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蘇錦歌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
她可以丟下這大雞不管,或者直接滅殺了它以絕後患。但是那樣,就意味着守在冰雪域出口的雞妖們不會離去,甚至有可能進入冰雪域來搜尋。雞族這點事情一日不解決,她就一日出不去。
想想現在冰雪域中正不斷聚集尋寶的各族妖修,再想想她才從雞族手中救出黃六一事。
除了立刻抄小路離開,還有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至於那幻雪湖中的幻境,......。蘇錦歌扶額低嘆,如今也只好硬闖一闖了。
冰雪域中的幻雪湖其實並沒有一個準確的方位。它會在不同的時間出現在不同的地點,停留的時間亦是長短不一。行走在冰雪域中,若是遇上幻雪湖出現。衆妖通常是選擇坐等,待那片神秘的湖泊消失再繼續趕路。
傳說有幸穿越過幻雪湖便會到達距冰雪域萬里之遙的赤輪澤國。不過因爲幾乎沒有妖修選擇進入幻雪湖,這個傳說的真實性也就有待考證。
幻雪湖在冰雪域中神出鬼沒。雖說行走在冰雪域的妖都對幻雪湖避之不及,但若有誰存心去尋,也是大海撈針無從找起。
錦雞公子卻掌握着幻雪湖出現的規律。這便是它與蘇錦歌談判的砝碼。它不知道眼前的一狐一鳥存的什麼心思,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急着出冰雪域。它之所以如此行事,不過是因爲眼下已經山窮水盡,走投無路。反正都是死,還不如拼力掙扎一下。
蘇錦歌略一思索便答應了下來。這倒是讓錦雞公子有些不適應。不過它還是飛快的行動起來。當即便趴在地上,開始推演幻雪湖此刻所在的位置。
它推演的速度很快,烏娘卻還是等的不耐了,在蘇錦歌的肩頭上跳上跳下。看錦雞公子在雪地上畫了一大片看不懂的符號,忍不住道:“大雞,你敢耍花樣,我家六娘子就立刻燉了你。”
錦雞公子聽了只是報以一笑,便繼續推演。倘若是平時,這種威脅它是懼怕的。而眼下,它都光棍的要跟狐妖搭伴同行了。哪裡害怕這種威脅。
不管烏娘如何飛來跳去的表示它的焦躁,錦雞公子還是再三的驗證過推演,方纔開口說出了推算結果。
他們只要在後天日落之前趕到冰雪域中的葬風原,便能見到幻雪湖。
葬風原與這處小山坳的距離並不近。一路之上更不能避免遇上其他妖修。
許是蘇錦歌的好運氣再一次起了作用,一路之上倒並未遇上什麼高階妖修。偶有些修爲與自己實力相差不多的,也都是一心懸在那古墓洞府,自然不願花精力去注意她們。
況且,一隻狐女追一隻雞妖。雞妖慌不擇路的亂竄,狐女存心戲耍刻意放慢速度。這也沒有什麼新奇的。衆妖皆懶懶的掃一眼便繼續趕路。直到半個月後,古墓洞府一事逐漸平息了。纔有兩隻鸝妖在彩羽城中的食肆裡隨口說起這件事。沒想到卻引出幾隻小雞妖暗搓搓的尾隨,向她們打探此事詳情消息。之後,彩羽城中的氣氛便一日比一日的古怪起來。
不過那都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卻說此時冰雪域中的錦雞公子。它平日裡養尊處優,雖然也是常常出來歷練。卻從沒有一次像這樣晝夜不歇的奔行。蘇錦歌的速度要快他許多,烏娘不用再帶路便索性躲在蘇錦歌的袖子中休息。作爲帶路者的錦雞公子便要拼上全身的力量來提高自己的速度。疲頓睏倦到極點便狠狠啄自己的爪尖,以保持極限速度。兩日後到達葬風原時,錦雞公子已是全身麻軟,無一處不在發抖。
蘇錦歌望四下望了望這葬風原的景色,迴轉頭來才發現錦雞公子的狀況,“小錦,你怎麼了?”
錦雞公子已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癱在厚厚的積雪中幾乎立刻要昏睡過去。
烏娘從蘇錦歌的袖子中飛出,伸出翅膀扒了扒錦雞公子的眼皮,立時大笑起來道:“哇!哇!竟然是累的。
蘇錦歌一怔,還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於是失笑,搖頭道:“累了休息便是,何苦死撐。”
話音才落,便見錦雞公子頭一偏竟真的沉沉睡去。也不知是聽了蘇錦歌的話,還是實在撐不住了。烏娘笑了它一陣便自顧的飛走,在茫茫雪原之中放起風來。
距離日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蘇錦歌就地盤坐,面仰驕陽,慢慢的呼吸吐納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日頭西沉之時,雪原中果然出現了一片微波粼粼的湖泊。先是如海市蜃樓一般飄渺,十幾息之後,那湖泊變得無比真實起來。好似它本來就存在於此地一般。
暮色爲天地之間的一切事物都披上了一層淡金,也爲這雪原中的浩淼披上了一層神秘蒼茫的色彩。湖泊前屹立着一塊巨石。石上銘刻着一行蘇錦歌不識的文字。一筆一劃間彷彿訴說着歲月時間。
蘇錦歌一時有些錯覺。時間彷彿在身旁逆流過去,耳邊恍能聽到遠古天際的風聲呼嘯;時間又彷彿在斗轉星移中奔涌前行着,只一息間滄海便成桑田。
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湖光挾攜着鴻蒙初開的氣息,直撼心底。蘇錦歌心中似有所感,卻又難以捕捉。
烏娘同蘇錦歌一樣,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卻未曾有什麼似有若無的感悟。短暫的失神後便迅速開始思考眼下的現實問題:錦雞公子還沉睡未醒。這要怎麼處理?
