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看着緊隨在身側的荀翊,忍不住嘴角抽抽。她們與宋易安達成了約定,接下來自然是要去找青竹了,不過,青竹到底是個妖,鎮上多半是打聽不到什麼消息了,那被困十多年的宋易安更是一問三不知。
沒辦法,她只好藉着紅線和妖氣的力量,嘗試去追溯妖氣源頭,想來如此也能找得到青竹的藏身之處。
爲了不打草驚蛇,除了文素和荀翊,衆人都呆在了月老廟裡待命,當然,他們是準備了傳送陣的,真有個什麼萬一,也能瞬移過來救場。
至於爲什麼荀翊會跟上來?
當時,他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嗯~師叔帶着傷去找尋妖物,也不知靈力內息足不足夠將大家傳送過來?”
好吧~瞬移的傳送陣的確需要消耗傳送人大量的靈力,雖然文素自認爲足夠了,本欲說點什麼的,卻叫荀翊那認真的眼神給看得愣了愣。
哦湊!爲什麼她會覺得心虛和歉疚啊?這不科學!
文素甩了甩頭,轉念一想,這時要有個什麼萬一,她一個配角還是儘量別作死了,對,就這樣吧,不反駁了。
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樣,荀翊作爲“醫療兵”,跟在了文素的身邊。
雙溪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要找個人…哦不,是找個妖精,多少還有點難度。
也幸好那八方鎖魂迷心陣不能設立在離佈陣者太遠的地方,想來青竹的藏身點是不會超過這鎮上方圓百里的地界的。又加上那陣法多年過去,已經很是薄弱,即使發生意外,以她現在的修爲也抗上一陣子了。
文素看着頂上那飄忽的紅線,悠哉悠哉,卻不知道它到底要往哪兒去,一個閃神間,她有些恍惚起來,不由得又想起在半個時辰前,她們在月老廟裡的對話。
當時衆人決定讓文素施法去找尋青竹時,一旁的曲清悠看起來很是哀默,那悲情的氣氛縈繞着她,使得柏未央頗有些擔心地問:“清悠師妹,你怎麼了?”
見衆人齊齊轉頭看她,曲清悠只是惋惜的嘆了口氣:“沒什麼,只是想到自己要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心裡難受罷了。”
這番話裡包含悲情和憐惜,莫說柏未央了,連卿子燁的神色都有些搖晃起來。這事兒不論最後什麼結果,青竹都免不了要被打回原形,甚至可能還要遭受天譴,就目前來看,青竹死路一條的可能性非常大。
寂殊寒有些受不了這幫子人磨磨唧唧的態度了,媚眼一挑就刺了下曲清悠:“曲大姑娘還是不要鹹吃蘿蔔淡操心比較好,你自家師叔的性命都還握在別人手裡呢。”
這倒也是大實話,曲清悠儘管神色不耐,但還是向文素告罪了一番,文素擺擺手道:“行了,這都不重要,等我找到了青竹,就把大家招來,只有抓着他,才能結束這一切,不論是他和宋易安的孽緣,還是這紅線上的聚靈迷陣。”
卿子燁:“嗯,文素,一旦找到了,不要逞強,雖然青竹也許已經很虛弱了,但是保險起見,還是要儘快抓住他的命門。荀師弟,一定要護好師叔。”
荀翊聞言斂了斂眸,這事兒自是不必他多說的。反倒是曲清悠聽了這話,有些泫然欲泣的說:“子燁師兄,一定要這樣麼?那他和柳映雪姑娘……”
“姐姐,我知你一向良善,如今更是心軟,可你總該想想被困十多年的宋易安,他多年情斷,死後更是輪迴無門,又何嘗不夠慘?”
