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夜風涼涼的吹拂而過,勾起每個人的青絲在輕柔搖擺,安靜的時間越長,曲清染的神色便愈發的堅定。
卿子燁似乎是放棄了僵持的念頭,微微嘆了口氣,開口問道:“就這麼肯定你的朋友沒有騙你?”
刻意不交代清楚這個“朋友”的身份,就是爲了讓他們知道這個所謂的朋友非尋常人,而她們也的確是有心隱瞞,問得再多也不會說出口。
聽得卿子燁終於退讓般的問出這句話來,文素就知道曲清染這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曲清染笑得輕快。
“是,我相信她!”
或許是這番笑顏過於令人炫目了,眉眼彎彎,淡紅色的菱脣微微張開,猶如清荷綻放,春光明媚的不似人間。
卿子燁微微的有些愣神,但是轉瞬間又恢復了常態,眼見曲清染笑得輕鬆愜意,他妥協般的搖搖頭,朝着曲清染的方向走近幾步,右手一擡,寬厚的掌心就這麼覆在她的頭頂上,輕柔的摸了兩下。
這一幕驚得文素下巴差點掉地上。
出現了啊!小言男主必備技能——摸頭殺!
“你相信她,我相信你,早點歇着吧。”
卿子燁語氣淡淡的交代完,穿過曲清染的身旁先一步跨進了客居院裡,還真是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灑。
被摸頭殺的當事人顯然比起感動來,更覺得這個動作驚悚無比,曲清染愣神半刻,滿腦子都被“卿子燁被鬼上身了吧?”這樣的語句給刷屏了,偏偏人家表現得又那麼自然,單純得就像一個師兄在關心師妹那樣。
她忍不住撇撇嘴,若是她有什麼不良反應,反而看起來像是自己在矯情了。想通透後她回過身去,可當轉頭的那一個瞬間,曲清染余光中瞟到的一角景色直接叫她心底寒徹入骨。
對方臉色驟變的模樣全部被文素盡收眼底,她跨前兩步環顧了一番四周,毫不意外的看見了曲清悠正孤零零站在陰影處的蕭條身影,樹影朦朧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雖然瞧不清楚她臉上的神色,可如此畫面更是襯得那股怨婦氣息猶如實質般的粘稠,不用靠近都能感受到有多麼的滲人。
不等文素換個角度去看清楚曲清悠的表情,對方已經似有所感的轉身匆匆離去。
她忍不住微微皺眉,按照這位原女主的脾性,八成又是想歪的可能性偏多。
所以卿子燁根本就是手欠吧?每次他難得的向曲清染表露出一點善意來的時候就都會被曲清悠撞見,若非她每次都在場,文素真的要懷疑卿子燁是不是故意來離間這兩姐妹的了。
曲清染捂了捂額頭靠在了文素的懷裡,她已經完全不想表達什麼了,難道要特意跑過去和曲清悠解釋一句:“你誤會了?”
那纔是真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好不好?
一想到曲清悠在陰影中那閃着幽光的眼神,曲清染頓時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和雞皮疙瘩都在瘋狂跳舞。
董燕兒的閨房裡,靠坐在牀上的董燕兒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門外,之前看着曲清悠忽然衝出門去的身影,她隱隱有些擔心,結果沒等多久,她擔憂不已的人兒又迅速得折返回來。
沒等她開口問上一句“怎麼了?”,曲清悠已經整個人伏在了董燕兒的被子上,無聲無息,卻又默默顫抖着肩膀。
想起之前兩人談心時說起的那些女兒心思,董燕兒心領神會般的意識到了什麼。她伸出手來溫柔的拍了拍曲清悠的肩頭,溫聲細語得安慰道:“悠兒姐姐莫要難受了,男女□□,總有一人愛得深,一人愛得淺,男兒都是粗心大意的,默默付出可要不得,你對他的好,總該讓他瞧見纔是。”
“讓他瞧見?”
