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幕塵穿的是青色的長袍,他的下襬和腹部果然有着暗褐色的痕跡。
厲千芸再看看自己身上,沾了不少泥巴。裙子也有污泥,這是身爲公主的厲千芸忍受不了的,她從來不會把弄髒了的裙子繼續穿身上,想到害她弄髒裙子的罪魁禍首。厲千芸越發對殺死春梅沒有一絲愧疚罰,反而還怨恨起春梅。都是因爲她的出現,害她衣服都弄髒了。要知道,這一件衣服的衣料。用的都是去年最近進貢來的綢緞。
“塵哥哥,芸兒衣裳也髒了,芸兒想換身衣裳,塵哥哥帶芸兒去換衣裳吧。”
舒幕塵看到厲千芸的的衣襬有一點幾乎看不出來的泥漬,根本不需要換衣裳,可看厲千芸那副一點髒都受不了的樣子,心裡對厲千芸以往的那一點點喜歡早就沒了蹤影。現在還對厲千芸好,就是因爲厲千芸是公主的身份。
她臉上不顯,溫和的道:“我帶你去祖母那看一下。祖母那應該收藏了很多好的衣裳。”
照理說。舒安氏那麼老了,年輕一些的衣服她那裡是沒有的。可誰讓她愛財如命,不管是宮裡賞賜的布匹衣裳首飾之類的,還是其它人送來的,她可不管自己能不能穿能不能用,凡是貴的,她都會第一個拿走鎖自己屋裡,大多數之後都會送到妙衣坊去賣,只有留下的幾件用來賞賜,若是誰送了什麼好物件或者讓她開心了,她心情好的時候纔會送個一匹半匹或者送件料子好的衣裳給她們。
因此,要論誰那裡好的衣裳最多,舒幕塵馬上就想到了舒安氏那邊。
兩人從花園的側邊悄悄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們不知道,他們剛離開,一個身高不足六尺五官很小還長得太不端正的一個綠衣小廝抖着腿一臉蒼白的從那假山裡爬出來。
他就是之前對雪兒一見鍾情,老是躲在舒箐院子外的假山中堵雪兒,然而被忽悠到這裡的管家兒子王順。
他眼裡都是懼意,想到方纔發生的事,嚇得牙齒都抖了,他一向仗着自己的老子是府裡的管家在一堆下人之中百無禁/忌,欺善怕惡,現在親眼目睹了舒幕塵和厲千芸的事,還看到厲千芸殺春梅的那一幕,被嚇得不敢再待在這,幾乎是跌跌撞撞的離開,幾乎一閉眼就能想到春梅的死狀,哪裡還記得什麼和雪兒的約定。
不管是舒幕塵和厲千芸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若是被他們發現自己就在假山後,一定會惹來殺身之禍,他還不想那麼早死,一路驚慌失措跑回一等小廝的院子,跑進房間一股腦鑽進被子裡瑟瑟發抖着。
安和院,舒安氏見到厲千芸竟然有空到她的院子,受寵若驚,厲千芸直接讓她拿出一套衣裳。
舒安氏一點都沒有計較厲千芸的態度,反而推起菊花滿面的笑容,帶着厲千芸來到裡間一個大的立地衣櫃前,打開掛滿以上的櫃子們,恭敬道:
“公主殿下,老身這些衣服都是妙衣坊那邊送來的,每一件都是質量最上等,樣式最有型的。”舒安氏說着,打開衣櫃下面的兩個櫃子,裡面是手鐲玉佩香囊玉簪耳墜掛墜等等,她自誇道:
“還有這些香囊首飾,每一件都是最好看的。”
厲千芸敷衍的點點頭,她聽出了舒安氏的意思,是在變相向她推薦妙衣坊,若是以前,看在舒幕塵的面子上,後續她或許真會去妙衣坊逛一逛。
可如今,自從出現昨日沒有買到她夢寐以求的衣裳後,她對妙衣坊和舒箐都恨了起來,她突然想到舒箐那裡的衣裳一定全都是最美的,若是她現在去舒箐院裡挑衣裳,以她的身份,就不信舒箐會拒絕,於是她立刻轉身走了出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這是突然怎麼了?”舒安氏疑惑的邁着小彎腿追出去。
卻見厲千芸直接指了一個丫鬟道:“你,現在帶我去舒箐的院子。”
厲千芸的身份擺在這,丫鬟不敢不從,邁着小步連忙給厲千芸帶路。
厲千芸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舒箐,你竟敢讓本公主求你,本公主現在就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膽子不給本公主衣裳穿。
大約一炷香以後,厲千芸纔到了舒箐的院子,門口站着兩個小廝,看到那丫鬟,他們認出是舒安氏身邊的貼身丫鬟冬竹,於是問道:
“冬竹姐姐,您是來找我們家小姐的嗎?”
