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向來沒有“食不言”的規矩,而,府裡的一衆主子們,每天或忙於公務,或與親友交際應酬,或閉門苦讀詩書,一天到晚,唯一能聚在一起閒聊一番,以增進彼此之間情誼的時間,也就是每天的晚膳了。
故,每天這個時候,榮壽院裡都特別熱鬧,一應忙碌的下人,也紛紛笑逐顏開。
整個府裡的氣氛,那叫一個溫馨和樂。
與曾經那“死氣沉沉”的安國公府,截然不同。
而,這,也正是老夫人不喜安國公老夫人的緣由之一。
誰讓安國公夫人自持出身“書香門弟”之家,自嫁入安國公府,接手整個安國公府的管家權後,言談舉止間很是看不起安國公府以往那“沒規矩”的行爲,從而照搬了自己家族那套規章制度,偏卻又忘記了“因地制宜”“循序漸進”,更忘記了“取精華,棄糟粕”這些道理呢!
——最終,竟學了個“四不象”。
以至於,如今的安國公府,不僅未能完成“形象”上的轉變,反還隱隱被世家和勳貴給隱隱排斥在外!
當然,安國公夫人從不認爲,這一切,源於她的“失誤”,反還將所有責任推卸到了其它幾房身上。尤其,機緣巧合之下與長公主相識、相知、相戀,最終,娶了長公主,成爲駙馬的傅四爺這一房,更是隨時隨刻都在替安國公夫人“背鍋”。
誰讓傅四爺未像大唐王朝其它駙馬那般,與長公主過着“貌和神離”的婚姻生活,反還與長公主恩愛不相移呢?
誰讓傅四爺與長公主這對夫妻之間,並沒有其它女人插足呢?哪怕,在身體不適時,侍候自家夫君,沒有任何身份,最最低等,隨時都能被髮賣掉的通房丫環都沒一個!
誰讓傅四爺與長公主竟命好地連生五個兒子!而,這五個兒子中,竟然一對三胞胎,一對雙胞胎,真正地做到了“三年抱五”這個在此之前,天下所有女人皆未曾暢想過的事情呢!
……
上述這些,隨便其中哪一樣,都能輕輕鬆鬆就激起安國公夫人心裡的羨慕嫉妒恨等情緒,就更不用說,這所有的情況重疊在一起!
怎能不讓安國公夫人不將四房一家子人當作“眼中釘,肉中刺”,無時無刻都在想法子要將整個四房連拔掉呢?!
若是尋常人家裡的長輩,遇到這樣的情況時,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裝糊塗;或本着“兒孫自有兒孫福”的想法,繼續過自己那養尊處憂的老封君生活,哪怕自己死後洪水滔天;
然而,老安國公和老夫人這兩位,卻截然不同。
誰讓這兩位是武將出身,駐守邊疆多年,一朝回京後,也是立刻就做出“卸甲歸田”的舉動,不像一衆文官那般講究規矩,將自家的名聲和清譽看得比性命還重要,也不像每日裡必需上朝的武將那般,因着御史和文官的言詞,而逼迫自己做出一些不喜的舉動!
這,纔是兩老在分家後,毫不猶豫地漠視大唐王朝世家勳貴間默認的“長子嫡孫”規矩,而選擇與自己的小兒子一家住在一起的源頭!
故,眼下,傅佩瑤就在老夫人關切的目光裡,將佟涵夢今日的來意一一道來。末了,纔在老夫人和長公主這兩位傅府女主人對望時那瞭然恍悟的視線裡,慢悠悠地補充道:“自上次‘選秀宴’結束後,我就覺得夢表妹身上有些不對勁,原來如此!”
輕飄飄一句話,落在一衆本就偏心傅佩瑤的長輩耳裡,卻是令他們不由得眉頭微蹙,對淮南王府和佟涵夢這對母女倆也不由得生出些怨言。
連行事向來不偏不倚的老安國公都如此作派了,就更不用說,本就偏向於傅佩瑤的長公主和傅四爺這兩位了,那更是若非顧及在兩老居住的榮壽院,怕刺激得兩老越發擔憂,早早就拍案而起了!
傅佩瑤輕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之前,我與爹孃待在漠北,去年回京後,也很少見到夢表妹,否則,倒是能立刻察覺到夢表妹身上的異樣,從而給予二姑父和二姑母他們一些提醒。”
而,在傅佩瑤未回京之前,佟涵夢與誰最爲親近?
那還用說嘛?當然是安國公府嫡長女傅芷卉!
傅芷卉今年多大了?
足足十六歲,馬上就奔十七的大姑娘了!
而,佟涵夢呢?纔不過十一歲!
兩人之間足足相差了六歲!
六年時間,能改變多少?至少,能讓一個天真無邪,單純憨傻的小姑娘,蛻變成一個虛僞老練,心思複雜的大姑娘!
尤其,傅芷卉還是安國公府嫡長女,走出去,代表着安國公府最高教養程度的嫡長女,又頗受安國公夫人疼寵,就連平日裡只關心朝政大事,對內宅庶物從不放在心上的安國公,談起傅芷卉這位嫡長女時都難掩驕傲和自豪的情緒。
而,佟涵夢呢?
雖爲淮南王府嫡女,表面看來,過着比傅芷卉更爲尊榮悠閒的小日子,實際上呢?單單“祖母不喜,父親漠視”這兩點,就讓她長年累月地處於一種不受人待見的尷尬場景裡。
哪怕,平日裡,淮南王妃處處做出一幅很是疼寵看重她的姿態,然而,在“養兒防老”這個大思想的影響下,尤其,淮南王府還有世襲罔替爵位的誘惑下,在佟清睿這位胞弟僅與佟涵夢相差一歲的情況下,佟涵夢究竟能在淮南王妃心裡佔據一個什麼樣的地位?那還真是輕易就能品出一二來。
故,不論是世家貴女必備的琴棋書畫女紅管家方面的才能,抑或是內宅生活必備的心機謀略之道,佟涵夢都不會是傅芷卉的對手。
被傅芷卉輕易拿捏住,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
傅佩瑤眨眨眼,將一衆長輩們那凝重的神情盡收眼簾,又慢吞吞地補充道:“不過,我也覺得有些納悶,往日裡,雖我與夢表妹很少往來,但,也能感覺到夢表妹是個溫婉良善,善解人意的姑娘,而,今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