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錦言的看法,蘇成正只是報以無奈一笑。在他看來,蘇錦歌此番回來處處透着古怪,必是來者不善。以至於當第二日傍晚,蘇錦歌忽然出現在眼前,他的面色頓時灰白無比。
“回來了。”
這麼多年過去,印象中那個精神矍鑠的花甲修士已經變成了一名雞皮鶴髮的老者,行動遲緩,眼神也沒有了當初的犀利。蘇錦歌靜默了片刻,直接問道:“五爺爺,我的房間可還在?”
蘇成安沒料到她會問這個,“自你離家後,並沒有人住進去。”
蘇錦歌點點頭,留下句“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便直接轉身離開了明德堂。留下蘇成安久久的回不過神來。這態度說壞不壞,說好也不算好。要說她是回來找茬的,也未免太過平靜了些。若說她根本沒有打算清當年的賬,又不像。
蘇錦歌一出明德堂便遇上了蘇之寧,比起蘇成正他的臉色明顯要精彩上許多。
蘇之寧先是一駭,接着便猛的後退了幾大步,抖着手指指向她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蘇錦歌懶怠與他多說什麼,直接從他身邊越過,出了明德堂的外院的月亮門,依循着記憶中的路,往當年住過的小院走去。
蘇之寧惶恐無力的垂下了手,是啊,她自然是能堂而皇之的走進來。守門的幾名子弟鬥不過練氣修爲,誰能誰敢擋住一位金丹修士呢。就是蘇錦繡當年佈下的護宅陣法,恐怕在如今的蘇錦歌眼中,也是個笑話吧。
他左思右想,心中的惶恐越發的膨脹起來。他迅速掉頭回了自己的書房,以靈力刻下一片書信後,吩咐家中弟子火速送往青雲門。蘇錦歌要報復,總也要顧及青雲門。只要蘇錦瑟回來,凡事有她擋着,蘇錦歌多少都會顧及上一二。
在蘇之寧坐立不安的時。蘇錦歌已經悠悠然的回到了當年曾住過的小院。
院中的兩棵樹木高大了許多,花石依稀還是當年模樣。屋子中一塵不染,擺設的寢具皆是嶄新。蘇錦歌正微微詫異,便覺察到一名練氣修士正靠近這這所院落。不多時。便到了院門前。
“六妹,可方便一見。”
蘇錦歌走出門來,只見蘇錦言正面帶笑意的立在院門之外。
這位堂哥並沒有幫過自己,卻也什麼對不住自己的地方。撇去了在那場婚約中沒有幫她這一點,他的所言所行皆符合一位堂哥應有的標準。
蘇錦歌保持着應有的禮貌。微笑着喚了聲“二哥”。
蘇錦言應了一聲,遞過了一隻儲物袋,“都是你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也不知道你現在口味變了沒有。”
蘇錦歌接了過來,神識一掃,果然都是小時候常吃的幾樣糖果。其實這些東西也並沒有多麼的好吃,只是那時候她能吃到的東西很少。手中可以支配的靈珠也更是少得可憐。這些糖果對於那時候的她來說已是極爲難得的美味。那個時候整個蘇家也就只有蘇錦言與蘇錦年會省下些靈珠,來給她買些來吃。
糖果並不稀罕,卻成功勾起了蘇錦歌的懷念之意。她摩挲着這隻式樣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儲物袋。溫聲道:“這院子是二哥收拾的?”
“是。”
“二哥怎麼知道我會回來?”
蘇錦言的面色沒有任何的改變,依舊含笑道:“昨日你爲蘇家平那筆賬,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他停頓片刻,後退了一步,向着蘇錦歌深躬一禮,繼續說道:“六妹肯回來住上幾日,於蘇家來說已是莫大的好意。蘇錦言謝過的六妹的大義。”
蘇錦歌輕嘆一聲,道:“二哥果然是明白人。那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會在能力所及的範圍裡扶持家族,但絕非沒有底限。”
蘇錦言神色一正。道:“如今的蘇家只求能有一席生存之地罷了,絕不會仗着六妹的勢胡亂作爲。”
蘇錦歌收起了那袋糖果,道:“我在明川的這些日子,會一直住在這裡。若有必要。二哥只管來尋我便是。”
蘇錦言道:“我會盡量不擾六妹的清淨。”
話說的明白,兩人各自滿意。蘇錦言告辭而去後,蘇錦歌便在院中隨意的行走起來。院子其實不大,由東往西由南往北,都不過幾十步的距離旁蘇錦歌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景。只覺的處處皆是回憶。她在院中的的石桌旁坐到半夜。方纔回屋去休息。
第二日天方未亮,一道遁光落在了蘇府的大門前。門房開了門後方才發現立在門外的修士正是蘇家的五小姐,蘇錦瑟。
“蘇錦歌人呢?”
