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殊寒的沉默令得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不知何時帶着新鮮水果和檀香的曲清悠已經回來了,她就站在門口,仰頭對着曲清染說道:“染兒,別鬧了,這般小孩子心性又是要做什麼?把擦布還給寂公子,你還沒把月老像給收拾乾淨呢。”
就一般情況下來看,曲清悠這番救場做得其實還算不錯,以親姐的身份說教妹妹,也算是打個圓場了。
然而她錯估了一件事,就是曲清染對文素的看重,寂殊寒這次的挑撥可算是踩到了她的爆點上,所以曲清染心中並沒有接受她姐姐的好意。
悶聲不吭的落回地上,將擦布放在了供臺上,曲清染也沒有接過曲清悠的話頭,而是轉身繼續整理着月老像,活像一個倔強到不肯輕易認錯的小姑娘。
而曲清悠見狀,只是幾不可聞的輕輕低嘆,然後將手中的瓜果放在了乾淨的果盤上,做起了自己的事兒來。
寂殊寒也沒有打算繼續跟她們爭論下去,見好就收是他的行事準則。他拿過擦布,又上了房樑繼續擦起灰塵來,那一板一眼的模樣還挺像那麼回事。
接下來的灑掃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彷彿剛剛那場爭執並沒有存在過。等到全部掃除結束了,衆人看着明顯煥然一新的月老廟,心中不是沒有欣慰感的。
曲清染將手中最後一塊擦布晾在了竹竿上,當她再次走進月老廟的大殿裡,馬上就很能理解文素的心情了。
講道理嘛~一座破破爛爛、滿是灰塵的廟宇,和一座乾乾淨淨、煥然一新的廟宇,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的好麼?
柏未央已經將燃好的三束心香插在了正中間的香爐裡,旁邊是曲清悠擺盤完美的瓜果貢品。
文素抽出那僅有的三張蒲團鋪於地面,就着第一張便恭敬地跪下身,曲清染也撣了撣身上的細灰後跪在了文素的身旁,最後一個蒲團自然是曲清悠的。
三個姑娘跪直了身體,雙掌合十唸唸有詞,而三人身後則是站着一排美男子,同樣是閉目祈念,若要問他們此刻向着月老許什麼,大概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好一會兒,文素睜開眼睛後,再次恭敬得拜了三拜,身旁的曲清染早已經睜開了眼睛在看她,對上文素望過來的眼眸,她笑着問:“跟月老求了什麼不?”
文素聳了聳肩,道:“什麼也不求,保佑我們順利解決詛咒的事情就夠了。”
“是啊~”曲清染感嘆了一聲:“要是月老能顯靈多好,鼻子下面一張嘴,問一問不就什麼都曉得了。”
身後的柏未央笑嘆一聲:“清染師妹的想法雖好,可是神仙難見,不如多加把勁兒修道成仙,興許還能看看月老是不是真的是位耄耋老人的模樣。”
“嗯,也有可能是位翩翩少年郎,就像青讓這樣。”
曲清染倒是挺贊同柏未央這番話的,誰說月老就一定是個老人呢?如此說着的同時,她還俏皮的打趣了一番許青讓,在得到對方故意拋來的一記銷魂媚眼後,曲清染的臉皮光榮的陣亡了。
比起她充血似的小臉,一旁的曲清悠應該是許了什麼女兒家的心願吧,那嬌俏的小臉粉嫩光潔,在她看到曲清染漲紅了的臉後,她心情極好的伸手颳了刮曲清染的鼻頭,頗有些此地無銀三兩的笑說:“瞧瞧我家染兒的小臉,都快趕上那三伏天的毒日頭了,莫不是……在想着什麼吧?”
許青讓和柏未央之流的聰明人自然是聽懂了這話裡有話的意思,前者在看到曲清染紅彤彤的臉頰時,心情也好上幾分,嘴角的笑意怎麼也壓制不住;後者雖然也是笑着的,可衆人都不知道,在柏未央的內心裡,卻是在苦苦壓制着一股莫名滋長的情緒。
文素很是體貼的將涼涼的手掌貼着她爆紅的臉頰,感受着皮膚下滾燙的溫度。她淡淡搖頭,有點出息啊~屋裡大佬!一個媚眼就把你激動成這樣了,這日後的夫妻生活還能和諧不?