曲清染出口打斷了曲清悠的話,她不是不惋惜那對有情人,可是要她不管宋易安的心情也不可能,何況文素還等着救命,便是宋易安再沒道理,她都要想辦法先全了那人的心願。
“說的是,曲姑娘,撇開一切不談,青竹與那柳姑娘已經相守十多年,也足夠了。”
許青讓最後說了一句,這才叫欲言又止的曲清悠遺憾的閉上了眼睛。或許是文素多想了吧,她總覺得,要是許青讓沒有站出來說那句總結語,這曲清悠沒準又要和曲清染槓上了,這兩人的觀念越發的涇渭分明起來,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知何時已經走出雙溪鎮的文素長長地嘆了口氣,回想這一路過來,之前的小打小鬧其實都算不上什麼,倒是從雙溪鎮開始,曲清染姐妹對上的時刻好像分外的多了起來,她們似乎正照着劇情定下的那條不歸路,開始越走越遠了……
一時間,文素的心裡好似塞滿了一大團吸了水的棉花,堵得她頭暈胸悶。眨了眨眼睛,她也不知道此刻心裡是個什麼感覺了,握緊了拳頭,圓潤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手掌心裡。
一隻溫涼的手在此時握住了她,溫柔卻又堅定的將緊握的手指一根根分開,柔軟的指腹又在掌心那已經泛着血色的掐痕上揉了揉,繼而非常自然的牽住了她的手。
文素忍不住看了一眼荀翊,他正目不斜視的跟着前面那條紅線,看起來似乎心無旁騖。她淡淡的笑了下,還是不要想太多了,像他這樣根正苗紅、前途無量的祖國小花朵,她有幸能做他的師叔已經是很大的緣分了,奢求太多真的會遭雷劈的,尤其這種仙俠的世界,她還是好好想想怎麼保護曲清染纔是正事。
想到這兒,釋然了的文素反而比荀翊更加坦然,還牽起了荀翊的手越過他往前走着,她這般彷彿回到了上輩子多年之前,她拉着自家小弟在外面散步閒逛的時光。
荀翊看着那對相握着的雙手,又看了看她的背影,剛纔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呢?心下一陣淡淡的失落,他怎麼感覺,這和她想象中的接過不太一樣?
紅線打着旋飛到鎮外十里處的一塊荒地,倒不是說這裡荒蕪,只是這附近大部分靠着雙溪鎮的村民,基本都住進了鎮裡,只有下田幹活時才能看見那田裡忙碌的身影。
在普通人看來,這裡和別的地界也許沒什麼不同,但是在文素和荀翊這樣的修仙人眼中,他們只看到了沖天的妖氣在一處木屋上方盤旋不散,黑壓壓的好似一片烏雲罩頂。
“原來是這樣……畫地爲牢麼?”
文素走得近了,便察覺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法陣力量,她有學到過,可是這是頭一回見着。
“這樣強行得來的相守,真的值得他這麼做麼?”
荀翊也明白這樣法陣意味着什麼,不由得蹙起了眉,文素一攤手,回覆他:“值不值得,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這世界萬物自有定數,他有這膽子逆天而行,必然也是想過會有今天這一日,還記得幻境裡青竹說的麼?哪怕萬劫不復。”
對上文素投過來的目光,荀翊點了點頭,復又想起青竹那字字泣血般的誓言,荀翊望着少女的背影,不知爲何,他覺得,他似乎有點能理解青竹的想法了。
那座木屋很小,卻十分整潔,這和四周荒蕪的景色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文素走進畫地爲牢的範圍內,靈力一揮,她手上的符籙便散作一片金燦燦的粉末,隨着粉末的消散,在月老廟裡待命的衆人一起被傳送了過來。
“就是這兒了。”
文素看着那座木屋,心裡意外的平靜,也許是這裡的妖氣並沒有惡意,這附近除了漫天的妖氣外,其實和別處並沒有什麼分別。
“都在這兒等着。”
沒有察覺到任何殺氣的卿子燁也不敢貿貿然出手,他上前幾步打算敲門,若是能和平解決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偏生他剛跨出幾步,木屋的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走出來的人,正是大家在幻境裡見到的宋青竹。十多年的歲月並不能給他留下什麼痕跡,但是他一出現,在場的人無一不看得出來——宋青竹,已是時日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