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笑嘻嘻地看着我,等他媽媽走了出去,悄悄地在我耳邊說:我媽這醋勁大着呢,我長這麼大她就沒見我粘過誰。
我說:你媽又記我一過了,你說,怎麼彌補我?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蓮子羹,吹了好久纔敢拿到我嘴邊,他說:吃吧,老婆,你餵了我那麼久,該我餵你了……
我一勺接一勺地吃着,他小心翼翼地吹着,那種簡單的幸福在我們的愛巢裡四溢開來。
我的肚子一天天地長大,他的病一天天的好起來,我們的世界,美妙得已經容不得任何人蔘與進來,原來情到深處,真的可以做到眼裡只有彼此。他媽媽漸漸發現自己完全融入不了我們的世界,跟我們住在一起顯得特別多餘,找了個理由,悻悻地回去了老家。
他媽媽臨走之前給我們買了大堆的五穀雜糧和肉製品,她說擔心我肚子大了去買這些東西不方便,又囑咐我要多吃這些綠色食品,以後孩子生出來才能結實。
臨走前,他媽媽像所有的傳統母親一樣,戀戀不捨地幫着我們把房間整理得乾乾淨淨,每一個死角都清理了,我攔着讓她不用操心到時候請鐘點工就好了,她對我說:閨女,這是身爲女人的責任,讓丈夫有個乾淨舒服的家。
我頓時又無言了,或許這就是中國式婆婆吧,前三十年以丈夫爲天,後三十年以兒子爲天,好不容易盼來了媳婦,總是希望媳婦像自己一樣,將這種精神傳承下去。
不管怎樣,那份一心爲孩子的心意我全領了。送她回家的時候,我也給她買了很多農村沒有的東西帶回去,農村人喜歡穿金戴銀的,我還特地給她買了一套金銀首飾,讓她風風光光地回到老家。
送完了老太太,我們終於又回到了寧靜的二人世界,徐成不禁感慨:終於可以結結實實地幸福一把了。
我哈哈大笑,我說:要不然晚上出去瀟灑下?好久沒見到他們了,怪想念的。
他說:好啊,那就去吧。
說完,我們還真就出發了。打電話約了小米和戴翔威,一起聚在了阿炮的清吧裡。
我整個人因爲懷孕胖了一圈,剛見面就被戴翔威嘲笑了,他說:喲,膨脹起來了啊,哪兒哪兒都是肉,看來跟着徐總日子過得挺滋潤麼。
我得瑟地說:那必須啊,有情飲水飽,你羨慕不來。
他鄙視地說:你就得瑟吧,轉眼你們都成雙成對的,就我這孤家寡人,哎……
小米在一邊說:我不也一樣麼?
我看着小米,如今是越來越漂亮了,敢對自己下狠心的女人果然都瘦的下去,她現在的身材,比從前未婚的時候都還要瘦,這重新進入才一年的時間,抽菸也會了,喝酒也牛掰了,走路也有勁了,化妝也很嫺熟了,我說:小米,你這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呢。
她笑嘻嘻地說:我這是向曾經的你看齊,以前我可羨慕你抽菸的樣子了,那麼優雅。
徐成在一邊咳嗽了兩聲,然後說:之之好不容易安安心心當主婦了,你可別把她女強人的心思又勾了回來。
小米笑嘻嘻地說:不至於,之之現在是韜光養晦了,該換我重出江湖了,我可不敢把她勾出來,她一出現,我就只能當配角了。
我用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我說:你就埋汰我吧,聽翔威說,有好幾個未婚男青年在追求你來着?
她頓時臉就紅了,她說:哪兒有的事兒,都是哥們。
我把她拉到了一邊,我說:後來小崔有煩過你沒?
她說:宋晨晨死後,他就精神失常了,被人送回了他老家。他老家和我不是同省的,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我哦了一聲,我說:這樣也好,省得他再來糾纏你,弄得你過不安心。
她搖了搖頭,她說:過去就是過去了,如今的米佳,可不是當年的那個米佳了。
我看她滿臉自豪的樣子,我說:喲喲,果然士別三日另當刮目相看麼?
她挽着我的手,她說:之之,我今天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我小米一直會銘記在心。
我說:得得,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你要是真想感謝,就給我擦亮眼,找一個靠譜的男人,好好過下半生。
我們正聊着,徐成默默地走到我的旁邊坐了下來,自然而然地拉着我的手,也沒有多說話,就靜靜地聽着我們聊天。
戴翔威咆哮了一首《我的好兄弟》之後舉着酒杯走了過來說:之之,成哥,我打算這幾天去西藏,去那邊支教一段時間。已經和學校聯繫好了,這幾天就走。
我們都有些意外,我說:真的要去嗎?那邊的高原氣候你能適應麼?