荀翊望着曲清染的模樣,默默的記下了剛剛許青讓的眼神,心裡竟開始打着模仿的主意了,或許有一天,他也可以有幸見到文素臉紅的模樣呢?
就連不知情事的卿子燁看着曲清染的臉都覺得有些不忍直視了,好心的詢問她是不是要回客棧休息休息,結果對方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忙迭聲拒絕了。
站在最邊上的寂殊寒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脣角妖孽的笑容一閃即逝。他看的沒錯,那個小丫頭的一舉一動,看似無意,實則牽扯着所有人的情緒,掌握得好的話,倒也不失爲一柄利器。
就在衆人打算打道回府另尋出路的時候,月老廟殿宇的大門“嘭”一聲緊緊關上了,裡間的簾幕無風自動,連着那嫋嫋的薰香煙氣,都漸漸盤旋成一道仙印。
是仙氣!正兒八經的仙氣!
文素驚愕到連眼珠都不會轉了,還真的顯靈了啊?!
卿子燁幾乎是立刻就單膝跪下,對着月老像低頭抱拳道:“崑崙閬風弟子卿子燁,驚擾了神靈,望仙人恕罪。”
有了他這麼一帶頭,刷拉拉的一排人又跪了下來,比之先前的那番祈願,神情變得更加肅穆了。
“我等無意驚擾仙人,只是雙溪鎮百姓遭遇詛咒困擾十多年,還望月老可以指點明路,助弟子們勘破迷障。”
一衆人刷拉拉跪下後,曲清染等了半天不見卿子燁多說幾句話,甚至於曲清悠都一聲不吭,她心下一焦急,直接開口補上了一句。
先前她還和文素在說着神仙顯靈這個事兒呢,如今神仙都肯屈尊助攻一把了,爲毛主角們一個個都沒動靜的啊!摔!(╯‵□′)╯︵┻━┻
就在曲清染話音剛落,文素便注意到月老像的金身開始閃爍着點點微光,甚至愈發強烈,忽而間光芒大盛,刺眼的叫人根本睜不開來。
幾秒後,當文素睜開了朦朧朧的眼睛,映入她眼簾的,是整座大殿裡,那漂浮在半空中一條條絲絲縷縷的紅線。每一根紅線都柔軟光滑,好似擁有着自我的生命般,像是入了水裡的鮫綃,又像是仙女臂間的披帛,包裹着盈盈光輝,在空中翩然飛舞。
如果不是看到中間那一大團糾纏打結在一塊的混亂線團,眼前的畫面真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了。
“所以,這就是雙溪鎮沒有人能結親的真正原因了吧?”
荀翊仰頭望着那一大團混亂不已的線團,看得他很是眼花繚亂。原先對月老顯靈的崇敬感頓時消散了不少,或許是他想多了吧?怎麼有種被神仙“嫁禍於人”的感覺?
“這紅線亂的也太離譜了吧?斷裂的斷裂,打結的打結,就這情形還想牽出良緣來?幸好我不是雙溪鎮的人,不然要被禍害死了。”
連寂殊寒都忍不住扯了扯其中一條紅繩,其中一頭埋沒在線團當中,另一頭被他輕輕一拉,斷成兩截。
“你就別添亂了,扯壞了別人的姻緣,你要人家打一輩子光棍不成?”
曲清染見那絲絲紅繩是接了斷,斷了接,寂殊寒還跟玩兒似的去拉扯別人的紅線,幾步走過去就推了他一把。寂殊寒一個踉蹌,手中斷掉的紅繩落在地上後,像西遊記的人蔘果一樣消散無蹤。
“額~我是不是闖禍了?”
曲清染沒來得及撈住那半截紅繩,臉色都尷尬了幾分。她下意識轉頭去看文素,卻見到對方正緊緊盯着那團雜亂的線團,秀麗的眉深深蹙起。
同樣注意到文素異樣的還有荀翊,他分明看見先前她被鬼魂傷到的胸膛上,又隱隱約約的漂浮起縷縷黑氣,那是他無法徹底根除的怨念,本以爲文素的靈脈會自我修復,不曾想還殘留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