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來看診的柳神醫,一直沒出現,知道少姬心情不好,誰也不敢主動提這件事情,滿屋子人端着小心伺候着。
其他傷處恢復的不錯,宋安今日終於是下了牀,打起精神來梳洗。可看見鏡子裡自己圍棋盤一樣的一張臉,她還是氣的摔了梳妝檯上的所有東西。
胭脂水粉撒了一地,旁邊的婢女也不敢躲,只能趕緊跪下請罪,頓時被潑成了個調色盤。薛媽媽也是噤若寒蟬立在一旁,不敢出聲。
“柳曦城呢,怎麼還不來!這都日上三竿了,怎麼還得去擡他嗎!?”宋安瞥了婢女一眼,又問,“那傻子這兩天在幹什麼,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聽說昨天她又出去逛街了?瞧着我連房門都出不去,她倒逍遙快活,當真是想氣死誰嗎!?”
沒人吱聲,閨房裡靜的尷尬,薛媽媽怕少姬更生氣,只得硬着頭皮開口道:“柳神醫留的藥足夠用的,丫頭們都小心煎熬着,也聽從醫囑上藥,少姬放心就行。肖管家肯定一早安排了人去接柳神醫了,稍後就到。至於那丫頭,不知去哪裡瘋了,老奴去看過,一夜都沒回來。”
原本聽見柳曦城沒到,宋安的眉頭皺了起來,可看見一皺眉拽動了結痂的地方,她嚇得趕緊放平了眉毛,緊接着便聽見丁瀟瀟徹夜未歸的消息,宋安陰沉沉的臉上,總算有了幾分喜色。
只是,配着這滿臉的橫橫豎豎,面上的喜色也顯得那麼驚悚。
“夜不歸宿了啊?大郡主果然本事。去和先生們說,他們的話本子又有新內容了,務必給我編的膾炙人口、婦孺皆知!”臉上的傷沒辦法塗粉,宋安拿起紅紙抿了抿,給最近氣的沒了血色的嘴脣上了點紅潤。
隨後她又想起一個問題:“哥哥這幾天也沒來看我,他在忙什麼?”
薛媽媽畢竟是承陽府的老人,出來進去的少不得有拍馬屁的小廝、婢女送些消息,她自然知道最近少君突然對郡主好得不得了,這兩天沒過來,也是忙着找她去了。
“少君自然是有不少事情要忙的,等有了空,自然是第一時間來看望小姐。這麼多年,老奴是沒見過比少君更寵妹妹的人了,小姐真是好福氣呢。”薛媽媽見少姬臉上和緩了一些,終於掃除了陰霾,又露出平日裡將囂張跋扈掩在眉梢眼角的正常神情,趕緊上前幫她梳頭。
氣氛好歹融洽了些,跪在地上的婢女接收到薛媽媽的眼神,戰戰兢兢起身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薛媽媽放了幾綹散發在宋安面頰上,將傷疤略略擋了擋。
“還有,那傻子到底去哪了還是要找一找的,別出了大紕漏。屈哥哥萬一問起來,我也不好交代。”宋安拿起一對耳墜子放在臉邊比了比,還是覺得臉上的疤痕太過礙眼,悻悻的將翠玉墜子扔回梳妝檯,繼續陰狠狠說道,“不過要是真的出了問題,就索性讓她出個無法彌合的大問題!橫豎也是她自己跑出去的,怪不得旁人!薛媽媽,你聽明白了嗎?”
就差最後一步髮髻就梳好了,聽聞少姬的話,薛媽媽的手頓時停住了。
昨日,少君急急忙忙到芳菲園找人,那時候少姬睡下了,薛媽媽獨自去回的話。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少君爲何突然對郡主這麼上心,可回話的時候明顯覺得,對於大郡主是在薛峰那個金店裡走丟的這件事情,非常不滿。
透過鏡子看見薛媽媽拿着釵遲遲不動,宋安轉過頭略帶意外的問道:“你愣什麼神啊?我說的話,你到底聽明白沒有?”
薛媽媽慌忙收回神思,屈膝道:“老奴自當盡力。只是……那郡主傻憨憨的,又在西歸沒有什麼根基,如今更是聲名狼藉不堪,少姬和這種人還有什麼可計較的,跌了身份啊。”
原本,這件事情確實如薛媽媽所說,可宋安只要一看見自己這張臉,就氣不打一出來,恨不得在丁瀟瀟臉上來個一百刀,方能略解心頭之氣。
“我不管,我只要那丫頭的好看!”宋安一掌拍在桌上,薛媽媽趕緊上前,心疼肝疼的幫她揉手。
“好好好,知道了,老奴定然不會放過她的!仔細手啊,胳膊上的傷纔剛好。”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傳來肖管家的聲音:“少姬起了嗎?”
薛媽媽笑道:“您看,肖主事已經把柳神醫請到了。”
宋安收拾了一下心情,對着薛媽媽點了點頭。
“起來了,肖管家可以讓柳神醫進來了。”薛媽媽說着,走過去將門拉開。
外面的肖管家一頭一臉的汗,急匆匆道:“那還有空管什麼柳神醫,郡主呢,還沒回來嗎!?”
薛媽媽聞言趕緊擠了出去,將門帶上,壓低聲音問道:“都說了不在這,怎麼還來芳菲園裡找!?”
說着,她回頭看了看房內,想確認少姬聽見沒有。
這大小姐最近氣不順的厲害,要是讓她知道承陽府正翻天覆地、大張旗鼓的找大郡主,還不活活氣死。
“真的一整夜都沒回來!?”肖管家的臉色都白了,“那幾個隨扈都快被打死了,翠煙也扔在柴房關了一宿,要是再沒有大郡主的消息,怕是咱們倆也難逃責問啊!”
要是提前兩天,聽見肖管家這麼說,薛媽媽定是大笑一陣。可是見識過昨晚上少君的興師問罪,她覺得這個推測也不算是誇大其詞。
“鳳兒呢?薛峰她怎麼樣?少君可遷怒於她了?!”薛媽媽自己沒有子女,將來還指望這個侄女給自己送終呢。
肖管家沒空管別人的事情,確認了大郡主的確不是被少姬藏起來了,只能再想辦法。
“這下可完了,今日之內若是再沒有郡主消息,少君不知道會不會連我們一起打死。”想起那幾個彪悍的護院半個時辰不到就奄奄一息,肖管家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還不如直接捅進竈臺燒火利索。
正要舉步離開,房門突然敞開,宋安散着一溜頭髮氣沖沖地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