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年10月29日,0700時,阿巴瓦罕方面軍司令部。
巴甫洛夫聽見電話鈴聲的時候,對王忠說:“估計是前線被炮擊了。”
不等王忠回答,他就拿起聽筒:“方面軍司令部,好的,知道了。你們穩住。”
放下聽筒後,巴甫洛夫看向王忠。
王忠:“炮火準備開始了?”
“對。”
王忠:“按照普洛森的湊性,這說明他們的部隊已經在集結地了。我們也開始反炮火準備,開火吧。他們之前把集結點向前調整了一些,躲過了我們的反炮火準備,我打賭他們這次還是按照上次的標準定的集結點。”
波波夫:“其實沒打中也無所謂,我們現在炮彈管夠,隨意浪費。”
王忠點頭:“對,現在我們的狀況是,如果浪費炮彈能減少兵力的損失,就盡情浪費。之前普洛森人突破得太快了,加上前一任方面軍司令無能,導致我們現在兵力掣肘,但只要能撐住,我們就會有充足的兵力,我們總能有充足的兵力。”
雅科夫:“還有冬將軍。”
王忠點頭:“還有冬將軍。”
————
列車調度場以西兩公里,普洛森第四步兵軍第29步兵師第一團一營先鋒連出發陣地。
連長漢森上尉聽出來頭頂飛過的呼嘯聲有些不對勁。
他疑惑的擡起頭。
連裡不少老兵也聽出來不對勁了,全都擡頭看天。
副連長跑過來,對漢森上尉說:“這不對吧,聽起來有向我們回擊的炮彈,安特人是不是反過來對我們開火了?”
漢森上尉看看部隊的後方:“打的我們後面,可能是團的補給中心,或者第二第三攻擊波次的集結點。”
副連長:“那我們還進攻嗎?攻上去了會有後續梯隊嗎?”
漢森上尉:“命令沒變我們就進攻,之前我們拿下來過,被安特人奪回去是因爲我們沒有彈藥了,現在彈藥充足,再拿回來易如反掌。”
副連長點點頭:“那我去巡視一下出發隊列,等火力準備結束就出發,一鼓作氣!”
漢森上尉點點頭,目送副連長沿着散兵線一路跑向遠方。
他看看手錶,炮火準備應該會再持續二十分鐘,於是他從兜裡拿出了日記本,翻開夾着書籤的那一頁。
書籤上是他的妻子的畫像,那是他從照片上臨摹下來的。
漢森上尉盯着妻子看了幾秒,纔在日記上記下:“親愛的,我不知道我寫下這些內容後,日記能否通過嚴格的審查送到後方。
“安特人的戰鬥意志越來越頑強了,我在和他們廝殺的過程中,感覺到了他們光復家園的決心,可能帝國宣傳部關於他們是劣等人的宣傳是錯誤的。
“至少在我們前線,沒有會輕視這些視死如歸體壯如牛的戰士,戰爭開始這麼多年,他們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對手……
“老實說,親愛的,我不知道是否還能回到你身邊,我也不知道這場戰爭是否真的能勝利。去年他們說會終結這場戰爭,但是如你所見,我還在前線,安特人還在抵抗。
“今年他們又這樣說了,還讓憲兵盯緊每一個懷疑這點的人,這讓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親愛的,我越來越覺得這本日記本不可能回到你手中了,但是……我得寫下來,也許將來會有哪一個好心的安特軍官,把日記本帶給你。
“我在扉頁上寫了我們家的地址,親愛的。五年前,我相信我們需要生存空間,才帶着一腔熱血加入了軍隊,但現在,我只想回到你身邊。”
寫完最後一個字母,漢森上尉擡起頭,看着遠方安特人奪回的城市。
因爲炮擊,城市正在燃燒,至少五根巨大的煙柱正在緩緩的升騰而起。
可以看到炮彈還在不斷的落下,據說這一次投入了210毫米的重炮,一發炮彈就能把磚石結構的三層小樓整個炸塌。
漢森聽見身邊的傳令兵小聲說:“沒有人會在這種炮火下還有抵抗意志。”
漢森上尉看了傳令兵一眼:“不要小看敵人。”
這時候,頭頂的呼嘯聲逐漸減少,最終只剩下從敵人那邊飛過來的呼嘯——敵人的反炮火準備還在持續,彷彿炮彈不要錢一樣。
漢森上尉表情嚴肅,他知道這意味着自己的連——或者整個營上去之後,一段時間內是得不到後續梯隊支援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能暫停進攻。
然而哨聲還是響起了。
漢森上尉也拿出自己的哨子,叼在嘴上用力吹了一次長音,隨後回頭對部下揮手:“前進!”