冬竹點點頭問道:“大小姐在嗎,公主殿下有事要找大小姐。”
兩個小廝這纔看向冬竹身後一臉不耐煩的厲千芸,一看厲千芸那高傲的眼神、身上奢華的衣裳以及那帶着傲慢的氣質,立刻識相的跪下請安:“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厲千芸走了一炷香,哪還有好脾氣,直接道:“舒箐呢,是不是還在裡面打扮她那張醜臉,快進去叫舒箐出來迎接本公主。”
厲千芸一直還記着方纔她來丞相府時舒箐沒出來恭迎她的事。
兩個小廝眼神有些怪異的看了一眼厲千芸,都覺得這個公主眼睛似乎有點問題,舒箐絕對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的女子,那臉和醜一絲絲關係都沒有。
可他們臉上不敢露出任何質疑的表情,恭敬的回道:“回稟公主殿下,大小姐半個時辰前已經和秦表小姐去花園賞花了,現在不在院子裡。”
“什麼!”厲千芸不由有些生氣,舒箐竟敢不在,氣死她了。
她本想轉身就走,突然想到,舒箐不在院子裡,她做的衣裳總不會不在,於是直接往裡走邊道:“既然不在,那本公主就進去親自看看。”
小廝根本不敢攔着。
厲千芸走進院子就發現舒箐的院子到處都打掃的很乾淨,裡面也沒有擺放多少花花草草,給人一種靜雅的感覺,厲千芸纔不會喜歡那麼樸質的院子,只覺得舒箐一點情cao都沒有,完全是粗鄙之人的代表。
她一進來就看到了從廳裡出來的王嬤嬤,手裡端着一個木盆,她根本沒理會,直接往裡走,王嬤嬤要攔:
“這位小姐是哪家千金?爲何擅自闖進別人院裡?”
厲千芸冷眼看了王嬤嬤一眼,自發到處看。
跟在厲千芸身後的冬竹馬上介紹道:“這位是公主殿下。”
王嬤嬤一驚,不明白一個公主爲什麼會來這裡,而且王嬤嬤不喜的是這個公主竟然擅自進來,還一副儼然把自己當成主人的樣子到處看,甚至直接穿過前廳到後院去了。
王嬤嬤趕緊放下手中的木盆就追着進去攔着:“公主殿下,請問您來這裡有什麼事嗎,後面是大小姐的閨房,大小姐不在……”
“走開!”厲千芸從王嬤嬤嘴裡知道後面是舒箐的房間,更是一把推開王嬤嬤,王嬤嬤沒站穩,一下摔倒地上。
厲千芸纔不管王嬤嬤怎麼樣了,這些人都是些下人而已,她直接跨過王嬤嬤就往裡走,看到一個最大的房間,猜想這應該就是舒箐的房間,想也不想就推了開來。
一陣淡淡的非常好聞的清香撲面而來,厲千芸情不自禁的狠狠吸了口氣,這種香味可比她寢宮裡的各種香粉好聞多了,厲千芸馬上跨了進去,看到房間的擺設,外間佈置成書房的模樣,上面掛着寫字畫,左邊排放着案桌。
厲千芸看到上面的畫,有些移不開眼睛,不知因爲那些畫是什麼絕跡,而是因爲上面那些畫畫的實在太傳神了,上面畫着一個白衣女子騎着一匹駿馬在草原上追月奔騰,明月皎潔,背上的女子髮絲飛揚,衣袂翻飛,嘴角還揚着愉悅而舒心的笑容,而白衣女子騎的棕色馬匹不但纖毫盡現,就連馬匹身上的細汗都那樣清晰,馬匹跑動間四肢的狀態,側面骨頭和肌肉的拱起,草地上被風吹的迎風彎曲的蔥翠綠草,只是看着就有種置身畫中的感覺。
