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果然換了些風味小吃來。
這一次她卻沒有放下東西便出去,而是留在屋裡直勾勾的盯着蘇錦歌。眼看着她吃下了兩屜玲瓏包、一碗蝦鬚面、一罈百豆蓉、一包酥丸子,十串烤蔬餅。
青黛收起了眼底那微微的愕然,剛要張口說什麼,便聽主屋之中一陣響動。似乎是傢俱擺設被推倒的聲音。
青黛臉色一變,急忙跑向了主屋。還未至門口便被一把圈椅砸中。接着慕容衝狀若癲狂的衝出了屋子。他的樣子很是痛苦,抱着頭不住的在院中橫衝直撞。凡是阻在他面前、或是恰在他身旁的物什皆被他推倒撞爛。
蘇錦歌一驚,忙從窗中躍出跳上屋頂。低頭觀察着慕容衝的情況。
可憐青黛還在院中。不時的被慕容衝砸出來的東西波及到。她不是躲不開,也不是無法制止慕容衝。只是心中存着敬畏,不敢動手。
蘇錦歌觀察片刻,便看出來他的身上靈氣與魔氣的數量竟然已經均衡。所幸他的經脈已經損毀,不然單是這兩股氣在他體內遊走爭鬥,就已足夠要了他的命。
經脈已毀,無論哪一種氣也無法順利遊走周身。他又爲何會如此痛苦?
蘇錦歌微微的蹙起眉,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卻還終是出手向他心脈處的佛心舍利注入了一股靈力。
靈光沒入體內,慕容衝安靜了一瞬,隨即更加的癲狂起來。就連那一架葡萄藤也被推倒,狼藉了一地的青果。
蘇錦歌待要再次注入靈力之時,忽覺一股屬於元嬰修士的氣息靠近過來。
放逐澗中怎麼會有元嬰修士?!
蘇錦歌才一轉過身,就見一位身背長劍的元嬰修士與蘇青雪一同向這邊飛來。
這位元嬰修士蘇錦歌曾在蒼梧見過,正是當時蜀山劍派駐守蒼梧的那位武珩真君。
武珩真君一進院子,便迅速出手扣住了慕容衝。靈光爆閃之後,慕容衝便靜了下來。武珩真君以靈力托起慕容衝,向屋中走去。蘇青雪亦緊隨其後。
青黛在門口立了片刻,便行至院中仰起頭對尚在屋頂蹲着的蘇錦歌道:“六姑娘來放逐澗已久,還未曾遊覽過此間的風光。今日得空,不妨隨婢子出去走走。”
這是要清場子了。
蘇錦歌倒也未說什麼,跳下屋頂便隨着青黛走出了院子。
作爲神罰之地,放逐澗中實在沒有什麼風光可言。青黛卻是一臉的亢奮,引着蘇錦歌直向前走。
雖是沒有風光可看,可這一路上不時出現的修士卻也讓蘇錦歌的眼睛不夠使了。不夠使的又何止是她的眼睛呢,就是腦子也越發的感到不夠用。
放逐澗中哪裡來的那麼多的人族修士?
八大宗門、散修,以及一些中小門派的修士盡皆有之。修爲亦是有高有低。看起來也不像是被強擄至此。
這是什麼情況?!
蘇錦歌在驚駭愕然中,險些撞上一名魔修。這魔修吞噬修爲,油頭粉面眼睛陰冷黏膩,讓人生出一種厭惡。
那黏膩的眼神看的蘇錦歌不適,正要繞過去時。這白麪魔修卻又攔在了她身前,“這位小美人又是哪個門派的?”
輕佻的語氣令蘇錦歌眉頭一蹙。
青黛彷彿是沒有聽到一般,靜靜的站在一邊。並沒有出口阻止的意思。
白麪魔修見青黛不語,便覺眼前的少女也不過是這幾日進到放逐澗的。只是不知怎麼和聖尊的親侍青黛走到了一起。他自認還是有幾分魅力的,便露出了自認魅惑的一笑,伸出手來欲圖撈起蘇錦歌垂在頸旁那一束頭髮。
他的手指才一靠近,一道靈光便在眼前閃起。接着足下爆出了一團烈火。這一擊來的突然,他卻也險險的躲過了。還未及發怒,四周便接連不停的爆出一道道火系符籙。
白麪魔修眼中升起了詭異的興奮之色,抽出腰間的軟劍向蘇錦歌挑去。
蘇錦歌斜睨了青黛一眼,脣角翹出一抹冷笑。踏動流雲步躲過那白麪魔修的一劍,同時舒出了手來。隨着一抹靈光閃過,出現在蘇錦歌的手中的是那把長劍莫問,而非她慣用的本命法寶碧海潮生斬。
中元的女修多持綾或法劍,白麪魔修見她拿了一把纖巧的長劍,便覺眼前這女修的本事平平無奇。眼中更帶上了幾分戲謔。然而下一刻,他的臉色變了。
隨着莫問劍劃過的一道虹光,狂風驟雨在一瞬間鋪展開來。雲霧自蘇錦歌的足下升騰而起,百丈之內皆是分毫沒有掩飾的殺意。
一招怒海狂濤,本是攜卷怒意的殺招。因着那劍上的那一顆龍淚珠,便又有了另一個層次的效果。
此刻處在怒海狂濤範圍內的兩名魔修,皆感到一股徹骨的悲傷自心底升起,痛苦、絕望、哀慟,種種最負面的情緒漸次的爆發開來。面對着眼前的滔天殺意,竟是不想再反抗。
