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罵得痛快嗎?心裡的鬱氣發泄出來了嗎?
當然不!
誰讓承受這一切的安國公夫人,一直處於閉目養神的狀態中呢?如此一來,豈不就襯托得滿口髒話的安國公,猶如失去理智的公狗一般,逮着個人就亂咬?!
所謂發泄不成,反還變得越發憋屈,莫過於此。
故,安國公氣得臉紅脖子粗,指着安國公夫人的手指也微微顫抖着:“我這輩子做了什麼孽,竟會娶了你這樣一個蠢婦!”
“今兒個,我就將話撂到這兒了,等到大丫頭回府,我就將她送到家廟去!我們安國公府廟小,供不下這尊大佛!”
“哼!”
話落,安國公就一甩衣袖,再次離開。
也是這時,安國公夫人才停下捻動佛珠的動作,微微擡眼,看向安國公離去的方向,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神情變幻不停,嘴角勾起一抹殘忍又冷酷的笑容。
“呵!”
因安國公那身肅殺氣勢,而被迫避退到牆角的郝嬤嬤,上前幾步,攙扶着安國公夫人起身,然後,親自服侍着安國公夫人洗漱了後,又沏了一杯熱茶,遞到安國公夫人面前,一臉痛心地說道:“夫人,咱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嗯!”
出乎郝嬤嬤預料之外,這次,安國公夫人竟然乾脆利落地點頭,讓準備了滿肚子勸說寬慰話語的郝嬤嬤,也不由得愣住了,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
安國公夫人嘆了口氣,輕拍郝嬤嬤的手臂,搖頭道:“郝嬤嬤,這半年來,苦了你了!”
“不苦,不苦,這是老奴應該做的。”回過神來的郝嬤嬤,一臉歡喜和激動地看着安國公夫人,“當年,若非夫人搭救,如今,只怕,老奴的骨頭都化成灰了!夫人對老奴的大恩大德,這一輩子都回報不完,別說這麼些小事了,哪怕上刀山,下火海,老奴也無所畏懼!”
“幸而,有你。”安國公夫人微垂眼簾,道:“當年,我救了那麼多人,可,如今,還能留在我身邊的,也唯有你一人。”
郝嬤嬤一臉憤憤然地說道:“那些人,早晚會遭到報應的!”
“嗯!”安國公夫人再次點頭,即便老天爺不懲罰這些見利忘義的“白眼狼”,她這個做主子的,也不會隨意放過他們!
“郝嬤嬤,你親自走一趟江南……”
江南,正是安國公夫人的故鄉。
鴻文書院,是安國公夫人從小長大的地方。
當今的鴻文書院院長,正是安國公夫人的生父!
故,安國公夫人才起了個頭,同樣生長於江南,卻跟隨安國公夫人遠離家鄉故土的郝嬤嬤,立刻就明白了安國公夫人的話外之意:“老奴定會將這些年來,安國公府裡發生的事情,不論大小,均原原本本地稟報與老太爺!”
當年,安國公夫人,可是最得老太爺歡心的孫女兒!
故,即便有其它人阻撓,但,只要老太爺發話了,那麼,哪怕有再多的不甘願,也必需給安國公夫人撐腰做主!
至於讓安國公夫人這般提防戒備的人?除了那位與她一母同胞的嫡妹外,就不會再有第二人啦!
而,姐妹倆之間的恩怨情仇,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總歸到底,不過是“嫉妒”兩個字!
然而,即便如此,每每想到自己嫡親的胞妹,安國公夫人依然心氣不順。尤其,嫁人後,對方婚姻幸福美滿,兒女個個成才,又兼之貼心孝順,和對方一比,自己立刻就落了下乘!
“倘若,他們不願,那麼,你就告訴他們,這是他們欠我的!”
這句話,飽含安國公夫人的憤恨和怨懟。
是的,誰能想得到,當年,真正應該嫁入安國公府,應該是她一母同胞的嫡妹呢?
而,原本屬於嫡妹的那樁幸福美滿的婚姻,也應該是屬於她的!
同樣知曉這一切“真相”的郝嬤嬤,嘴脣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末了,還是將到了喉嚨的話嚥下肚去,應道:“老奴明白,夫人放心。”
安國公夫人深吸了口氣,總算將胸腹間燃燒多年,卻依然未曾熄滅的怒焰給壓制下去,道:“通知於姨娘,讓她將管家權交回來。”
“遣人前往龍泉山莊,迎接大小姐回府。”
……
一連串命令,有條不紊地發佈下去。
配合着外間那莫名變得晦暗不明的天色,讓每一個接到命令的下人,都忍不住嘆一聲:安國公府變天了!
……
“管家權?”
於姨娘漫不經心地說道,微微垂眸,仿若在欣賞那繪上了美麗丹蔻的指甲般。
“夫人潛心禮佛多日,怕是忘記了,這偌大安國公府的管家權,一直都在她手裡攥着的吧?”
作爲一個“恃寵而嬌”,啊,不對,應該說是與安國公“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般長大的女人,於姨娘表示:以她和安國公數十年如一日的情誼,想要掌控住整個安國公府,根本就不需要所謂的“管家權”!
就算安國公夫人是正室?
就算自古以來,就有“男主外,女主內”的說法?
那又如何呢?!
總歸,只要安國公偏寵於她,那麼,國公府裡這些慣會“見縫插針”“諂媚逢迎”的下人,就會明白誰纔是真正應該討好的對象!
“對了,代我提醒夫人一聲,與其將精力放在這些虛無飄渺的權勢之上,倒不如將心思多放在自己的一雙兒女身上!”
“畢竟,權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呢!”
“而,自古以來,就有‘虎毒不食子’,又有‘養不教,母之過’的說法。”
話落,就有丫環上前幾步,將“無意”中從傅芷卉居住的院子裡拿到的那張紙條,遞到前來傳訊的婆子手裡。
只是粗粗一瞥,就讓婆子大驚失色,根本就來不及說什麼,只是一臉驚懼惶恐地看了於姨娘主僕幾人一眼,就慌不擇路地跑開了!
“呵!”
於姨娘微微垂眸,從自己衣袖裡,取出另外一張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對的!
這張紙,纔是從傅芷卉院子裡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