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一回京就被久旱逢甘霖的太子拉過去日夜商討大計,現今皇帝纏綿病榻已久,明眼人都知道他大限將至,畢竟他沉迷後宮美色這麼多年,身子早就被拖垮了,這一次的難關怕是跨不過去了。
說實話,在這種關頭,太子對皇上是死是活卻並不是太過在乎,甚至皇上早一天駕崩反而對他更加有利。
畢竟六弟最近對他實在是攻勢甚猛,而且朝中很多大臣眼看風頭不對也都紛紛或明或暗地和其他幾位皇子接觸起來,每個人都想獲得那份從龍之功,於是對於他們而言,與其靠向名正言順的太子,不如對其他幾位各有優勢的皇子出手相助。
但太子經營這麼多年,自然不像一些人心中所想的那樣,手中毫無底牌。朝中丞相、御史大夫等都早就暗中站到了他這一邊,加上楚越手中的兵權,算起來反而是他的勝算最大。
他並不擔心其他幾位皇子和他搶,因爲他是太子,他繼承皇位是名正言順,就算最後大動干戈,世人也不能對他說什麼。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父皇會臨時頒佈遺詔將皇位傳給他人,因爲那樣一來,他就不得不動用手中的一切勢力搶奪皇位,但即便是他成功登上高位,史書上也永遠會留下污點。
所以,楚越手中的兵權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保障,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的武器。
楚越當然知道這一點,也正是因爲自己要做的東西很少,他纔會耐下性子和這些多年不見完全變了樣子的發小周旋。
雖然在他心中,與其花費時間在這裡商討什麼制敵大計,還不如去找自家小孩兒,哪怕是在一旁偷看他睡覺呢!也比現在有趣多了。
說起來,也不知他吩咐下去的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
真想,馬上將那個小孩兒娶回家……
葉斯年對嫁人倒是並不顯得急切,侯府這麼有趣,那薛氏如此賣力地想要給他演上一場好戲,他怎能不留下來好好看場熱鬧?
相比起他的不動聲色,薛氏就顯得急切多了,她早就打聽到忠國公府正在準備婚事的消息,雖然那忠國公楚越自回京就沒有上侯府大門拜見過,但現在誰人不知那杜清歡和楚越是一對兒?
侯爺被那絲毫不給面子的楚越氣得咬牙切齒,但楚越的身份放在那裡,加上還有皇上的聖旨在前,他竟連找藉口悔婚的機會都沒有!但想到太子也並不是毫無機會的,便只好捏着鼻子等着將杜清歡趕快嫁出去,以後眼不見心不煩。
杜父可以忍得下這口氣,但薛氏如何能忍得了?
不說徹底得罪林府的代價,光說那杜清歡要帶走的嫁妝便讓她怎麼也忍受不了!身爲侯府,他們如果不想丟人的話嫁妝必須要十分豐厚,但只要想到自己掌管的庫房很快便會空出一大半,她簡直要心中滴血!
必須破壞他們的婚事!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如此,正在薛氏爲如何破壞杜清歡和楚越的婚事而頭疼的時候,夫家世代經商剛剛搬到京城的王夫人就登門拜訪了。
薛氏正頭疼着呢,在這嫁作商人婦的表妹面前也沒了裝模作樣的心思,捏着帕子一邊揉着眉心一邊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次來是有什麼事?”
王夫人掩脣一笑,神情間頗有些諂媚:“我這不是來求姐姐幫忙的嗎?”
“哦?幫什麼?”薛氏掀起眼睛掃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不是她瞧不起商人之婦,實在是她這表妹太過懦弱,王家雖然是商賈之家,但底子還是有的,按她的想法自然是要除掉原配之子,將家產牢牢握在手裡。
但是王夫人卻沒用極了,不僅除不掉原配的孩子,還被那原配之子死死拿捏住了,甚至連丈夫都籠絡不住,這些年來後院不知添了多少年輕貌美的姨太太。
最近要不是爲了擴大商鋪的經營範圍,王家也不會攜家帶口地進京,她這表妹這輩子都只能窩在那個鄉下小地方蹉跎一輩子。
王夫人臉上劃過一絲尷尬,但想到自己這次的目的,便生生忍下了心中的怒意,柔聲討好道:“姐姐也知道,我們家那大公子是個好美色的,進京以來聽聞杜小公子的容貌冠絕京華,他便有了小心思……”
薛氏原本不屑輕視的心態瞬間一變,她眼前一亮,目光炙熱地打量着面前她這剛剛進京的表妹。
王夫人心中一抖,忙開口道:“姐姐可是有什麼不妥?”
薛氏心思電轉,瞬間在心中定下一個計策,聞言忙捏着帕子捂脣笑道:“這有什麼不妥的?咱們兩家可是嫡親的親戚,結爲兒女親家也不失爲一樁美談!”
“正是如此!”王夫人忐忑的心這才定了定,她擦了擦額際的汗,試探地道:“那姐姐您看,這件事什麼時候定下來比較好?”
“這……”薛氏眼珠一轉,故意爲難道:“妹妹你有所不知啊!姐姐我雖是侯府夫人,但那杜清歡畢竟是原配之子,我也不能強行做主啊!而且歡兒這孩子可不是個好說話的,要嫁給一個商賈之子的話,他肯定不願意啊!這事兒可不好弄啊!”
王夫人原本稍稍放下的心頓時又提了上來,想到那大公子不滿意的話會鬧出什麼樣的事兒來,不禁爲難極了:“這可如何是好?”