他點點頭,他說:那是薇安一直的夢想,薇安以前也在那兒資助了兩個孩子,我想去替她完成心願。
我拿起面前的菊花茶,我說:想好了就去做吧,精神上支持你。
他笑了起來,他說:你和成哥爭取多生幾個孩子,我也精神上支持你。
我笑了,徐成也笑了,徐成對他說:兄弟,一路順風,也許緣分就在那兒等着你。
因爲戴翔威即將遠足,這一場聚會倒是成了一場臨別的踐行會。我和徐成一個有孕在身一個有病在身,都不能跑不能跳,只能坐在角落裡,目睹他們的狂歡。不過縱使是這樣,依然覺得特別欣慰。
戴翔威走的時候沒有告訴我們,臨上飛機之前纔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一條短信,我明白,我一切安好之後,他纔有可以沒有顧慮地帶着足跡走遍萬水千山,薇安從前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跟自己心愛的人一起遊遍祖國的大好河山。他短信裡說:我將帶着薇安生前最美的照片和最至誠的靈魂一起,感受這個世界的永恆,我始終覺得,薇安像天使一樣,一直在我們身邊。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再次想起了那個恬淡的女子,很令人驚奇的是,當天晚上,我居然再一次夢到了她,時隔那麼久,她的笑容還是那樣溫暖人心,她輕輕地對我說:之之,你要當媽媽了呢。
我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那句話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我想起戴翔威說的“薇安一直在我們身邊”,便覺得感動。
醒來的時候,徐成的手依然環在我的腰間,天氣越來越悶熱我蓋不住被子,他的大手便一直這樣覆蓋在我的小腹之上,他說這樣省得我着涼,也不會涼到我們的小天意。
他再次去做了複查,醫生驚喜地告訴我,新長出來的胃很好,一點癌變和潰瘍的跡象都沒有。我不知道是否是徐成的心態戰勝了病魔還是老中醫的妙手回春,總之,我的徐成,他很快就可以生龍活虎地繼續和我一起生活下去了。
我的身材越來越臃腫,我的手臂和腿都越來越粗,但我的天意,卻一直健健康康地在我的肚子裡一點點地茁壯成長。老頭兒又和高雄浪跡天涯去了,跟着我緊張了那麼久的仙女和老劉也出去遊玩放鬆心情了,我和徐成的相處漸漸有了既定的模式,我們要麼秉燭夜談一整夜,要麼一起靜靜地坐着看書,要麼一起去散步遛彎,要麼一起去逛街買菜,我們都竭盡全力地享受着這瑣碎的時光,在日復一日的美好中等待天意的到來……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苦盼了十個月之後,終於迎來了即將臨盆的這一天。那時候,我的體重已經從100斤狂飆到160斤,整個人如氣球一般膨脹了起來,爲了讓天意能夠健健康康地成長,我真的是拼了老命在狂吃了。
那是一個最平常不過的晚上,我和徐成散步歸來,我像往常一樣窩在沙發上看書,起身準備去廁所小解的時候,突然就感覺羊水破了,我驚慌失措地大喊了一聲,徐成立馬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架着我就往醫院裡衝。
彼時,仙女和老劉琢磨着時間還早,又和老友們出去小遊了,老頭兒早就不知所蹤,誰
也不曾料想,我會比預產期提前半個月發動。
徐成一手提着待產包,一手架着我,顧不得身體不好就這樣把我拖到了樓下,手忙腳亂地把我放到了副駕駛,完全忘了自己病中的虛弱,像從前那樣嫺熟地繫好安全帶,帶着我往醫院的路上狂奔。
我的肚子開始出現一陣陣的宮縮,每一陣來臨的時候肚子都疼痛異常,我的頭上滿是汗,一半是激動的一半是真的疼。徐成也是滿頭大汗,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開過車了,他一邊緊張地看着路面一邊心疼地看着我,不停地安慰我:沒事,很快就到醫院了,很快就到了。
我把椅子放下,平躺着,一想到天意即將來到人世,便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趁着紅綠燈的當口握住我的手,他說:老婆,別緊張,別害怕,我在,我在。
我努力地深呼吸,平靜着自己的思緒,我說:你好好開車,不用管我,還早,還沒那麼快生出來,你專心看車就好,我給阿炮和小米打電話,我怕到了醫院你一個人沒有辦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