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府
“王爺,大丫頭今年17歲了,已經有好幾位相熟的人家與我打探了……”
這天,淮南王爺纔回府,淮南王妃就迎上前來,侍候着他換下官服,並絞了溫熱的面巾,親自爲他擦洗了一番,又遞上一杯溫熱的茶水,待到淮南王爺飲了一口後,才漫不經心地問道:“關於她的婚事,你可有什麼章程?”
“大丫頭的婚事,我自有安排。”
淮南王爺淡淡地瞥了眼淮南王妃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譏誚和嘲弄的弧度。
果然,表妹說得確實不錯,王妃每次這般“溫柔小意”的做法後面,都隱藏着讓人鄙夷不屑的齷鹺心思!
當年,他真是瞎了眼,纔會覺得安國公府滿門英勇,又是武將世家,內宅清淨,絕對不會像一些文官那般,將自家閨女教養得“心比比干還要多一竅”,輕而易舉就將內宅鬧個天翻地覆。
如今想來,從最初,他就錯了!
思及此事,淮南王爺又特意頓了頓,頗有深意地補充道:“無論如何,大丫頭都是王府第一個出嫁的姑娘。她的婚事,從某方面來說,也影響到府裡其它未嫁姑娘的前程未來。”
淮南王妃那籠在闊袖裡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輕抖了下,臉上卻一幅很是贊同的模樣:“確實,哪怕,大丫頭是庶女,但,王府庶女,與普通人家的庶女,那可是天壤之別!”
就如同“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這樣的說法一般!
慢悠悠地在心裡補上這句話後,淮南王妃才覺得那顆橫亙在胸口的巨石往上挪動了幾分,呼吸也都因此而順暢了起來。
“那麼,今年的年宴,是否還帶大丫頭出席?”
既然,已經敲定了婚事,那麼,就該安心待嫁,而不是繼續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現在一應人多眼雜的宴會中!
以免,稍有不慎,就不小心地落入旁人設下的圈套陷阱裡,從而失了自己的清白名聲的同時,還影響到家族其它未嫁和已嫁姑娘的聲譽!
“這……”
可惜,淮南王爺的想法,卻和淮南王妃並不相同。
此刻,他就難得地沉默起來。
許久後,才道:“讓我再想想。”
淮南王妃難掩驚詫地看向淮南王爺,眉頭微不可察地輕蹙了下,忍着滿腹的憤懣和惱怒等情緒,道:“王爺,這件事,你可與側妃商議一番。”
不輕不重地堵了淮南王爺一把後,淮南王妃又仿若突然由庶長女的婚事,想到了自己嫡親的閨女佟涵夢的婚事上,難掩感慨地說道:“說來,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一晃眼,夢兒就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仿若未曾瞧見淮南王爺那微皺的眉頭,和坐立難安,欲言又止的模樣,淮南王妃繼續道:“夢兒的婚事,不知王爺可有何章程?”
王府嫡女,一旦開始談婚論嫁,那麼,首當其衝的,絕非將盛京所有“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扒拉一遍,仔細地挑選一番,而是應該思量着如何上折,才能奏請皇帝賜下一個“郡主”的稱號!
而,這上折的時間,還得慎之又慎。
皇帝心情好的時候,就能賜下個有品階,有實權,有封地的實權郡主爵位。
皇帝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只會隨意地賜下個有稱號,卻沒品階,沒實權,沒封地的郡主爵位!
淮南王妃突然長嘆了口氣,一臉的悵然:“我還記得,夢兒出生時,那幅白嫩可愛得猶如觀音大士座下童女下凡般可愛俐伶、乖巧聰慧的小模樣……”
“若非,我那四弟家的閨女,突然被陛下賜封爲三品榮華縣主了,我也不會想起,這丫頭,只比夢兒大一個月,我那四弟和四弟妹卻已然準備爲她相看人家了!”
“雖然,世人總說,‘一家有女百家求’,而,像夢兒這樣身份的姑娘,只需放出風聲,就不愁王府的門檻被前來說親的人家給踏平……”
“但,只要一想到,身份地位遠遜於夢兒的姑娘都獲得了爵位,而,夢兒卻還只頂着個孤零零的王府嫡女的身份,單就身份這一塊,就落了下乘,我這顆心,就像被人狠狠地剜了好幾下似的,生疼生疼的!”
淮南王妃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樣,可惜,卻並不能激起淮南王爺一丁半點的憐愛之心。
沒辦法,男人就是這樣一種博愛,卻又絕情的動物。
尤其,在他將一整顆心都給了心上人之後,對於其它的女人,哪怕,這個女人是與他相敬如賓幾十年的髮妻,也不會有絲毫的動容。
“大唐自開國以來,所有皇室勳貴家的姑娘,唯有在出嫁前夕,才能得到陛下的賜封!”淮南王爺微眯的雙眼,也遮擋不住那一閃而逝的銳利森冷視線:“你想讓我觸怒陛下?!”
“這對你,對王府,有何好處?!”
“王爺,你怎能如此想我?!”淮南王妃臉色慘白如紙,身體也抖如篩糠,額頭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滴,整個人都給人予一種下一刻,就會立刻厥過去的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
“你知道,這段時間裡,爲何我很少出府赴宴嗎?”
“你知道,衆人私下裡都在議論紛紛?大家又如何看待我們淮南王府嗎?”
“連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都能莫名其妙地得到陛下賜予的爵位,而,我們堂堂正正的淮南王府家的姑娘,卻從沒被人想起過!”
“是!我知道,你會說,那個小丫頭是長公主嫡親的閨女,並非表面意義上的普通出身的小姑娘!”
“但,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即便長公主當年再如何地受寵,卻也不能惠及於她的兒女,令她的兒女踩在一衆王爺公主家的兒女身上,輕輕鬆鬆地就獲得賜封吧?!”
……
與其說,眼下,這般狀若“瘋魔”的淮南王妃,是處於一種“忍無可忍,需要再忍”的情況下,倒不如說,向來冷靜自持,心機頗深,唯利是圖的淮南王妃,腦子裡那根約束她行事的理智之弦,在面對淮南王爺那不由分說的質問和指控時,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