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連看到楊偉那混沌一箭射出的時候,也是驚駭欲絕。他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霸道的箭技,雖然身爲馬上民族,弓箭是他們引以自豪的強項,但是楊偉這一箭的霸道,這一箭的無可抵擋,卻讓他深深震撼。他毫不懷疑,如果這人繼續修煉下去,絕對有可能一箭將整個大地洞穿。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北邊已經響起了銅鑼聲,退回大營的命令也已經下達到了西面他的軍中。他暗暗慶幸,不是自己攻打北面,顯然他的父親現在的情況是凶多吉少。他本以爲自己會傷心欲絕,會憤怒發狂,會心急如焚,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父親身邊。但是他現在的心情卻是輕鬆,甚至帶着淡淡的歡喜,就好像原來心上放着一座大山,忽然間崩塌瓦解掉了。他爲自己的感覺害怕,他感到茫然無措。他曾經大罵過那些弒父奪位的皇子們,曾經深深地不齒其爲人。但是他發現,自己竟然也跟那些忤逆子是同一類人!他不敢將自己的心情透露給任何人知道,表面上還是一副恨不得插翅飛到父親身邊的模樣。他吩咐了身邊一位鮮卑首領素利一聲,讓他帶兵回營。他自己則飛馬趕向北邊的軍營,他要親自去了解那邊的情況,也可以表一表自己的孝心。他趕到的時候,檀石槐已經回到自己的營帳,醫官開始爲檀石槐治傷,基於檀石槐以往的淫威,他可不敢現在進去惹檀石槐不高興。他已經從檀石槐親兵的口中聽說,薩滿及時出手,箭並未能射中檀石槐,只是檀石槐被薩滿推出去的時候,被親兵的刀“稍微”地刺傷了一點兒皮肉,顯然這名親兵並未能親眼見到檀石槐的傷勢。這一刻,和連的心中是無比的失落,本來已經崩塌的大山彷彿又回到了原貌,重新壓在了他的心上,讓他難過得喘不過氣來。緊接着,醫官退出大帳,營帳中又響起了薩滿的鼓聲,這是召喚生命之魂的鼓聲,他曾經聽到過,這種鼓聲是用在瀕死之人的身上,用在平常人身上反而會有害。這一刻,他的心中又升起了一抹希冀。待鼓聲停歇,他剛想進帳問候父王,營中一陣嘈雜之聲響起。一騎快馬從營門口衝進,並未下馬,而是手中舉着一封通體血紅的書信,所有人看到都是不敢阻攔,直接往檀石槐的中軍大帳衝來。檀石槐的護帳親兵當然不能讓他衝近營帳,不少人拔出腰刀大聲喝止。那名信使趕忙滾鞍下馬,手裡捧着書信踉踉蹌蹌地往帥帳衝去,因其兵刃都在馬上,身上並未攜帶武器,是以這些親兵並未繼續阻攔,任由他往帥帳衝去。和連此時心中也是忐忑不已,他看到信使手中所拿乃是最爲緊急的軍情。他們所有人馬都在這裡,就是大越兵馬傾巢而出,他們也有一拼之力,即使打不過也能逃,難道是……想到這裡,和連這次是真的心急如焚,他在家中可還有二十多個從中原擄掠去的美女還沒來得及開苞啊!越想心裡越是擔心,忍不住在帥帳外轉起了磨磨。忽然間,帥帳中又傳來了薩滿的鼓聲,這是今天他聽到的第二次召喚生命之魂的鼓聲!他再也按捺不住,衝到帥帳跟前,一撩帳簾衝了進去。他這一衝進去,立時發現躺在毛毯上昏迷不醒的父親,忽爾赤在和連衝入的瞬間,手上的動作一頓,臉色漲得通紅,右手痛苦地捂住胸口,嘴角掛下一縷鮮血。本來薩滿在施展法術的時候,並不介意外人進入,但是和連不同,和連剛從戰場下來,身上沾染了太多的殺氣。本來忽爾赤已經用異術驅散了他和檀石槐,以及大帳中的凶煞之氣。才能接引平靜溫和的生命能量,灌入檀石槐身體,爲他續命。和連卻是未經洗滌,身上的凶煞之氣尤其濃烈。他一進入大帳,立時將本來開始灌入檀石槐身體的生命能量衝散得一乾二淨。不僅如此,還因其身上的凶煞之氣太濃,導致了能量的反噬。絕大部分反噬的能量被忽爾赤承受了下來,因爲剛纔檀石槐的情況危急,忽爾赤接引的能量尤其龐大,就是以忽爾赤的修爲都受了內傷。雖然只有微乎其微的能量反噬向檀石槐,但是檀石槐的身體虛弱,修爲也無法與忽爾赤相比,導致檀石槐全身經脈被這股反噬能量封閉,再無生命能量灌體的可能。也就是說,和連的進入斷絕了檀石槐繼續活下去的可能。如果沒有忽爾赤每天給檀石槐施法,他絕對無法支撐三天時間。反過來說,如果有忽爾赤每天給他施法,他很有可能堅持過這最艱難的幾天,傷情就會逐漸好轉。鼓聲這時已經徹底停了下來,現在再進行召喚也沒有了任何的意義。忽爾赤看着檀石槐,眼中閃過一絲悲哀,他知道,檀石槐命不久矣。檀石槐雖然是大越朝最大的敵人,可對於鮮卑一族來說,卻是當之無愧的一代雄主,是他把鮮卑帶到如此強盛的境地。忽爾赤作爲鮮卑的一員,檀石槐雖然對別人來說高高在上,但是對忽爾赤卻是如兄弟一般。即使是忽爾赤無意之中讓他受了如此重傷,他也沒有惡語相向。想到這裡,忽爾赤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紅。檀石槐也悠悠醒來,此時的檀石槐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如同一個死人。轉頭看向和連,雖然在昏迷中,身體如同睡着了一般,因爲法術的關係,檀石槐還是有意識的,開始施法的時候,就已經喚醒了他的意識,這個法術也必須靠他清醒的意識來主動接引。和連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咚咚咚”地不住磕着響頭。檀石槐虛弱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地傳來:“你先出去。”和連再不敢停留,趕忙起身,懷着忐忑的心情退出了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