方纔開門,蘇錦瑟劈頭便是這麼一句,着實讓門房心頭直跳。如今六小姐已是金丹修士,五小姐這樣語氣不善直呼其名,不會引出什麼麻煩嗎?
蘇錦瑟等的不耐,催促道:“問你話呢,你是不是聾了?”
門房吞下了心頭騰起的怒氣,恭聲道:“回五小姐,六小姐在她自己的院子裡休息。”
蘇錦瑟越過門房直接走向了蘇錦歌當年住過的小院。
門房見她走遠,暗自啐了一口。關上大門回房去了。以蘇家如今的境地,若不是二公子對他有大恩,誰還會繼續待在這裡做侍從。喊她一聲五小姐,還真以爲自己是個人物了。不過一個靠着丹藥築基的無能修士罷了。
那邊廂門房重新回到了被窩安眠,這邊蘇錦瑟已經走到了蘇錦歌的小院前。沒等她屈起手指扣動門板,那兩扇略微斑駁的朱漆木門便自己打開了。門後空無一物,朦朧中只見院裡一片寂靜。
蘇錦瑟自嘲一笑,擡腳走進了院中。是了,蘇錦歌如今是金丹修士,只怕自己一進明川便被她察覺到了。
蘇錦歌以爲蘇錦瑟是來找削的。萬沒料到她一進院子就立在正中,看着屋門靜默不語。直到蘇錦歌開始猜測她是不是有別的目的時,她張口便是一句讓人摸不到頭腦的話。
“小六,你知道什麼是同心血契嗎?”
蘇錦歌曾常年混跡在扶光的博物峰。所讀過的玉簡種類繁多,雖算不上博聞廣記,也是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事物。在中原大陸,男女結爲道侶時常會訂立婚契。最常見的便是靈犀契和生死相許契。
靈犀契訂立後可使雙方心意相通。這一種婚契對於訂立雙方都沒有什麼壞處。若有一天兩人合離,直接解了這契約便是;還有一種是生死相許契,以一種蠱蟲作引。一旦訂立,永不能解除。一方身死,另一方即刻會遭蠱蟲噬心而亡。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稀奇罕見的婚契。同心血契便是其中的一種。這種婚契很是罕見,它依託於巫術施行。訂契時要分出主契與輔契。持輔契的人若要選擇雙修道侶就必須選擇那個持主契的人。如若選了旁人,當即身死。
蘇錦瑟爲什麼會提起這個?
蘇錦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踱步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了下來。慢悠悠的回憶起了往事,“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我們在這裡鬥草。我用一根刺藤蘿扎傷了你的手指。”
“所以呢?”蘇錦歌打開了門,走了出來,“蘇錦瑟你有屁就放”
蘇錦瑟毫無懼色,仰起臉直視着她,面上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笑意,“是大姐姐要取你的血。她用你的血與秦師叔訂立了同心血契。”
蘇錦歌一愣,原來這麼一回事。就是真的有,當初秦雲謙退婚時,不是也該解除掉了嗎。還是說,秦雲謙也不知道此事。是了,這種卑劣的契約,秦雲謙是不會訂立的。那必是他也不知情了。
那麼秦家呢?若是秦家也不知情,蘇錦繡要從何處得來秦雲謙的血。
蘇錦瑟見她不語,站起身笑道:“不然,你以爲秦家爲什麼對你那麼好?”
蘇錦歌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言語的出了院門。這個時候天色已經亮了起來,蘇家人應該都在大飯廳中用早膳。蘇錦歌徑自來到飯廳中,直接向剛剛落座的蘇成正發問道:“聽說當初我曾與七哥定了婚契。”
蘇成正一怔,下意識的看向了蘇之寧。蘇之寧噌的站起了身,點着頭道:“你等會兒。”
說完,蘇之寧便衝出了飯廳。
蘇錦言扶着蘇成正重新安坐好,方纔開口道:“六妹先坐下,有事咱們邊吃邊說。”
蘇錦歌下意識的看了看桌上的飯餐,搖頭道:“不必了,我等伯父一會兒便是。”
蘇錦言笑了笑也不再讓。這時候蘇之寧又重新回到了飯廳之中,他將手中的一片玉板推到蘇錦歌眼前,“婚事已退,我才一直沒有毀去。”
蘇錦歌接過玉板,只見上面刻着的是自己與秦雲謙的婚書。這東西在中元大陸常見的很,每家給兒女訂婚都會有這個。蘇錦歌的嘴角微微抽搐起來。雖然她沒親眼見過同心血契,不過那應該跟這東西沒啥關係吧。看蘇之寧與蘇成正的反應,他們似乎並不知曉同心血契一事。
那件事究竟是真假,是蘇錦瑟蓄意挑撥,還是當年蘇錦繡做得太過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