“要不這樣?”薛氏眼中閃過一絲狠毒,臉上卻笑得愈發慈眉善目:“你今晚讓你們家那大公子偷偷從後門進侯府來,我到時候就讓人安排他和歡兒見上一面,年輕人嘛,多接觸幾次不就心生好感了?”
王夫人眼前一亮,高興的道:“姐姐這主意真是不錯!只要他們見了面,那最後的結果如何可就怪不到我頭上了!”
薛氏擡手掩住脣邊的不屑,笑着點了點頭。
葉斯年懶懶地靠在窗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面前字跡清秀的詩稿。
嚴格說來,原主杜清歡並沒有多麼惡劣,他從小便被嬌養長大,從沒有吃過苦,他對愛情和婚姻充滿了幻想,覺得人生得一愛人足矣,實際上他一直對那個沒見過面的未婚夫是抱有最美好的幻想的,他把聽說過的所有話本里的愛情故事套在他們身上,每每都羞紅了一張臉……
在他心裡,楚越應該是世間最美好最強大最溫柔對他最好的人!可是在聽說楚越兵敗毀容後他的幻想破滅了,於是他纔會在繼母的慫恿下提出解除婚約,在父親的安排下和另一個溫柔優雅的公子見面……
薛氏如願以償地將他養成了一朵經不住風雨的嬌花。
而現在,這朵嬌花卻成了食人花。
葉斯年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對身旁彎腰站立已久的下人揮了揮手,道:“知道了,下去準備吧。”
中年婦人全身一抖,忙答應着垂首而去,連擡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誰能猜到,這往日裡半點手段都沒有的杜小公子竟然早就暗中掌握了整個侯府後宅?夫人還自以爲做事滴水不漏,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了杜小公子的手中。
想到自己將要做的事,中年婦人狠狠捏緊了拳頭。
當初若不是夫人動了手腳,自己也不會沒了孩子,夫人是如願以償剷除了礙眼的小妾,但自己卻一輩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可憐她那還沒出世的孩兒,她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報仇了!
看着心腹滿臉喜色地走進房中,薛氏眼睛一亮,笑着問道:“怎麼樣?”
“夫人放心!”那中年婦人拍了拍胸脯,頗有些自得地道:“奴婢辦事您還不知道嗎?定然是將您的吩咐辦的妥妥帖帖!”
“果真?沒有被人看到吧?”薛氏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這件事關係重大,不能得手的話就只好另外找機會,但留給她的時間卻不多了。
“那小廚房人手並不多,裡面的人咱們都買通了,奴婢去的時候沒外人!”
“那就好,你注意着點兒,等不了多久藥效就要發作了,你可得讓人及時地把那王家公子帶過去!”薛氏仔細端詳剪得圓潤非常的漂亮指甲,嘴上囑咐道。
“是夫人!一定給您辦得漂漂亮亮的!到時候等生米煮成熟飯,咱們就立刻帶人去抓賊!”
“知道就好!”薛氏挑眉笑了笑,一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模樣:“下去吧,叫人準備着點兒,等到晚上咱們就去抓那對姦夫淫婦!我倒要看看,一個浪.蕩不堪失了貞潔沒了清白的哥兒,還怎麼嫁進忠國公府!”
還想要嫁妝?!想得美!
等到這一陣的風頭過去了,她就再也不會手軟!一定會趁機弄死他,到時候只要說杜家公子無顏面對世人自盡身亡便可!
想到終於可以除掉那顆礙眼的釘子,薛氏長舒了一口氣,擺了擺手,吩咐道:“傳飯吧!”
臉上掛着諂媚笑容的中年婦人忙答應着退了下去,薛氏高高坐在上首,並沒有注意到她垂下的眼中劃過的恨意。
一碗煮的軟糯滑口的銀耳蓮子羹,薛氏小口小口地一會兒便吃盡,她抿了抿脣,點頭讚賞道:“今晚這蓮子羹做的不錯!”
“謝夫人讚賞!”心腹笑着收拾碗筷,道:“夫人,看這時辰也不早了,想必藥效已經發作,咱們要不要去看熱鬧?”
“這主意不錯!”薛氏點了點頭,忽地感覺心中有些熱,搖了搖頭暗笑自己竟然會因爲抓到杜清歡的醜行而激動到這個地步。
爲了從這件事裡摘出去,薛氏只帶了心腹一人,兩人點着燈籠便走小路往杜清歡住的小院子裡而去。
但只走了一半兒,薛氏便覺得燥熱難耐。
她拿着帕子扇了扇卻於事無補,於是皺眉對心腹道:“這天氣真熱的慌,你先回去給我拿扇子,我在這亭子裡等你。”
心腹心中閃過一絲喜意,她正愁不知道怎麼脫身呢!於是忙道:“是夫人!”
眼看着心腹匆匆而去,薛氏越來越熱,禁不住扯了扯衣領,擡步走進了四周遮了帷幔的涼亭。
心腹卻沒有按她的吩咐回去拿扇子,她拐了個彎兒,走到小門那正好截住了鬼鬼祟祟跟在下人身後的王大公子。
笑着行了一禮,中年婦人低聲道:“哎呀可找着您了!王家少爺跟我來吧!”
想着馬上就能見到那京城第一美,王少爺激動地渾身冒汗,忙答應着道:“這就來這就來!”
兩人走了不到一會兒就見前方出現一四角涼亭,微風拂過帷幔,氣氛霎時就萎.靡了起來。
王公子嚥着口水,眼中滿是急色:“美人兒就在裡面?”
黑暗中,心腹眼中滿是大仇得報的激動,她深深吸了口氣,道:“這是自然!王公子這就進去吧!”
“代我謝過姨母!”王公子只覺一陣心火翻騰,他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往涼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