說完他拿着衝鋒槍,率先離開了出發陣地。
他的部下緊跟着他,散兵線出現在已經被大炮炸得焦黑的土地上。
前方,城市在燃燒,到處都是升騰的濃煙。
漢森的連根本沒有遇到抵抗,他們很平安的就走過了開闊地,進入燃燒的城市。
殘垣斷壁阻斷了防守方的射擊線,按照漢森上尉的軍事常識,安特人已經失去最好的防禦機會。
漢森上尉稍微放下心來。
然而,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看着自己。
他手下的步兵們開始逐個房間清繳,尋找安特士兵的身影,整個連隊分散成了無數個小組。
突然,槍響了。
波波沙的射擊聲撩撥着漢森上尉的神經。
有人在叫罵,不知道哪個士官在喊:“手榴彈!他在轉角藏着,手榴彈!”
手榴彈的爆炸,波波沙沉默了。
一下子街道安靜下來,只有火焰燃燒樹枝發出的噼啪聲。
有人喊:“薩尼鐵塔(醫療兵)!薩尼鐵塔!”
漢森上尉拍了拍傳令兵的肩膀:“去看看死了誰,還有搜一下戰死的安特人的身,搞清楚他是哪個部隊的,是散兵遊勇還是……”
波波沙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有手雷爆炸聲。
這次馬上就有班用機槍的還擊聲,撕帆布一樣的聲音一下子壓制了波波沙。
幾秒後,一切安靜下來。
漢森上尉:“哪裡在交火?敵人在哪裡?”
副連長遠遠的回答:“好像是兩個散兵遊勇,敵人大概潰退了,就剩下幾個——”
波波沙又響起來,這次是兩把,同時從兩個方向傳來。
漢森上尉頭皮發麻:“他們化整爲零了!他們藏在廢墟里!他們這是——”
他們這是在用自己的命交換普洛森士兵的命!
這些都是敢死隊,藏在廢墟里的那一刻就不想活着回去了,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多殺普洛森人。
這些人不會崩潰,不會害怕,只要他們還有子彈,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他們就會對普洛森人開火。
漢森上尉呼吸無比的急促,他聽說過,說開戰最初一週就攻克的要塞裡,有個安特人戰鬥到了今年年初,直到被槍斃之前,還用刀殺死了一名普洛森人。
他看着眼前燃燒的城市。
這是煉獄,是每個普洛森人的噩夢。
震驚中,上尉聽到旁邊有井蓋被推開的聲音。
他扭頭看見安特士兵從下水道里探出半拉身體,舉着波波沙。
波波沙開火了,安特士兵盡情的掃射着子彈打中了漢森上尉,又打中了他的傳令兵,還有身邊猝不及防的普洛森士兵。
訓練有素的普洛森人立刻反擊,MP40的子彈打穿了安特戰士的身體,卻無法阻止他的掃射。
子彈貫穿了安特人的頭部,讓他完全死亡,可是繃緊的肌肉讓波波沙繼續開火,亂飛的子彈又命中了一名普洛森中士的肩膀。
終於,波波沙打完了子彈,安特戰士也向後倒下,跌回了下水道里。
一名普洛森上士跑到漢森上尉的屍體旁邊,摸了摸他鼻子,然後闔上了他的眼睛。
上士想要摸上尉的口袋,街對面一隻波波沙開火了,射手是個新人,子彈漫無目的的落在幾米見方的範圍內。
上士半蹲在槍林彈雨中,端起MP40,對着射手幾個點射。
射手中彈了,從二樓滾下來,摔在馬路上。
上士站起來,忘記了拿上尉的日記本,而是對倖存的普洛森士兵打手勢——
又有波波沙的射擊聲。
看起來直到有一方徹底死完,戰鬥都不會停止。
字面意義的絞肉作戰。
現在每一名普洛森士兵都知道,自己已經身處地獄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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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日傍晚,阿巴瓦罕方面軍司令部。
巴甫洛夫:“今天的戰況彙總出來了。無名高地守住了,和無名高地互爲犄角的農機站守住了,列車調度場也守住了。除了這三個地方,全線潰敗。敵人已經嵌入我們第二道防線,部分攻勢猛烈的部隊已經到了第三道防線了。”
王忠:“臨時步兵師能阻擋一天,不錯了。”
雅科夫:“是不是讓臨時部隊不要在外圍抵抗了,面對敵人的裝甲部隊他們確實有點乏力,不如全撤進城市……”
王忠:“你覺得他們在城市裡絞肉能打得過?不不,近距離作戰對士氣和戰鬥意志要求太高了,還是讓精銳部隊來做吧。”
巴甫洛夫:“好消息是,225師和梅拉尼婭第一師已經就位了,他們部署在從無名高地到市中心這一線,負責守衛河灘,等河面封凍,對岸的部隊就能直接過來。”
王忠:“氣象預報!我要知道還有多少天封凍。”
“最遲11月20日。”雅科夫報告道。
王忠沉默了幾秒,罵道:“蘇卡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