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之夏(1)_分節閱讀_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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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脊僵直,悄悄握緊手指。不管怎樣,一定要找來可以移植的腎給小澄,看着小澄一日日地蒼白消瘦下去,她的心彷彿被利刃剜出般地痛。

“不管需要多少錢,不管需要我籤什麼樣的合約,我可以和公司籤一輩子地合約,甚至……《黃金舞》也可以接下……”

“果然在你心中最重要地一直都是尹澄。”歐辰淡淡的說,“從來都不是我,也不是洛熙。爲了尹澄,哪怕和洛熙的新戲競爭,也不在乎,對不對?”

“洛熙不會介意。” 如果知道是爲了小澄的病,洛熙應該不會在意這件事情。

“洛熙不會介意?” 歐辰玩味地重複着尹夏沫的回答。站起身,他緩步走到尹夏沫面前,打量着她。她的眼睛裡,彷彿有不顧一切的火花,在瘋狂地燃燒。她只是在五年前兩人分手地時候,看到過她這樣的神情。

只不過五年前,是他求她。

而現在,是她求他。

“那麼,如果我開出洛熙會介意的條件呢?”他慢聲地問。 “什麼條件?” “比如說……” 逆影的陽光裡,歐辰淡笑着接近她,他渾身散發出黑暗的危險氣息。他微微地俯身,伸出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向他。他離她那樣近,薄薄的脣似乎貼在她的脣上,冰冷的呼吸在她的脣間,似有若無地緩慢廝磨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脊背終於開始顫抖,尹夏沫猛地將頭扭轉過去!

一個吻就這樣失去了。

不想再如貓捉老鼠般地陪着他玩下去了,尹夏沫蹙眉說:“到底怎樣你纔會答應我呢?!”

“如果我說,無論怎樣我都不會答應,你相信嗎?”

“不相信。”

“哦?”歐辰淡笑,優雅中略帶倨傲,“這麼有自信?”

“如果最初你的資料就在腎源庫裡,不會現在才找到你。應該是在得知小澄的病情之後,才決定去檢查自己是不是適合移植給他的,對嗎?” 像他這樣的豪門公子,怎麼會隨便去進行腎移植的配型檢查呢?而他,居然知道小澄的病情,說明他一直是有派人調查她、關注她的。正是基於這一點,尹夏沫相信跟歐辰還有一線談判的可能。 “所以,當醫生告訴你配型很合適以後,你就在等我來找你,既然如此,你想要什麼條件才能同意將腎捐給小澄呢?金錢,我知道你不會在意,可是,其他的呢?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會答應你!” 尹夏沫沉聲說。

“很聰明。” 歐辰讚許地點點頭,從她身邊走開,到酒櫃處倒了一杯威士忌。凝望着水晶杯中的酒液,他眼睛冰綠,說: “可是你能答應我什麼呢?和我上牀?和我同居?做我的情人?是不是你以爲我會開出這些條件給你?”

尹夏沫沉默。 是的,她想過他會提出這些類似的條件來交換冰綠的眼眸彷彿深冬的湖底般沉黯! 歐辰的神情競看不出是憤怒還是心痛,他抿緊嘴脣,又倒了一杯威士忌在水晶杯中,仰頭一飲而盡,聲音有些沙啞:“真是偉大的姐姐……” 頓了頓,歐辰等到胸口翻絞的情緒平穩下來後,看着她,說: “可是,你猜錯了一點。“

“……?”

“我等你來,是爲了告訴你--無論你用什麼方式,我也不會把腎捐給尹澄。”歐辰眼神冰冷,“我等你來,只是爲了讓你聽這句話而已。” “爲什麼?” 尹夏沫耳膜轟轟作響,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她驚怔。 “因爲--” 他冷漠地勾起脣角,笑了笑。那笑容,帶着幾分殘忍地快意。 “我恨你。”

尹夏沫全身發涼,一種恐懼緊緊攫住她。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明白了!冷汗從她的脊背涔涔滲出。