她似乎能感受到女子追月時那豪壯而暢快的心情,那種自由自在無比舒適悠閒的感覺,厲千芸突然有種也想立刻騎上馬去草原奔騰一圈的衝動。
厲千芸早就聽說過遊湖那天發生的事,因爲舒幕塵被舒箐害得失去第一畫仙的名號,還聽說琴畫公子竟然讚賞肯定舒箐畫藝之事,厲千芸沒有見過舒箐的畫藝,因此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但看着面前的畫,厲千芸知道,這就是舒箐畫的,否則這樣一副出彩的畫若是其它人畫的,早已在京城掀起大風浪了,又怎會默默無聞。
厲千芸不得不承認舒箐畫藝已經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就算她再怎麼挑剔,可她完全無法從牆上掛的這些畫中挑出毛病來,這畫藝恐怕連琴畫公子都不能達到,又豈是一個舒幕塵可以比的。
正是因爲如此,厲千芸心中的不舒服感更加強烈了,憑什麼舒箐一個鄉下莊子里長大的泥腿子容貌勝過她,畫藝勝過她,就連繡藝也勝過她,而且還會成爲她未來的皇嫂,這對她來說實在無法接受。
在厲千芸心裡,舒箐就該和以前一般,打扮成低/賤的風塵女子一般,舉止粗魯,目不識丁,而不是像最近,越來越耀目,越來越令人無法忽視,這種一個麻雀變成了金鳳凰的巨大落差感是厲千芸無法接受的。
她頓時心中鬱結,只覺得璧上這些畫礙眼極了,也不多加考慮,直接一把將那璧上的畫扯下來,還踩了兩腳,直到看到話被踩的裂開,心裡才舒服一點。
“天哪,公主殿下,那是大小姐的畫,您、您怎麼能扔地上踩!”
王嬤嬤從地上爬起來,感覺到厲千芸那態度絕對是來者不善,她趕緊跑出去讓小廝去告知舒箐,然而自己又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卻看到了讓她震怒的一幕,厲千芸將人將舒箐的畫拽下來扔地上踩,實在太過分了。
厲千芸看到王嬤嬤那副生氣的模樣,趾高氣昂道:
“我就踩了怎麼樣,這樣難看的畫,放出來就是傷了本公主的眼睛,本公主自然有權處置,滾開,不要擋着本公主的路。”
厲千芸看向右邊,那裡面絕對就是舒箐的閨閣,她想要的衣裳一定就在裡面。
可王嬤嬤的位置剛好擋住了她的路,再次毫不猶豫的一把推開,王嬤嬤這次有防備,沒有讓厲千芸推倒她。
可厲千芸見王嬤嬤一個身份低微的下人竟敢擋着她的路,氣得一巴掌“啪”的一下重重打在了王嬤嬤臉上。
這一巴掌力氣可不小,厲千芸以前打宮女太監打的最多的就是巴掌,那力氣打下來,就算是十七八歲的人耳中都會鳴響,何況是上了年紀的王嬤嬤,她的臉立刻的腫起來,呈現暗紅色。
王嬤嬤只感覺自己眼前突然一黑,耳邊有着奇怪的鳴響聲音,整個人就像不知何處一樣,緊接着身體被用力一推,一陣天旋地轉,王嬤嬤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額角重重的痛了一下,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