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是來爲白姑娘說和的?”
傅佩瑤端起茶杯,抿了口水,眼底的嘲諷和譏誚一閃而逝。若不是知曉傅芷卉的“私心”,單單這番“合情合理,聲情並茂”的話,還真會以爲傅芷卉是個“憂心宗族”的好姑娘呢!
“只不知,那白姑娘許了大姐什麼樣的好處,才能令大姐做出這等‘不辯是非黑白’,就讓自家姐妹忍氣吞聲的決定!”
“對了,大姐,那白姑娘有沒有告訴你,其實,她之所以會上門請罪,卻是因爲她冒犯,或者應該說是侮罵了我娘?!”
傅佩瑤的娘是長公主,長公主的娘是太上皇。
可以這樣說,那白冬瑤輕飄飄一句指責的話,就將天下最爲尊貴的人都給得罪了個透!
若不是白冬瑤“恃寵而嬌”到“膽大包天”,就是那白冬瑤實在太會踩人底線行事,知曉以太上皇和長公主的胸襟氣魄,根本就不會將她這“有口無心”的言論放在心上!
“竟有此事?!”傅芷卉眼底的驚詫一閃而逝,她是真沒料到,前世記憶中那被人盛讚“蕙質蘭心,冰雪聰明,才貌雙全”,私下裡,更不止一人認定了擁有“母儀天下”雍容氣度和絕代風華的白冬瑤,今世,竟能做出這樣“跋扈”“任性”的舉動!
“八妹,這件事,會不會有什麼誤會?”生出這個念頭的同時,傅芷卉眼神微閃,也再次勸說道:“畢竟,錦榮候府的教養,那是世人皆知一等一的好。若非如此,當年選妃時,皇后娘娘又豈能異軍突起,成爲那一屆秀女中的‘黑馬’,一舉奪得皇后的寶坐?”
“大姐是說,我錯怪了白姑娘?”傅佩瑤微微垂眸,輕輕撥動着茶盞,道:“抑或是說,大姐想讓我跟白姑娘賠個不是?!”
這一刻,傅芷卉竟生出一種“蟄伏”了一冬的猛獸,突然被驚醒,正用冷酷無情的視線看着自己,仿若研究着從何處下口的詭異又惶恐的感覺!
這樣的氣勢,怎會憑空出現在傅佩瑤這麼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身上?!
難不成,今世,自己的重生,也帶來了一些超出預料之外的“變數”?
比如說,欲與淮南王和離的淮南王妃,再比如說,錦榮候府那位性情與前世大不相同的白冬瑤……
“八妹,很多時候,我們都會因爲一些‘莫須有’的理由,而無端端地冤枉了一個人,再記恨上對方,從而下狠手地算計對方,進而與對方徹底結仇。”
“你應該知曉,這世間多個朋友,多條路。而,對錦榮候府這樣的人家來說,倘若,除非迫不得己,那是不能做盟友,也不能成爲仇人。”
“就算你不爲自己着想,但,你也該爲我們這些家人朋友想想啊!”
這般“苦口婆心”的傅芷卉,真正地演繹出了“完美世家嫡長女”的風範!
而,傅佩瑤呢?
則是嬌生慣養到一言不和,就與人結仇生怨,完全不顧及對方身後家族勢力是否會給自己家人帶來潑天大禍的“嬌嬌女”!
“大姐的‘好意’,我心領了。”
可不是“好意”嘛!
這話,已不是典型的“名爲勸說寬慰,實爲挑撥離間”,而是真正一環扣一環的“陰謀陽謀”。
倘若,傅佩瑤聽了勸,與那白冬瑤“握手言和”,那麼,世人提及此事,只會說這所謂的“負荊請罪”一事,指不定只是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偏偏,因傅佩瑤這位倍受太上皇和皇帝寵信的榮華縣主的“恃寵而嬌”“任性妄爲”,而逼迫得錦榮候府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做出這等將身子都低到泥濘裡的姿態。
倘若,傅佩瑤依然選擇與錦榮候府撕破臉皮,世人就會覺得傅佩瑤“仗勢欺人”,太過“不依不饒”,沒有一點身爲上位者應有的容人之量,那麼,教導出傅佩瑤的長公主一家子,以及很是疼寵傅佩瑤的太上皇和皇帝這兩位是否也如此?
由此而引發的一系列後續,那還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
最重要的卻是傅芷卉能從中謀到足夠多的“利益”!
……
心思轉念間,就想明白傅芷卉今日用意的傅佩瑤,嘴角勾起一抹似嘲諷又似譏誚的笑容:“只是,有些事能忍讓,有些事卻萬萬不能忍,否則,難免落人口舌。”
頓了頓,傅佩瑤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爺奶爹孃都已知曉此事,他們皆贊同我的選擇。”
“是嗎?他們可真疼你。”傅芷卉只覺得心裡又苦又澀,更有着濃濃的不甘和怨懟,臉上卻還不敢顯露分毫,就怕落入傅佩瑤之眼,而被一衆疼愛傅佩瑤的長輩們知曉後再生事端,遂抿着脣,掐按着手心,將這些翻騰不息的情緒給壓制下去。
傅佩瑤笑了笑,並未回答傅芷卉的問題。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哪怕未回魂之前,她待一衆長輩,也是發自肺腑地尊敬關心的,回魂後,更是隔三差五就陪伴他們,得了什麼好東西,也會頭一個想到他們。
人和人之間的情誼,可不就是“有來有往”“互相關心”,才能得到更進一步的深化?!
而,傅芷卉等人呢?
懷着諸多不可爲外人所知的複雜目的“討好”於長輩們,而,沒能得到長輩的關照給予,就會滿腹的憤懣和怨懟。這樣的小心思,一時半刻倒是能瞞過旁人。但,時間長了,又怎能瞞過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年,可謂是真正見多識廣的一衆老狐狸們?
……
兩人之間縈繞着的“寂靜”又“尷尬”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很久。
“八妹,能跟我說說漠北的風土人情嗎?”說到這兒時,傅芷卉的臉上也浮現一抹黯然和失落,“不怕八妹你笑話,我其實很是羨慕那些能遊歷於大江南北,見識各地不同風景的‘名士’,更曾生出過成爲一位‘名士’的念頭。可惜……”
傅芷卉搖了搖頭,長嘆了口氣:“做爲安國公府嫡長女,錦衣玉食,尊榮華貴般地長大,享受了家族給予的榮耀,那麼,勢必得給予家族一定的回報,纔是。”
這,正是世家延續千百年的基準!
可惜,哪怕傅芷卉再如何地大義凜然,卻也掩飾不了她那滿腹的齷鹺算計和骯髒之至的小心思!
畢竟,真正的世家望族,那是絕不容許家族姐妹內鬥的!尤其,像傅芷卉這種爲了爭奪“鳳位”,而衝自家姐妹下死手的情況,那更是一旦發現了苗頭,就會毫不猶豫地斬草除根!
也就是如今的安國公府,才能容下傅芷卉這樣的姑娘。擱在其它人家裡,這樣地“作幺”,還真不知會落到何等悽慘的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