畢竟是蘇青雪的心腹親侍,青黛倒也有幾分令人刮目相看的本事。自怒海狂濤施展,到她迅速的從那負面情緒中逃脫了出來,也不過七八息的功夫。
青黛原本是打算讓這討厭的六姑娘知道個厲害。恰巧燭鷺攔路,便故意不予解釋,想要藉機措一措她的性子。卻沒想到這個六姑娘着實是個狠角色。
青黛逃出怒海狂濤的施術範圍,來不及處理自己身上的傷,便先出手救出了燭鷺。她的修爲在蘇錦歌之上,要救燭鷺也非什麼難事。只是沒想到救是救出來了,卻也只是剩了一口氣。
若是再晚上一刻,......。
青黛有些不敢想了。她鼓起脣喚來一隻渾身紫黑的巨鳥,將燭鷺放了上去。在巨鳥身前耳語幾句,那巨鳥便載着燭鷺穩而迅速的向放逐澗深處飛去。
再回過身來,青黛看蘇錦歌的眼神倒是帶上了幾分正視。
“六姑娘,隨我這邊走。”
蘇錦歌收了莫問,撣撣衣袖便又跟上了青黛的步子。她縱是再愚鈍也看出來了,這個青黛今日邀她出來並非看什麼風景。而是另有些招數等着她。
隨着青黛走了一陣子,果然來到一處方圓數百步,深高約五丈的大坑前。坑中滿布着各種毒蟲蠅蛆。數不清的蟲蛆間伏着一名赤身裸體的金丹女修。她的靈力未曾被封,卻做不出任何反抗。只能面前的揮動着軀體,想要推落身上的那些毒蟲。奈何毒蟲數目龐大,任是她如何驅趕也改變不了萬蟲噬體的境況。那些蟲子甚至在她的七竅之中自由來去。
若非感知到她身上的氣息,蘇錦歌根本就不能認出這還是一個人。
青黛平靜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這就是那個虐殺了樂道真人的賤人。”
說到此處,青黛的聲音裡明顯帶了諷刺的聲調,“聖尊不過是證明了封印的存在而已。這個放逐澗耗費了那麼長時間也沒能捉拿到的賤人。就被那些人修捆送到聖尊面前。不過才短短的十日而已。”
蘇錦歌看着坑底的那名女修,一言不發。以蘇成安的性情如何會招惹什麼仇家。他的殺身之禍無非是因着蘇青雪引來的。也不知這女修到底與蘇青雪有何種仇怨,以至於要對一名無辜的老人下那般的重手。這一舉動更是直接引發人魔之戰。讓一場混世之亂提前到來了。
她既虐殺了蘇成安,自是要償命。可看起來蘇青雪似乎是不想要了這女修的命,而是要永久的折磨下去。這巨坑之上還有着一層結界,將巨坑完全的隔絕起來。就是誰有想要取這女修的命也是無處下手。
青黛見蘇錦歌蹲在坑久久不語,以爲她心中有了懼意。便開口道:“聖尊是個重情的人,但凡你收斂些日後便不會太難過。”
蘇錦歌好笑起來,“我收斂些就不是被威脅強掠而來的俘虜了嗎?”蘇錦歌站起身來,走到青黛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緩緩說道:“反正橫豎都是這麼糟糕,還不如落個暢快。”
青黛麪皮一動,“你不怕在意的人受牽連?”
蘇錦歌眉頭一挑,“你不怕我在你家魔君身上動手腳?”
青黛實在沒有料到蘇錦歌這般的光棍,都落到了這步境地還敢反過來威脅於她。
青黛抿緊了脣,終還是忍耐下來。待魔君身體恢復,總有她好看的時候。
青黛輕哼一聲轉身離去,竟是不再管蘇錦歌。
蘇錦歌樂得自在,徑直向着另一邊走去。不多時果然又見到幾名人修結伴走過。其中赫然有着一名扶光弟子。
蘇錦歌甩出一道靈氣將那弟子拉到了自己面前。
那弟子先是一驚,待看清眼前之人後,眼中換上了一片瞭然。“見過明心師叔。”
“爲何在此?”
蘇錦歌此言一出,那弟子下拜的身體一僵。心中疑惑,這位明心師叔可是雪聖尊的妹妹。難道她在此處的原因還能與自己不同不成?雖是疑惑但仍還是恭敬的回道:“自是追隨雪聖尊,令三千界域重歸一體,令人世間再無生老病死。”
蘇錦歌的沉了下去,如此還有什麼不明白。其實方纔青黛已經說出來了,只是自己心中還抱着那麼的一線的希望。
再過不久,這放逐澗中恐怕還會添上些妖族的身影吧。
逆天滅神,重歸安樂。這是前世在多少本小說中都看過的橋段。如今真真切切的發生了呢。
有那麼一瞬間,蘇錦歌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那麼的荒謬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