………… …… 那晚,瀰漫着霧氣的櫻花樹下。 歐辰的面容蒼白得彷彿透明,他輕咳,嘴角有抹猩紅。漆黑的夜色裡,慢慢地,他閉上眼睛,跪在冰冷的地上。 “這樣…… 可以嗎?” 樹葉被夜風吹得劇烈搖響,修長的背脊挺得僵直,他跪了下去,即使是無比卑微的姿勢,卻依然有中貴般不可褻瀆的倨傲…… …… “……如果上一因爲我的錯--” 樹葉沙沙作響,膝蓋下是冰冷的土地,歐辰的背脊倨傲筆直,雙脣痛楚得沒有血色. “我……願意去改……” …… “…… 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無論讓他付出什麼代價,只要她肯留下,哪怕只要她再看他一眼。而漫天白色的夜霧裡,她的背影是漆黑的,彷彿隨時會消散…… …… “除非--” 沒有回頭,她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眼神冰冷。 “你死掉.” …… 黑暗。 沒有一絲光亮。 漫天白霧,樹葉狂亂地搖晃,她沒有回頭,一點點眷戀和猶豫也沒有地、冰冷地在黑夜裡。 …… 忽然下起了雨。 雨滴透過樹葉滴落,他木然地跪着,彷彿毫無感覺,身體漸漸被淋得溼透。雨越下越大,雨水狂亂地濡溼他的黑髮,濡溼他的面容… …… 那個如夢魘般痛徹心扉的夜晚…… …… ………… “五年前,在櫻花樹下你是那麼殘酷,那麼絕情,”歐辰聲音

低啞,“無論我怎樣請求,你甚至連回頭都沒有……” “所以……你是在報復我嗎?” “如果你把這叫作報復,那麼,對,我是在報復你。” “就算你恨我,那是我的事情,與小澄無關。”尹夏沫的脣色蒼白透明,“你儘可以報復在我的身上!” “有區別嗎?”歐辰淡漠地說,“這樣你纔會最痛。”

尹夏沫臉色煞白! 心口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眼前有混沌飛閃的斑點,她的四肢冰涼顫抖,所有的淡定,所有的理智頃刻間蕩然無存!耳膜轟轟地巨響着,她腦中竟是血海般的一片,零零碎碎的片段飛快閃過—— 媽媽如摔碎的木偶一樣躺在舞臺下的血泊中……尹爸爸尹媽媽滿是鮮血的屍體……小澄血流如注地被送入搶救室……醫院雪白的牆壁……進進出出的醫生護士……病人傷勢嚴重。請做好思想準備……如果無法度過危險期……從去年九月份開始,腎功能漸漸衰竭惡化……今年三月份已經在腎移植中心登記……無法找到合適的腎源……

“那你告訴我……” 彷彿有不屬於她的靈魂在靜靜地說,彷彿她即使已經瘋掉,依然有淡定的聲音在替她說: “……怎樣纔可以?”

“怎樣都不可以。” 歐辰用五年前她曾經回答過他的話,同樣回答了她。

怎樣都不可以…… 怎樣都不可以…… 那麼…… 把以前他受的傷還給他,可以嗎? 慢慢地—— 尹夏沫閉上眼睛—— 在他面前——

她跪了下去——

強烈的陽光灑照在她的身上,蒼白透明的肌膚,海藻般的長髮,顫抖漆黑的睫毛,她的身子慢慢地在他面前跪下,那陽光刺眼眩暈的就像人魚公主臨死前幻化成泡沫的那一刻……

“你以爲這樣有用嗎?!” 歐辰驚痛地衝過來,抱住她即將跪下的身子,嚴重充滿憤怒和恨意,低喊道: “你以爲跪下我就會原諒你嗎?!你以爲跪下就可以將過去的傷害全部抹去嗎?!”

傷害…… 那些塵封的過去,究竟是誰傷害了誰,究竟是怎樣的錯誤使得一切直到現在還要糾纏在一起?尹夏沫心口冰冷疼痛,卻不想再多說什麼,掙扎着她從歐辰的懷裡掙脫,淡淡的說: “既然是我欠下的,終歸由我來償還。”

“又或者……” 她脣色蒼白地說: “……只有我死掉,才能夠使你滿意,才能作爲和你交換的條件。”

“你……” 她——是在威脅他嗎?!

