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曲清染的反應全然不同,文素在見到這人的第一眼,她驚訝到瞳孔都立刻緊縮了起來。雖然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她非常肯定自己已經猜到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
呆愣了半晌的兩人在看到男子投來的視線後立刻就清醒了過來,曲清染立刻放下手中的點心,先是面向他有些羞澀得笑了笑,然後趕緊背過身去懊惱的咬脣。
作死!被男神看到自己不淑女的樣子了啊!
文素則安然的坐回了軟墊上,捧起熱茶就往嘴裡灌,在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她的心海已經波濤洶涌得翻滾了起來,她不自覺得攥緊了手心裡的小瓷杯,明明裡面都是滾燙的茶水。
沉璧望着剛剛還在你爭我奪的好笑場面在一瞬間歸於平靜,頗有些惋惜的低嘆一聲後,起身對着男子吩咐道“青讓,好好招待下兩位姑娘。”
“是。”
簡單的一個字,卻彷彿帶着空山新雨的靈動縹緲,又好似雨霧紛紛的微微清風,吹過了耳邊,穿透了人心。
如果說剛剛沉璧喚出的名字已經叫文素的心高高懸起,那麼下一秒那如此悅耳堪稱男神音的聲線,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差一點控制不住手裡的力道把被子都給捏碎掉。爲了掩飾慌亂的心情,她舉起杯子一飲而盡,饒是滾滾的茶水都沒能讓她發涼的心稍微有一絲的回暖。
真的是許青讓,居然是許青讓!
他現在不是應該在街上閒逛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文中說他是青樓的花魁,萬萬沒想到他就是南風館的琴倌!
茶几下的雙手攥得緊緊的,文素不由得擡頭看向了曲清染的方向。果不其然,少女嬌嫩的臉上已經染上了一層紅暈,那對漂亮的杏眼正一眨不眨得看着許青讓,明顯就是被攻略了。
許青讓也察覺到那位純情似白蓮的女孩眼中投放出的幾近膜拜的目光,想到沉璧之前和他說過的情況,他彎彎脣角,向曲清染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來。
文素苦笑的看着一向臉皮厚比城牆的曲清染居然還害羞了起來。她一個堪比糙漢子的女強人,竟然也知道害羞了?
第一次試圖扭轉劇情的開展以慘敗而告終。
果然這等重要人物是根本避不過去的吧?文素抿了抿脣,她原本還想着一個上街一個不上街可以大大降低二人見面的機率,誰知道劇情大神直接就把許青讓送到了曲清染的跟前,這明顯就是躲不過去的節奏啊!
“小染,你不是說要聽曲的嗎?”
文素喝光了一整壺茶才略略平復下了心情,看着曲清染依舊呈花癡狀的望着許青讓發呆,她不由得嘆了口氣,還是先制止她這幅癡漢的丟人模樣先吧。
曲清染上輩子就是個實打實的聲控黨,這輩子也不例外,許青讓除了氣質出塵,最吸引她的就是他的聲音了。從崇拜欣賞到深深的愛慕,在文素看來這段癡戀來的莫名其妙,倒真是應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喊了好幾聲都沒得到迴應的文素磨着牙起身來到曲清染的身旁,她伸手扯了扯女孩的耳垂,對方還是一臉癡相。
沒辦法了,她伸過手捧起曲清染的臉龐,強硬的扭轉過她的臉正對着自己,連聲量都提高了八度,一字一頓的喊道!“曲!清!染!”
好像終於被招魂歸來的曲清染愣了一番,她眨巴兩下眼睛,視線中只有文素那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她忽然間有些激動的厲害,面色潮紅的抓住文素的肩頭,那興奮不已的模樣就跟前世那些追星的小姑娘見到了最愛的愛豆一般。
“曲姑娘想聽些什麼?”
許青讓調好了音就見對方一直看着他出神,他也不是沒見過別人戀慕的眼神,只是對面的這個小姑娘那明顯泛紅的臉頰和波光粼粼的目光着實有些熱辣了點,即使被同伴喊過神來,她眼中濃烈的崇拜卻絲毫未減。
“素素,素素!男神說話了!”曲清染激動的反手揪住了文素的衣襟口,只覺得臉上的溫度在節節攀升,滾燙得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灼燒起來。
就連文素也不得不承認,許青讓的聲音真的是太動人了。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問話而已,偏偏聽起來猶如情人私語,彷彿醇酒般帶着濃烈的惑人感。
這樣的聲線對於用耳朵來戀愛的女人們真是一抓一個準。
用力把扒拉在衣襟上的雙手扯了下來,文素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許青讓,笑了笑問:“公子可會彈些沉心靜氣的曲子?”
許青讓微微點了下頭,他也覺得另一個姑娘此刻需要冷靜冷靜。
“《四邊靜》如何?”
