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族人看着他, 又低下頭去。
兩個舉着火把的獸人站了許久,直到明在一邊催促。
明很着急,他迫切的想要讓這個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消失。
火把最終還是點燃了柴堆。
火舌迅速吞噬乾燥的柴堆, 穆星周圍燃起了逼人的烈焰。
眉眼清潤的年輕獸人安靜坐在火堆之中, 在火光的映襯之下, 那張臉竟然莫名有一種神聖的感覺。
穆星看着族人們, 忽然笑了笑, 說道:
“巫神會證明我的無辜。”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很奇異的,被每一個族人聽在耳中。
只有明殘忍的笑了。
他並不在意穆星這種時候小小的嘴硬。
等到火勢起來, 他很快就會被燒死。
一個死人,誰還會在意你無辜不無辜呢?
可是很快, 他就瞪大了眼睛, 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火勢燃得極快, 不過數息工夫,就將穆星整個包圍在了其中。
可明預想中的痛苦神情並沒有出現。
穆星依舊安安靜靜的坐着, 神色平靜,就好像那些火完全沒有傷到他一樣。
等等!
火確實沒有傷害到他。
很快也有族人發現了不對勁。
獸人們大多擁有銳利的眼神,在夜晚也能清晰視物。
所以,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那些火,雖然包圍着星, 讓他整個人置身於禍害之中, 可這麼久了, 星甚至連身上的麻布衣裳都沒有被燒到一丁點。
譁!
部落裡的獸人們哪裡見識過這樣的情景, 紛紛議論了起來:
“火燒不到星!”
“火焰是最神聖的東西, 可以燒掉一切壞東西,可是它不傷害星。”
“星剛剛說, 巫神會證明他的清白的!”
“所以,難道星真的沒有騙人?”
“……”
無數目光看向了明。
他們都在無聲的詢問明,你說巫神要懲罰星,那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明哪裡知道!
他驚懼的看着坐在火堆裡的星,忍不住上前一步,神色猙獰:“你做了什麼手腳?”
他甚至下意識伸手去觸摸那些火焰,想知道這是真的火焰,還是隻是眼前這個人弄出來的幻象。
然而手剛剛伸進去,烈焰燒灼的刺痛感傳來,他被燙到趕緊縮回手。
火是真的!
他驚恐的看着穆星:那麼,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什麼怪物?
他忽然想起了這個獸人那天下午對自己說的話。
他可以看到自己的靈魂。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巫這種神秘力量嗎?
怎麼可能呢!
穆星坐在火堆裡,看着神色淡定,其實已經有些吃力了。
這具身體能感應到巫力,他之前一直不說話,也不辯解,就是在全力積攢那些力量。
而後,在方纔的火堆裡,用那股力量,在自己體表構建了一個小小的巫力防護罩,恰好可以護住他全身。
他當着所有族人的面,從火堆上起身,走下來。
毫髮無損。
族人們全都圍攏了起來,圍着穆星嘖嘖稱奇。
“星,你剛剛是怎麼做到的?”
“是巫神大人保護了你嗎?”
“天哪,你真的連衣服都是完好的。”
還有個別活潑的族人也跟明一樣,好奇的伸手去碰那些還在燃燒的火苗,然後被燙得“嗷”一聲縮回爪子。
就如同穆星想的那樣:他根本不需要辯解。
這場“火刑”,比什麼都要來得有說服力。
他看向呆站在一邊的明:“明,你爲什麼要騙大家,說我是假的巫,說巫神要懲罰我?”
明回過神來,他看着周圍族人的眼光,心裡明白方纔那一幕在這些愚蠢的原始人面前幾乎相當於神蹟。
再說星假冒巫肯定不行了。
他迅速改口,道歉:“可能是我成爲巫的時間太短,還不能準確領會到巫神的意思。對不起,星。”
穆星安靜的看着他。
周圍的族人好像也隱隱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
他們雖然淳樸,可也同樣擁有着野獸一般的直覺。
他們能感覺到:明和星之間,似乎在進行着什麼看不見的對峙。
星忽然開口說道:“我自小侍奉巫神,得巫神青睞,賜予我一雙慧眼,能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你根本不是明。”
這句話讓大河部落的族人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星在說什麼?明就在這裡啊。
他不是明,還能是誰呢?
明心說就這樣?
他同樣露出了疑惑無辜的神情:“星你在說什麼?雖然我因爲誤會差點害了你,但好在巫神護佑了你。可你也不應該因此恨上我,說這種奇怪的話。”
穆星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了左側一個體格強大的男性獸人。
“黑石叔叔,麻煩你過來一下。”
明心中一緊。
這個叫黑石的獸人,正是明的舅舅。
大河部落已經有了家庭的觀念。
明的父母在一次狩獵之中死亡,他母親的哥哥將他接過去養大。
黑石走過來,悶聲道:“星,你找我有什麼事。”
穆星說道:“他說他是明,石頭叔叔,那你問問他一些只有你們能知道的事情,你看他能不能回答出來。”
明心中一凜。
黑石雖然心裡不太懂穆星的話,但還是照着他的話,問道:
“明,你剛剛到我家的時候,日夜哭鬧,我用什麼東西哄好了你?”