曲清悠顯然被這個話題吸引了,擡起淚眼朦朧的小臉,似有疑惑。董燕兒則是笑彎了眼,點點頭,見自己的安慰深有效果,也不避諱,忙以身爲例的說起那些《和表哥相處的二三事》來。
兩個姑娘就這麼手挽着手躺在牀上交流起如何矜持的追男孩子的心得來。
離白晶晶的婚期還有最後兩天,爲了避免發生意外,白晶晶的婚禮顯然是沒有辦法趕去討杯喜酒喝了,更準確的說,至少在解決掉妖丹這個問題前,她們三個人連面都暫時不要見的好。
雖說這個道理在心中都懂,可文素和曲清染還是卯足了勁兒得想要儘快把此事做個了結。
於是消極怠工了好些天的她們在這一天中格外的賣力,有白晶晶指導過的破陣方法,文素幾乎是一找一個準,萬蛇窟的老巢相當大,就跟蜂巢似的有種異曲同工之妙,大大小小的妖窟幾乎遍佈整個盤絲嶺的山腰,就如同一條腰帶般把盤絲嶺給圍成了一個圈。
之前由於白晶晶利用灝月玄晶這個法器在當中混亂妖氣的原因,加之盤絲嶺上無處不在的陣法,這才導致了玄門衆人和曲清悠她們好幾天無功而返。
如今盤絲洞已毀,白晶晶沒了顧忌,撤走了灝月玄晶的同時還指點了文素破陣之法。於是破除了迷障後的衆人在找到正確的山路後,由曲清染領隊,把大大小小的妖窟都給翻了個遍。
一想到被赤焰蛇妖給算計了的曲清染,她心中憋足了一口鬱氣,但偏偏爲了保護白晶晶的安危,她還不好跟衆人解釋原因,氣得暗暗咬牙切齒的她只能加倍用心的去捕獲妖丹。
一時間盤絲嶺萬蛇窟的地段,堪稱歷史上最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的一天。
這廂萬蛇窟幾乎要被人掀了個底兒掉,那頭玄門的客居院位置裡,在某個背陽的角落處,寒氣森森,黑影綽綽,扭曲得不成樣子。黑影瑟縮在角落裡,看不清模樣,只能依稀分辨出它似乎正看着客居院院中正坐在石桌椅上看書的寂殊寒。
寂殊寒一手握着書卷,一手執起半盞清茶,姿態悠閒得輕啜一口後,又慢悠悠的翻過了第二頁,似乎完全不在乎身後那瀰漫着危險和腥氣的黑影正慢慢朝着他的後背靠近。
直到黑影離他還有三步遠的距離,寂殊寒這才施施然開口說道:“不是讓你跟着那人麼?回來作甚?”
黑影匍匐在地,身影微微有些顫抖,聲音也有些閃躲,卻不知是怕的,還是給氣的。
“大人,大人可知萬蛇窟被那蜘蛛精給出賣了?”
“嗤~”
寂殊寒冷笑一聲,手裡的茶盞磕在了石桌上,不輕不重的發出“咚”一聲響來,他還是看着手裡的書卷,一手撐着半歪着的腦袋,聲音冷冷道:“知道又如何?只許你借刀殺人、屠戮滿門,還不興別人反咬一口、報仇雪恨了?”
“可……!”
黑影有些激動地撐起了半邊身體,卻被寂殊寒托腮斜睨過來的冰冷眼神給嚇得後半句話直接咽回了肚子裡。
瑟瑟發抖着將身體伏得更低了,黑影頂着頭頂上傳來的犀利視線,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剛剛的惹禍的嘴給縫上。
“只要你協助尊上完成他的意志,莫說萬蛇窟,便是將整座盤絲嶺連同神武山脈一併劃給你又有何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此事未結束前你若再敢出現在本座的眼前,便也不必再回去了。”
寂殊寒屈着手指一下一下敲擊着石桌,沉悶的撞擊聲猶如洪鐘般撞進黑影的心坎兒裡,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它更是不可自抑的縮了縮脖子。黑影艱難地嚥了咽口水,無聲無息的消散在空氣中,那股子腥氣也在一陣清風拂過後不留半絲的痕跡。
黑影退下後,寂殊寒繼續享受着他悠閒的下午茶時間,直到日光西斜,他擡眼看見許青讓從院外走進來,平日披散的黑髮都束成一縷,手持輕劍,穿着乾淨利落的白色裋褐,額頭間還有着一層薄薄的汗水,一看就知道他這是又去練武了,還真是不浪費一丁點兒的時間。
“怎麼?她們回來了?”寂殊寒邊問,順手給他倒了一杯茶,只見許青讓點了點頭,仰首灌下了一整杯的清茶後,復又閉了閉眼,這纔回答道:“回來了,不過看樣子似乎又是無功而返。”許青讓說完,轉身回到房間換衣服去了。
留下寂殊寒一人坐在原地,他挑高了一邊的俊眉,這個答案其實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他連表達一下惋惜的心情都是懶得。
擡眸看了眼玄門大殿的方向,寂殊寒那雙惑人的黑色眼眸中似有千年玄墨滴落其中,緩緩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