通?!我要控告你!你違反了法律!在沒有得到我們大家乘客允許的情況下是不能運載屍體跟骨灰之類的!你們說是不是?”顯然也不是一個笨蛋,還知道轉頭對着客艙裡面呼喊,試圖獲得廣泛的羣衆基礎和輿論支持。
可是剛纔幾乎都聽見,迎接的可是回國的烈士,也許有些心理上不能接受的都覺得似乎情有可原。
兩名在齊天林身後的上尉已經有點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正要拉開這名控訴者,他還先警告了:“不要碰我!你們這種小兵還沒有資格碰我!叫你們領導來說話!”
齊天林覺得他這架勢跟自己在香港過關的時候有一比,笑起來:“請問您是什麼人物?”他當時是覺得打起來傷了人不好收工,這位盛氣凌人的樣子看起來就跟億萬富翁大貴族一樣,可自己家裡那個超級貴族好像都沒有這樣吧。
四十多歲的壯年胖男人傲然:“你也沒有資格問!我已經打電話通知我的律師,你必須要做出賠償和賠禮道歉!”手上一用勁就要把齊天林拽進機艙,齊天林雙腳就跟釘在地面上一樣,一動不動,反而是他身上這件剛買的襯衫哧啦一聲,給拉開了一道口子……
走在前面的蒂雅聞聲轉頭看見,大怒,這可是她買的!跳着就轉身打人,被齊天林單手擋住,還是輕言細語:“不是遺體跟骨灰,只是遺物……”
話音被一口打斷:“什麼都不可以!不吉利!這就是晦氣,會讓人倒黴的……你們也會倒黴的!”轉頭對着機艙裡面的乘客們一片嚷嚷,有些人似乎也在嘀咕起來,那兩個上尉的眼珠似乎紅了起來,開始憤怒了,但是礙於軍規,竭力的在控制自己……
齊天林不用控制,因爲他跟蒂雅所有的行李都在蒂雅的箱子,連隨身的小包都沒有,只是指指自己已經破損的襯衫問上尉:“你們看見的哦,是他先跟我動手的……”不等兩名上尉有些欣喜地點頭,他就一個鎖喉,用自己的右手肘從前面扣住對方的頸項,右腳飛快的一個後撩,啪的一下就把這個男子放倒在地!
不等對方驚詫莫名,齊天林擡手就是一拳直接打在對方的面部鼻樑上,口中還笑呵呵:“去晦氣最好的辦法就是見紅!”這沒用多大勁的一拳,嘭的一下就在這個男子的臉上打出了個五味雜陳的五花肉!
鼻血一下就迸流出來!
機艙裡一片雜亂的驚呼聲!剛纔坐在這個男子旁邊兩個年輕男人一下就衝過來,被兩位上尉軍官死死擋住……
齊天林已經站在了舷梯邊的機艙門口,伸頭看看外面已經把那隻皮箱由兩位士兵擡了出來,正在打開,就乾脆一手抓住對方的腰帶,把正在殺豬般嚎叫的男子拽起來:“跟我下去看看吧,都是什麼東西在觸你的黴頭!”揮揮手,蒂雅就噔噔噔的跳着跑下舷梯,開始笑起來,只要起打鬥,這姑娘就一臉的興奮樣!
那個男人要掙扎,齊天林不耐煩,乾脆繼續鎖喉,用手肘從背後扣住他,順手一拳打在對方的胸腹部隔膜處,讓對方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膈應,直接這麼拖着他就走下舷梯,讓整齊排列在下面的士兵們詫異萬分,這是個什麼情況?
齊天林不解釋,拖着男子就走向皮箱一把把他摔開,那個男人根本不看那些東西,艱難的起身,口中就開始嚷嚷:“我一定要告你!告得你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你這個豬狗不如的……”
齊天林看都懶得看他,只看着有點愣住的戰士們指指皮箱:“繼續啊……你們……”擡頭看看四周,看周圍誰是帶隊的,好問問行程,別這麼多荷槍實彈的軍人跟自己一塊回家,那就太搞了一點。
這次居然是一名大校!相當的壯實,虎虎生風的走過來,他也紮上了一條武裝帶跟手槍,按照齊天林的見聞來說,除了演習的時候,這種師級領導是很少這樣,他們軍裝永遠都是四個兜地包裹着有點胖的身材……
伸手很寬厚,也有點重的握住齊天林的手:“小同志辛苦了……我謹以一個參加過自衛反擊戰的老兵資格向你表示感謝!”