歐辰瞳孔緊縮,深深的恐懼讓他的手掌緊握成拳! 爲什麼,五年前當他在她面前跪下時,心痛的是他;而五年後,當她向他低頭的時候,心痛恐懼的仍然是他。

目光漸漸落在手腕飛舞的綠蕾絲傷,他的眼底沉黯下來。走到落地窗前。他背對着她不讓她發現眼底的妥協,終於說出了那個在她來之前就早已做出的決定—— “……嫁給我。”

那天陽光出奇地燦爛,歐辰要眯起眼睛才能看到窗外的藍天。

“嫁給我,我把腎捐給小澄。”

*** ***

街道兩邊明亮的店鋪。 熙熙攘攘的路人。 跑來跑去玩鬧的小孩子。 尹夏沫沉默地走着,忽然很想走在人多的地方,讓喧鬧來包圍她,讓腦中變成一片徹底的空白,什麼都不用去想,只需要麻木地按照命運的安排走下去就好。 然而什麼又是命運呢?接受是命運,還是不接受纔是命運?慢慢地走在熱鬧的街道傷,她淡淡自嘲地笑,人性果然是貪得無厭的。在見到歐辰之前,她以爲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交換條件,只要歐辰能同意將腎捐給小澄。 可是—— 在歐辰終於提出交換條件之後—— 她…… 居然猶豫了。 原來,即使是爲了小澄,她也會猶豫的……

天色漸漸漆黑。 街燈盞盞點亮。 尹夏沫來到了熟悉的街口。 好幾天沒有回家了,應該收拾些東西到醫院去,她振作起精神,讓自己從恍惚中沉靜下來。

街口停着幾輛陌生的車,有人在車上看報,有人在車上講電話,當她走過的時候,察覺到車裡的那些人彷彿突然驚愕地坐起來。尹夏沫心中一凜,突然明白過來,那些是娛記! “尹小姐!” “尹小姐--” “你對洛熙和沈薔的緋聞…… ” “你和洛熙是否已經正式分手?!” “…… ” 從一開始無數記者守在街口等候,到尹夏沫遲遲不出現,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很多記者不耐煩再等下去,早已離開,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幾個還在留守。此刻他們看到尹夏沫出現如同見到了寶一般,不由得喜出望外,紛紛從車裡跑下來,拿出照相機、攝像機、話筒朝她追過去。

尹夏沫加快腳步,最後幾乎是用跑的衝進了公寓大樓。保安擋住了記者,閃光燈在她身後閃爍不停。她挺直着脊背,走進空無一人的樓梯,肩膀疲倦地垮下來,濃重的倦意將她包圍。

長長的樓梯。 尹夏沫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長在臺階上。 漆黑的影子。 一步一步地緊隨着她。

這些曰子在醫院照顧小澄,關掉手機,沒看電視。恍如和娛樂圈已經是兩個世界。回到這裡才發現,原來緋聞還在繼續,娛記們還在蹲守,這世間無論死去多少人,依舊是該娛樂的娛樂,該八卦的八卦。

她扯起脣角。

淡淡嘲弄地笑。

而她進入娛樂圈是有意義的嗎?爲了迅速地拿到她想要的錢,爲了小澄的醫藥費,每曰在外忙碌,陪伴小澄的時間少的可憐,竟然連小澄的病情的變化都沒有察覺。如今掙到了足夠的錢,可是,那場手術所需要的腎卻不是錢能夠買到的……

算了……

不要再想下去……

尹夏沫深深呼吸,總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命運不會如此不公平,它什麼也沒有給過小澄,就必然不會這麼殘忍地將小澄最後的東西也奪走!她會找到辦法的,即使漆黑一片,至少……

………… ……

“嫁給我,我把腎捐給小澄。”

燦爛的陽光灑照在歐辰身上,他背對着他,那聲音竟清冷得彷彿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 …………

可是,她卻沒有答應。

尹夏沫心中愧疚,她是很差勁的姐姐,眼看就可以爲小澄找

來最合適的腎,她卻沒有答應。小澄在她心裡是最重要的,是比她生命還重要的存在,可是,在那一刻,她卻遲疑着沒有答應。

手指無意中觸到手機。 她眼神一黯。 是因爲他嗎……

樓梯折上去就是家門口,尹夏沫默默拿出手機,仍是關機狀態,屏幕上黑暗一片,她的手指按在開機鍵上,想起在歐辰辦公室的那兩個電話,忽然五內糾結,手指竟遲遲按不下去。

怔在樓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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