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爲這波恩愛秀的太過目中無人了,就連一向冷情冷心的卿子燁也不悅地微微皺起了眉頭,薄脣蠕動了兩下,似乎想說些什麼似的。
敏銳如柏未央,生怕卿子燁一開口又把話題給帶歪掉,他立刻出聲把問題接了過去,試圖將氣氛給掰回正軌。
“不知寂公子有何良策?”
果然談正事永遠是破壞氣氛的最佳利器,沒有之一。
在他問完後,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凜,連柏未央的樣子也是少有的凝重,似乎對寂殊寒的答案十分的看重。
“良策倒談不上。”
寂殊寒也端出一張“談公事”專用表情,認真的回答道:“不過是在下恰好認識一位在酆都的江湖朋友罷了,她在這兒土生土長,雖不如江湖百曉生那般無所不曉,但對酆都的一切,她定能如數家珍,說不定就知道震雷陣眼的消息。”
寂殊寒不知道的是,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無意間流露出的那種信心百倍的模樣,惹來了曲清染的複雜的眼光。
“寂公子的朋友,莫非也是個修道者?”柏未央皺眉反問。
也不怪他會這麼想,要知道在正常情況下,普通人是不可能有機會知道有關仙妖兩界方面的事情,除非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或者身份,而結合寂殊寒是半妖的事實,柏未央只能猜測是不是也有其他的修道者跟之前的他們一樣,沒認出來寂殊寒的真實身份,反而將他當成了摯友。
“自然不是,當然,她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就是了。”
寂殊寒一臉“老子怎麼可能會把一個凡人當朋友”的智障表情,繼續補充道:“因爲她身份特殊,在下與她有過約定,未得到她的同意前,恕在下不能告之她的身份。”
寂殊寒雖然是妖,可他也有人的血統,加之他又是個商人,雖然無商不奸,但他同樣明白什麼叫以誠爲本,何況他是真心當那人是朋友的。
不能透露也就不能透露吧,畢竟誰人還沒點小秘密呢?人家當寂殊寒是朋友,可沒當他們是朋友,要求保密倒也正常。要是寂殊寒毫不猶豫得把他朋友的消息全部告訴了他們,他們大概還要懷疑寂殊寒是不是也會像出賣他朋友那樣,直接出賣他們呢。
這本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可經過某個恨不得天下大亂的人的嘴後,這件事情的性質似乎又變了個含義。
“子燁師兄,你看~還說要施以援手,可他連對方是誰都不願告訴我等,又豈能輕信於他?”
曲清悠果不其然的出手了,她湊近了卿子燁的耳邊,連聲音都已經儘量放低了,奈何衆人站的距離不遠,加上在場又有哪個人是好糊弄的?所以基本都是聽的一清二楚。
文素真是分分鐘想要給曲清悠跪下了,她這鍥而不捨想要抹黑寂殊寒再順手把曲清染給拉下馬的毅力當真是叫人佩服的五體投地,簡直比她追求卿子燁的恆心還要堅強。
似乎是嫌剛剛那番話還不夠力度似的,曲清悠輕蹙柳眉,像是喃喃自語的無心之言。
“這莫非又是個什麼陷阱不成?等着我們上鉤後再一網打盡?果然妖族人就是擅於包藏禍心……”
曲清悠自言自語似的話還沒說完,一旁安靜許久的曲清染突然炸毛了,她一步跨到寂殊寒的身前,跟護崽的老母雞一樣氣勢逼人。
“我說曲清悠!”
她的聲音很大,震得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去。
“能不能不要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往殊寒身上指成嗎?他是怎麼礙着你的眼了?”
曲清染的神色很是不耐,比寂殊寒這個三番兩次被挑釁的當事人來得還要激動。
文素倒是很能理解她的心情,眼前的畫面跟曾經她們想讓許青讓拜入崑崙八派時有種異曲同工之妙。
當時也是曲清悠對許青讓的青樓小倌身份很有微詞,各種挑刺兒,這種挖人傷疤的無良之事,曲清染的態度比許青讓還要激憤不已,彷彿被揭開傷疤的那個人不是許青讓,而是曲清染本人似的。
當初曲清染是怎麼護着許青讓的,現在她就是怎麼護着寂殊寒的,甚至更甚!