齊天林禮貌的握握手放下後詢問:“您是怎麼安排的?”
大校爽朗:“老楊給我說了你的想法,我很贊成……看你護照上也是外國名字,所以打算連你一起,帶着在重慶城周圍看看,讓他們看看這片變得美好的城市,然後就你自己安排了……我們不干涉。”
齊天林滿意這個安排,就不說話了,轉頭看戰士們解開一面面國旗,細心的摺疊好,只是他們的做法似乎更有準備,更專業,把五星都露在最上面,讓軍盔穩穩的蓋在上面,大校也不再說話,站在齊天林身側,面沉如水的筆直站着,一眨不眨的看着戰士的動作……
每一頂軍盔被安置好,就有一名穿着長筒靴的禮儀兵過來慎重的接過國旗跟軍盔,他的身後就有兩名斜挎步槍的士兵護衛,陪着他一起走上一輛敞篷的國產軍綠色越野車,兩名護衛再坐到他的後面……
好幾臺攝像機默不作聲的圍在遠近不同的地方,無聲的記錄着這場共和國少見的士兵儀仗……
那個剛開始還在喝罵的男子,這纔看清已經黃昏下的整個陣勢,足有數百名的軍人整齊的列隊在旁側,肅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沒有任何人浪費自己的眼神去看他這個跳樑小醜,所有人的眼中,只有那些軍盔和國旗,只有些爲國捐軀的英靈所在……
他哪裡還敢發出一點聲音……
連已經在空乘安排下,從舷梯逐次開始下來的乘客們,也發現了被機場用幾盞大燈照着的這一片地方發生的什麼,無聲的圍了過來,站在齊天林跟那位大校的後面,靜靜地看着,沒有一點喧譁……
直到所有軍盔都登上了十六部越野車,大校才一揮手,剩下的人分別登車,兩名上尉過來輕聲彙報:“……是個銀行的行長……”
大校這纔有些奇怪地看看那個一臉怨恨的男人,輕蔑:“帶走!請他的所在地區領導來找我們要人!我看有些人是該重新學會做人了!”當兩名上尉簡直忍不住要笑起來過去挾走那個男子的時候,另外兩個年輕跟班,就只敢不作聲的跟在後面,再橫的人遇見槍桿子,也是要服軟的。
數百名軍人沒有跟隨這個奇怪的車隊,車隊也沒有到鬧市區去走,只是在那名大校的指揮下沿着重慶的外環線走了一圈,足足快一個小時,看着這座夜間依山而立,璀璨奪目得跟香港差不多的都市……
齊天林沒有功夫看,因爲他沒有跟大校在一部車上,一上車,後座上就坐了一位五十來歲的軍官,齊天林看看他的軍銜,叫蒂雅坐在副駕駛座上,自己坐上車,看一名士兵把自己的唯一一箱行李放在後備箱,對這位少將點點頭:“您好……”
對面也在端詳他,汽車啓動纔開口:“齊天林……你好。”
齊天林不意外,算算也應該差不多,別的不說,起碼因爲劫機事件,他的資料就會被港府上報,那個時候國內的有關部門就會知道他回來了,如果這點消息都把握不住,國內的情報部門也可以集體去跳樓了,加上軍盔的事件,還不能引起有關部門主動來找他,那就真的遲鈍到極點了。
他不會主動去尋求跟這個政府或者有關部門的任何聯繫,但是如果找上門來,他可以這麼心平氣和的談話。
只是對方的開場白,讓他有些意想不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父親一起在貓耳洞裡面呆過的戰友,你老丈人給我說了你的事情,是我要求派兩個人去跟着你看看的,顯然你的所作所爲,讓我和知道你的所有人,都有些驚訝!”
齊天林自己才驚訝呢,80年代還在一線戰場上,三十年後能做到少將的軍職,這得是有怎麼不同的境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