明:“……”
黑石又問:“你十一歲生日的時候,我送了你獸牙項鍊,你還記得是什麼野獸的牙齒嗎?”
“你半個月前受傷昏迷那次,是因爲要偷偷進山給我打個大野獸,你想打個什麼野獸?”
明:“……” Tтkā n ¢ 〇
他一個都答不上來。
他是莫名來到這具身體的,並沒有繼承這個明的記憶,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穆星知道他答不上來。
那個可憐的,還未成年的獸人明,想要給自己的舅舅打一塊獸皮,受了嚴重的傷勢,因傷口感染死去。
異世界的靈魂佔據了這具身體。
他並不排斥這樣的“重生”,畢竟明已經死了。
而且嚴格來說,他也是這樣的“外來者”。
只是這個外來者,心性太過殘酷冷血,他在大河部落,只會帶給這個地方死亡和災難。
穆星容不下他。
見到明低着頭,一個都答不上來,黑石再憨厚,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神色逐漸變了,聯想起穆星剛纔的話,瞪着明:“你說話啊!你爲什麼不回答我的話!”
穆星語氣沉沉:“他回答不上來,因爲明已經死了,面前的這個,是佔據了明身體的惡鬼。”
譁!
周圍一陣騷動。
惡鬼!
所有族人都面色驚恐又不善的盯着明。
明目光陰冷的看着穆星。
他彷彿不敢置信一樣看着黑石:“舅舅,你不要相信他的話。星他肯定是記恨我剛剛要燒死他的事,你相信我……”
他一邊說,一邊彷彿十分受傷一般往後退。
穆星忽然意識到他的念頭,大聲道:“攔住他!”
可是晚了。
年輕的獸人在黑暗中化作一道矯健的身影,流星一般衝了出去。
明的獸型是黑豹,本就是速度擅長。加上這一下猝不及防,有數個族人追了出去,但沒多久,就無功而返。
穆星不意外,這個人前世是僱傭兵,本來就很擅長隱匿暗殺的本事,獸人們追不到很正常。
他說道:“這些時間,族裡加強警戒吧。”
不過他很清楚,明短期內是不會回來的。
這個人警惕心很強,而且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在沒有充足的把握之前,他是不會回來大河部落的。
黑石似乎情緒不高,小聲嘟囔:“晚上的叢林很危險,這小子還不一定能活下去。”
確實,這可是原始部落時代,晚上,山林裡什麼樣的猛獸都有。
時間已經不早了。
鬧了這麼一通,又用了巫力,穆星早就撐不住了。
族人們紛紛散去,除了守夜的族人,大家都各自回家休息。
穆星也回了家。
他的家,就是一棟木頭搭建成的房子。
牀是幾塊木板拼成的,上面墊了一層獸皮。
獸皮顯然清洗過,可還是有着一股散不盡的皮毛腥味,不過穆星也沒什麼精力挑剔了,他疲倦得很,躺上去不到兩息就沉沉睡了過去。
空氣中的能量緩慢的隨着他的呼吸,沒入他的身體之中。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第一個和穆星打招呼的,居然是光團。
他重新變成了光團的模樣,老老實實待在穆星的意識海里。
穆星意外:“你怎麼不變成人了?”
光團:“……”
他以一種看破世事的語氣感慨道:“當人有什麼好的?只要當過一次,誰想當第二次?”
美食固然好吃,可是每天處理不完的事情更讓團受不了哇。
像現在這樣,住在星星的意識海里,每天睡到自然醒,無聊了想看話本子就看話本子,還能隨時觀看世界劇情的進展。
多麼美滋滋。
是他以前格局太小,不懂得享受團生。
穆星無語起身。
他憑着記憶走到外面的河邊,準備洗漱一番,一低頭,就對上了一張……除了鼻子眼睛,全都被濃密的頭髮和鬍子擋住的臉。
就……還挺別緻的。
昨晚情況緊急,他沒太注意,現在想想,好像整個部落的雄性獸人,差不多都是這副樣子。
穆星想起什麼,再看自己的手,果然指甲尖長,裡頭烏黑黑的,不知道藏了多久的污垢。
穆星:“……”
他沒說什麼,迅速回到房子裡。
大河部落的人已經學會了製作簡單的餐具和武器,並掌握了製作陶器的方法。
他從家裡翻出了一把打磨得十分鋒利的石刀,走到河邊,開始收拾自己。
一個多小時以後,順便洗了個澡的穆星重新穿上衣服從河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