曲清悠似乎料到曲清染會爲了寂殊寒跟她槓上似的,不疾不徐得表達着自己的看法。
“染兒,所謂君子事無不可對人言,若他那朋友心中坦蕩,又有什麼不能告之他人的?”
她面色平靜,和此時滿臉不耐的曲清染相比,反而很有種坦然的剛正耿直。
見曲清染沒說話,曲清悠又看了一眼寂殊寒,那輕飄飄瞥過去的目光裡,鄙夷的神色暴露無遺,激得曲清染差點沒忍住衝上去和她打起來,是寂殊寒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曲清染,安撫似的摩挲了下她的手背。
曲清悠見狀,紅脣微彎,言語中有着絲絲的歡喜,也不知是不是因爲看到了曲清染失態的模樣,她有些得意忘形道:“世人常言:‘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能和妖族人混在一起的,能是什麼好人?”
她自以爲這番話將寂殊寒貶低的一無是處,倒是不曾想這句話有多麼的地圖炮。
“那照你這意思,連我和荀翊也不是好人了?”
文素的聲音從曲清染的身後穿透而來,帶着犀利的目光戳向了曲清悠。
“小染我就不說了,我跟寂殊寒也算得上是共患難過的戰友,荀翊更是待他亦兄亦友,我們兩都和寂殊寒關係不差,這人以羣分嘛,你這麼不待見寂殊寒,可想而知你有多不待見我了。”
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哪裡還能忍得下去?!
於是文素果斷的站出來怒懟曲清悠,所謂輸人不輸陣,即使不爲寂殊寒那點人情,就是爲了曲清染,她都不許曲清悠這樣欺人太甚!平日裡攪天攪地的還不夠,辦正事了還不忘挖個坑給人跳,真以爲全世界就她一個人聰明絕頂了是吧?
文素似笑非笑的眼神刺得曲清悠頭皮都炸了,頗爲怨憤的目光投注到對面穿着一襲鵝黃色長裙的柔美少女身上,紅脣掩蓋之下的一排銀牙用力的磨合着。
她怎麼能忘記還有個力挺曲清染的文素在這裡?!
這女人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就把她的行爲往不尊師重道上帶,一如她努力要找出曲清染勾結妖族的證明一樣,文素給她扣罪名的時候也是同樣的不遺餘力。
“文素師叔莫要強詞奪理,我可沒有半分對你不敬的意思!”
曲清悠壓抑着胸膛裡的怒火,明明一字一句都跟牙齒縫裡擠出來似的,偏偏那聲音溫柔的,連文素都有種雞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覺。
其實若是旁人的話,曲清悠定然是不會害怕的,便是不理會對方說不得還能被人讚一聲清者自清。可偏偏文素的輩分實在太高,她敢不理人,回頭就被對方丟過來一個“目無尊長”的大帽子,尤其是她說一句,她還必須得迴應,迴應時也得注意着分寸,太軟了容易被壓制,太硬了又要被反撲。
所以在曲清悠的眼裡,最難對付的不是曲清染,也不是寂殊寒,就是文素這個軟硬不吃,偏心偏到咯吱窩的混不吝!
曲清悠嘴裡說的話都十分的溫柔,可惜眼裡的怒火怎麼也遮掩不住,恨不得能化爲實質,將文素給燒成灰燼一般。
面對這樣兇殘的目光,文素只能在心底暗歎着自己對曲清染果然是真愛,連挑釁原女主的事兒都幹了不知道多少回,這樣日積月累下來,也不知道分攤了多少仇恨值。
就在她暗自腹誹的檔口,眼前的視線忽然被遮住,那熟悉的煙水色長衫擋在了她的身前,視野中只能看到那段如墨的青絲在眼中晃盪着,熟悉的藥香縈繞在鼻尖,伴隨而來的,還有美少年清貴閒雅的聲線。
“嗯,對。沒有對師叔不敬,就是沒把我放在眼裡罷了。也是,我不過就是個小師弟,遭人排擠也屬於正常,也不知師父他老人家知道了,會不會找個機會跟沈朝夕掌門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