帶上它無疑於帶上個麻煩,不定什麼時候會被它看出什麼破綻。帶它同行,烏娘頗有些不甘。說起來這橫生出的波折都是因這大雞而起,若沒有它哪裡有雞妖攔路之事。她們也便不用冒險走着勞什子幻雪湖。
烏娘思來想去,覺得就此丟下這大雞是最好的選擇。
幻雪湖不知何時會消失,眼見蘇錦歌怔望着湖面久久不語。烏娘忍不住開口催促道:“哇!六娘子我們走吧。”
烏娘連喚數聲,蘇錦歌方纔回神,頗有些留戀的道:“這湖畔倒是個冥想悟道的好處所。”
烏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它怎麼忽然覺得主人有些呆。不說這地方的兇險,就是這一會兒一轉移的詭異特性也不是個適合悟道的地兒啊。
蘇錦歌轉頭看了看錦雞公子,取了一根繩索出來一頭系在自己腰上,一頭拴在錦雞公子的雙爪之上。
烏娘一驚:“六娘子,你真要帶着這大雞?”
蘇錦歌一臉莫名,“不然呢?”
烏娘大急,“哇!帶它不是等於帶麻煩!”
“不錯,是麻煩。”蘇錦歌點點頭,口中如此說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分毫的停滯,“不過我之前答應了它,怎好食言。”
烏娘在雪地中直跳腳,越發覺得它家主人呆。“你們不是同類!”
蘇錦歌拍拍手,滿臉不以爲意的道:“你我也不是同類。”
“那怎麼一樣?!”
蘇錦歌在那巨石前停住了腳步,看着烏娘淺淺一笑,溫聲道:“天地間萬物,固有不同的路要走,因種種緣由依賴或殺戮。追其本真,都同是仰仗天地而求存的生靈。你同我、同這大雞並無什麼不同。”
淡金色的餘暉之下,她這樣的神情舉止,讓烏娘很是恍惚了一瞬。它家主人身上似乎冒出了一種全然不同平日的神韻,仿若謫仙一般。然而下一瞬,蘇錦歌說出來的話。讓烏孃的恍惚剎那間潰散。
“若是他真對我造成威脅,再滅殺不遲。”
烏孃的擔心,蘇錦歌何嘗沒有。見烏娘這般爲自己着急的樣子,蘇錦歌蹲下身伸出手輕輕的撫着它的背,“先休息一下吧。等闖過去了,我再喚你出來。”
這是要烏娘躲進空間之中了。
烏娘立在雪地中,卻是一動未動。闖過去了便喚它出來。那若是闖不過去呢?須彌芥子已被煉化,倘蘇錦歌身死,芥子空間便會附隨她的神魂。可要是神魂俱滅了,須彌芥子便會進入無主的狀態。並以蘇錦歌的血肉爲媒介再次形成最初模樣。這一過程中,芥子空間中的生靈是不會受到什麼太大影響的。
原來她並沒有多大的把握。明明在盤算着最糟糕的情況,卻說的這般輕描淡寫。
蘇錦歌見它久久不語,緩聲道:“再或者,我們就此別過。”
“我不會離開的。”烏娘撲撲翅膀,飛到了蘇錦歌的手腕之上,“我可還指着你給我買面首呢。”
蘇錦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幻雪湖的波光映着她的臉龐,讓那一抹笑容越發的柔和。蘇錦歌是個很愛笑的人,可卻從沒又像這樣笑如春夜的軟風,讓身畔的一切都覺暖意融融,內心得以沉靜。
烏娘怔了怔,掃了錦雞公子一眼,便閃進了蘇錦歌的袖間。
寬大的衣袖一閃,就聽烏孃的悶聲道:“六娘子,你長大了。”
蘇錦歌的身形一滯,這話說的,好似這貨是看着她長大的一般。不過說起來,烏孃的年紀是要比她大些的。
撫落身上的雪片,蘇錦歌起身來到錦雞公子身前。見他仍沉睡酣眠。想了想還是伸出手來在他後頸處劈下一掌。確保它是昏的不能再昏了,這才起身掏出紙筆,飛快的描摹下巨石之上的字符。將烏娘同紙筆一同移到了空間之中。
又看了看眼前的浩淼景象。蘇錦歌深吸一口氣,擡腳越過巨石踏入了幻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