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順着冷板凳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剛纔還好端端的牆上,這時突然開始往下掉灰殼,尤其是紅瞎子身上脫落的最爲厲害,就像有個施工隊正從牆裡面往外鑿,想在外面破出個出口一樣。師弟看了一眼冷板凳,見冷板凳神情嚴肅地一點頭,便把匕首和開山斧一齊握在手上,和冷板凳背靠着背,死死盯住自己面前一百八十度的方向。
師弟的雙腿顫得厲害,幾乎只能原地打轉,身體所有的支點都在冷板凳身上,所以這時的冷板凳有什麼輕微的舉動,師弟都能察覺,可怪就怪在,冷板凳什麼動作都沒有,一動不動地站的僵直,這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高度緊張時該有的防備狀態,更何況,他還是個牛逼哄哄的舊派。
師弟心慌地看了冷板凳一眼,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的面無表情,只是目光中不再是拒人千里的疏離與淡漠,而是一種……呆滯!師弟猛地一驚,心道糟了,這小師傅該不會是嚇傻了吧?現在他一個瘸子,再帶上一個傻子,真好,可以手拉着手一起去參加倒鬥界的殘奧會了,說不定憑小師傅的姿色,還能撈個最佳參與獎什麼的。可下一秒,冷板凳的眼睛就又恢復了平日裡的淡漠,轉身割開他們之間的繩子。
師弟一愣,這他娘變得也太快了!剛想問他剛纔怎麼了,就見冷板凳飛快地抽出防毒面具,分給師弟一個:“快戴上,跑!”音落,三根銀針就貼着師弟的左耳朵邊飛射出去,正落在師弟身後的牆上,師弟的背上瞬間掀起一層冷汗,這要是再偏一公分,他的左耳可就報銷了!
師弟正欲嘰歪,只聽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像是氣球撒氣的聲音,同時感到一股子涼氣正吹在他後背的冷汗上,激得師弟猛打了個冷顫,扭頭一看,心臟不免漏跳了一拍,孃的,這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只見那青石牆的表皮已經完全脫落,原本畫着紅瞎子的地方現在居然真的鑽出一隻紅瞎子,活生生的睜着猩紅的眼睛,原本細長的脖子現在腫得有一個大腿粗,癟癟地耷拉着,中間還扎着一根銀針。師弟張着大嘴,半天說不出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紅瞎子斗篷一樣的翅膀一半還嵌在石牆裡,每抖動一下,牆上的灰殼就接着往下落,直到那翅膀用力一撲閃,從石牆上徹底掙脫出來,嚇得師弟猛地一踉蹌,後退一小步,幾乎同時,暗道裡開始傳來一陣陣翅膀扇動的聲音,一隻接着一隻的紅瞎子從牆上掙脫出來,劇烈的吸氣聲此起彼伏。
“來不及了,快跑!”冷板凳將防毒面具往師弟頭上一套,拉着他就往前跑,滿耳皆是兩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隱隱似還有嬰兒的啼哭聲。師弟忍不住扭頭一看,孃的,差點沒嚇暈過去,一隻紅瞎子就趴在他的防毒面具上,兩隻翅膀像兩個巨大的吸盤,牢牢地吸在面具外面,一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脖子鼓得老粗,活像吞了一隻肥老鼠,師弟頓時只覺得頭暈眼花,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快要翻出來了,就在這時,那紅瞎子的脖子突然停止了鼓動,慢慢向師弟伸出嘴巴,師弟一愣,靠,原來這玩意兒還他孃的有嘴巴?
如果那也算是嘴巴的話,就在眼睛下面,有一條不到一公分長的黑線,正慢慢地向外凸起,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個過程,感覺就像是一個外科醫生,在跟病人臉上縫針的時候,手術線拉着肉皮往外拽出來的一樣,總之,絕對是讓你雞皮疙掀一身的過程。也就是一兩秒的功夫,那黑線扯着紅瞎子的臉皮出來了大約有五六公分長,突然脖子一鬆,黑線從中間撕開,一聲快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就在師弟的左耳朵邊炸開,雖然隔着面具,師弟還是被震得往右猛地一晃,整個左半邊腦袋全麻了,耳朵裡跑火車似的轟隆隆地響,師弟條件反射地就想用手去捂,可左手還沒碰到面具,就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他孃的還是會動的。
跟着,眼前突然銀光一閃,面具上的怪鳥就被銀針刺飛了出去,師弟忙甩甩左手,加快速度,跟緊冷板凳。跑了好大一陣,耳邊又開始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師弟晃晃腦袋,左耳好像不再跑火車了,可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沉,身體也越來越重,再這樣跑下去,恐怕貝老爺子沒當成,倒先成霍先生了。師弟看向冷板凳,他的速度好像也慢了下來,不過手上的銀針還是射得飛快,一射一個準,師弟想了想,還是把要休息的話嚥了下去,這一路上冷板凳一定比他辛苦得多,的確不該再浪費他的時間跟精力,還是儘早出去的好。
想着,師弟咬咬牙,跟緊冷板凳,又不知哼哧哼哧地跑了多久,可能是兩個小時,也可能是四個小時,耳朵邊嬰兒的啼哭聲已經不見了,只剩下自己激烈的喘氣聲,呼——哧——呼——哧——……在狹小又密閉的面具裡幾乎淹沒了所有的感官,腦袋也因爲缺氧而昏沉起來,眼睛開始越來越模糊,師弟幾乎已經撐不住了。
恍惚中,他看見冷板凳停了下來,轉過身,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一齊指着他的脖子,師弟晃晃腦袋,想看清楚一點,可眼前還是黑一陣白一陣的,他看不清冷板凳的表情,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只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聲。突然,他看見冷板凳的手指好像動了一下,跟着就感覺脖子上一涼又一緊,好像有什麼東西扎進去了。
師弟伸手一摸,孃的,居然是根銀針,冷板凳暗算他?!可隨即一想,根本沒這必要,冷板凳殺人還用得着暗算嗎?隨便來個見死不救就夠師弟嗝屁好幾次了。這時,脖子上的銀針動了一下,師弟順手一摸,孃的,針尖下居然鼓起了一個核桃大的硬包,輕輕一捏,還是會動的,師弟心裡一驚,不會是裡面鑽了只什麼東西吧?想着,已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時,冷板凳面無表情地走過來,拔出銀針,登時,那針眼處就流出一股子黑血,冷板凳用兩根手指對準那個硬包使勁一擠,疼得師弟猛抽了一口冷氣,低頭一看,孃的,怎麼給擠出這麼一泡腥臭的黑毛蟲?真他孃的噁心死了,師弟忙擡手一不拉,把它甩到地上,雞皮疙瘩還是起了一身,正想問冷板凳這黑毛蟲是怎麼回事,就看見冷板凳擡手指着頭頂,手指一動,兩根銀針就飛了出去,師弟順着往上看,登時心裡一咯噔,我的媽呀,這暗道頂上怎麼全是這種黑毛蟲,一個吊一個跟葡萄串似的,屁股晃着晃着,就想往下掉,這還他孃的傻愣什麼?撒丫子跑啊!
師弟拔腿衝了出去,兩條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什麼感覺都沒了,就只是機械地跑着,一想起那晃來晃去的葡萄串,胃裡就直反酸水,想吐可又吐不出來,再說現在還帶着全封閉式的防毒面具,這一吐,不全吐到自己臉上了?咦,這樣一想,師弟就更噁心了,嗓子眼一酸,還真他孃的吐了出來。不過師弟說,當時他並沒有聞到什麼難聞的味道,因爲下一秒,他就一頭扎進水池子裡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