“都可以,您隨意。”
聽到許青讓的說話聲,曲清染越發的激動起來,逼得文素不得不去抱着她纔不至於叫她撲上去抱大腿,求籤名。
許青讓斂下眼眸,長指輕撥,一連串悠揚的琴聲流瀉出來,那種清雅脫俗,榮辱不驚的模樣,很有魏晉時期的名仕風範,好像這種高貴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
文素用力擰了把曲清染的腰肉,疼得她直抽氣,女孩滿是委屈得看着她,卻得來一記白眼:“你有點出息好嗎?這麼急色的樣子非把人嚇着不可。”
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過激的反應,曲清染忍不住撇撇嘴,她第一次聽到足以叫她跪舔一輩子的男神音,實在是壓制不住這種激動的心情。
好不容易纔消停下來的二人靜坐在軟墊上,欣賞着許青讓彈琴的風姿。文素看了看自家姐妹那一副托腮凝望的模樣,顯然這貨淪陷的太快,已經根本救不回來了。
她輕輕摩挲着杯口,心底裡琢磨着要不要再做最後一次努力,只要許青讓沒有加入她們的隊伍,也同樣可以避免之後發生的一切不是嗎?
她這裡正想得出神,曲清染也聽的出神,樓下突兀的響起一陣稀里嘩啦的巨響打斷了她們的沉思。
好像是桌椅被掀飛了的聲音?
兩個姑娘紛紛對視一眼,立刻就衝出門口去查看情形。此刻南風館的大堂裡凌亂無比,桌倒椅斜,沉璧正面對着一羣人站在中間,對面爲首的那個雖是個虎背熊腰的糙漢子,卻是披金掛銀,頭戴玉縷,十足的暴發戶模樣。
砸場子?
這個念頭剛一飄過去,其中一個類似代言人的矮小男子就開口道:“鴇爹啊,別說二狗子我沒提醒過你,只要你交出許青讓那個四處勾引人的小賤貨,我二狗子跟你打包票,虎爺一定不會爲難你和你整個南風館。”
對面的沉璧面對這樣人多勢衆的場景也只是優雅的笑了笑,有些慵懶得捋了捋鬢邊的長髮,迴應道:“虎爺說笑了。青讓那孩子一向懂得分寸,這都一年多不曾跨出南風館半步了,勾引一說,確實無從說起啊~”
還不等二狗子繼續狐假虎威,他身後人高馬大的粗獷漢子就一步跨上前來,有些惡狠狠的吼道:“還不承認!俺那婆娘三個月前從你這南風館前經過,回來之後就變了一個人,整天對着鏡子傻笑。夜裡睡覺喊着的夢話都叫着什麼青讓,什麼許郎。俺都打聽過了,這條街上就你這兒有個叫許青讓的小倌。呸!老子還以爲是什麼神仙般的人物,原來不過就是個賣屁股的小白臉!”
這話說得極重,文素和曲清染都聽見了屋裡人崩掉了一根琴絃的聲音。
沉璧不愧是浸淫幾十年的老人,面對這樣的侮辱依舊雲淡風輕的笑着,只是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昭示着他十分不爽的心情。
“虎爺怕是誤會了什麼,我家青讓的眼光極好,絕不會什麼香的臭的都敢伸手去摸摸,他是我南風館的一品紅倌,便是想見他一面都得千兩白銀起價。想必尊夫人,還沒有這麼多銀子夠她這般揮霍。”
文素挑高了眉看着樓下的脣槍舌戰,沉璧這番話裡明朝暗諷的,把這個虎爺的夫人連同虎爺自己都一起貶低了下去。
不過這樣的粗人顯然很難理解沉璧的語言藝術,只當他在推諉,又暴跳如雷起來:“別說廢話!趕緊把那許青讓交出來!否則爺今兒就砸了你這南風館!叫你們這羣小白臉睡大街!”
沉璧不由得搖搖頭嘆氣,還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想到今兒一時的好心,把所有人都放了假,如今館裡連個打手都不在,沉璧不由得感嘆自己的失策。
“這位爺還是莫要在此撒潑爲好,我從未見過尊夫人,更遑論勾引二字。”許青讓自然是知道館裡如今正放假,沉璧連個幫手都沒有,這種時刻便是他想安坐屋裡都不可能,只得跨出門來與人對峙。
許青讓一開口,不光文素和曲清染呆了,連樓下的一羣烏合之衆也跟啞了一般。實在是他的聲音太過磁性,迷人的緊,連着這般飽含怒意的口氣,聽起來都性感迷離。
好一會兒的安靜,直到文素看到許青讓的臉上露出了嫌惡的神情。轉頭一看,原來是樓下的人看他看到口水都淌了出來,一雙雙鼠目中都是叫人難以忍受的佔有慾。
“青讓,回去。叫你好好伺候二位姑娘,出來作甚?”沉璧也注意到了這噁心的一幕,立刻呵斥青讓,要他回房裡去躲一躲。
如今打手們都不在,真的鬧騰起來,他還真不一定攔得住這羣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