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了精緻的妝容,濃妝淡抹總相宜,對外示人蘇墨向來注意。
她穿了件黑色的長款外套,裙裝樣式的下襬,高腰的設計,顯得人分外的窈窕,蘇墨本來就長的高挑,穿上高跟鞋後,那身材當真堪比模特兒,一路走過去只讓人覺得風采逼人,可也冷豔的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耿雲選了個極其隱蔽的茶館,蘇墨找了許久才找到地方,到的時候耿雲早已經等在哪裡。
蘇墨雙手掏在口袋裡,大波浪的長卷發披散在身後,微風吹過髮絲在臉側浮動,明明外面陽光明媚,可她整個人透出來的感覺卻是無比蕭瑟。
這是棟古色古香的茶樓,地方有點兒偏,但是倒真的不失爲一個品茶的好地方。
好似,每一次與耿雲相約,地方都是茶館。
耿雲似乎偏愛品茶,這點倒是當真出乎蘇墨的意料。
蘇墨剛一踏進茶館便被穿着講究的服務生引領至一側隔斷隔開的品茗空間。
耿雲端坐在榆木桌子後面,正操持着茶盤上的物件,俗話說泡茶可修身養性,品茶如品味人生。蘇墨心底冷笑,當真不知道她能品出什麼。
她這一生,當真是逍遙了自己苦了別人。
不等她讓,蘇墨徑自坐在對面的長凳上,她拉開大衣的拉鍊,隨手將外套交給侯在一邊的服務生手裡,舉手投足間的大家閨秀的氣度自然顯露。
耿雲給蘇墨遞上茶後,她輕抿了下脣,“知道我爲什麼每次都約你到茶館嗎?”
蘇墨挑了下眉梢,她靜靜看着耿雲卻並不說話。
“因爲你這孩子太硬,我若是在其他地方,恐怕早被你氣的不行了。茶室能讓人靜心,”耿雲指一下茶盤旁放着的鏤空的香爐,“焚香除妄念。蘇墨,我每一次都確實是想跟你好好談一下。”
蘇墨半垂下眼簾,她脣角勾出一絲笑意,“沈夫人,你說笑了,我哪一次跟您沒有好好談過?!”
“我知道你怨我,可是蘇墨,我只生你沒養你,跟你的感情自然不能跟萱童比,我是個自私的女人,心裡的空間也有限,我裝上了我現在的子女,他們把我的心裝的滿滿的……所以,你應該明白的,我並不是故意,而是……”
心臟的地方猛然抽緊,蘇墨只覺得心底的洪流被壓迫到一個極點,彷彿一不小心就會泄閘而出將她整個沖毀,她應該早已見識過耿雲的殘忍,爲何心裡依舊會這麼痛。
她不明白,這樣的女人爲何會是給了她血脈的人,爲何賦予她生命卻吝嗇到連一點點的愛都不予以施捨。可,這一切,蘇墨連想知道的慾望都沒有。
她們,不過是陌生人而已。
蘇墨手指猛的圈緊指尖的茶杯,厲聲出口打斷她的話,“沈夫人,我沒興趣聽你的心聲,你們當年的那些事情,跟我沒有半點干係。你究竟心裡裝着誰,我一點兒都不在乎。而且,今兒找我來,我認爲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談不是嗎?”
“還有,我再說一次,我的母親只有一個,她叫康文心。”
端着茶杯的手猛的頓住,耿雲擡起眼來看向蘇墨,卻只看到對方眼裡一片咄咄逼人的犀利。她放下茶杯輕輕的笑了一下,“是我糊塗了。”
蘇墨偏開頭去,她渾身的刺全都張牙舞爪的豎起來,可心底卻空蕪的厲害。
“沈裴兩家的聯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蘇墨,這不是你不在意就能辦到的事情,你能年輕多久?男人玩膩了最終還是要回歸家庭……”
“沈夫人,你不覺得現在對我說教這些還不如去告訴沈萱童怎麼樣抓住男人的心和身更好嗎?”
蘇墨嗤笑着打斷耿雲,絲毫不顧對方的
“你說來聽聽。”
“第一,沈夫人向來大方,我離開要有足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我知道你今天找我來的目的,無非就是讓我離得裴公子遠遠的,沈夫人何不聽聽我的條件呢?“夠的錢。”
“第二,我會走,但是這件事就你我知道,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第三,我要帶我媽一塊兒走,她現在在醫院,你也知道裴公子的人脈,倘若我要是辦理出院手續他肯定會知道,所以,醫院那邊你幫我想辦法。”
她要悄無聲息的離開,其實,蘇墨知道她最想防備的人不是裴琅,是蘇承源。那個人,她永遠都猜不透他會做什麼,他能做什麼,但是,她唯一確信他能夠帶給她的絕對是可以毀滅一切的絕望,你還沒辦法跟他講道理。
至於裴琅,或者,她離開,也便就是離開了。
畢竟,當時他之所以不放開她也不過是爲了確信她手裡有沒有那張碟片。而她,確實是沒有,他完全不用再因爲這件事而惴惴不安。
蘇墨,之於他不過是他諸多紅顏玩伴裡的一個,時間一長,或許連名字都會逐漸模糊。
“你倒是想的仔細清楚,憑什麼你就認爲我會答應?”
“答應不答應在你,離開不離開在我。沈夫人,我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從此之後我們再無相見,你好我也好。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天中午之前給我電話,你知道的,我沒什麼耐心,隨時都能改變主意。”
耿雲擡起眼盯視住蘇墨的臉孔,這兩張臉唯一的相似處就是那雙眼睛,上挑的妖嬈嫵媚當真無人可比,遺傳這種東西,想要否認都覺得太過巧合。
“你準備去哪裡?”
“不勞沈夫人費心。”
她想要找一個小鎮,或許不會如白沙市般這樣繁華豐富,但是民風淳樸,環境優雅,她和媽媽一起,過平靜的生活。這樣的地方,她之前旅遊的時候去過,距離迎安市很近。
蘇墨還是有一點私心,倘若有一天爸爸和媽媽可以和好,她想她做夢都會笑醒了。
想說的話已經說完,蘇墨不想再跟耿雲說下去,面對着這張臉,她的心裡無意識間就會有無數的怨恨產生,“沈夫人,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回——”
“媽——”
蘇墨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闖進來的男音打斷,他的聲音依舊清冷但是卻還是摻雜了一絲焦急,這麼久沒見,乍然聽到他的聲音,蘇墨整個人還是僵怔了一下。
沈軒銳幾步跨過來,他臉色清冷,帶着幾分涼意,蘇墨時常想這樣的男人屬於秋冬交界的季節,不太冷也不太熱,卻讓人無法將他分辨。
“媽,你找墨墨做什麼?”
“軒銳?你怎麼會過來?出什麼事了嗎?”耿雲對沈軒銳的出現驚訝不已,她騰的站起來往外挪了幾步。
沈軒銳站定在蘇墨跟前,他一手抓住蘇墨的手腕,視線在她身上完整掃視了一遍,“墨墨,你怎麼樣?”
一句話讓耿雲的臉色變得十足難看,蘇墨安撫似的拍拍沈軒銳的手,“我沒事,跟沈夫人喝茶而已。”
“沒事就好。”男人緊鎖的眉心聽聞她一句承諾般的話終於舒展開來。
耿雲站在一邊臉色僵冷的難看,她冷冷哼了聲,“我能把她吃了不成。”
沈軒銳沒說話,他掃過去一眼,“你做事向來都分不出輕重,我只是擔心而已。”
說完,也不等耿雲再說話拉了蘇墨就往外走,被他拉着沿街走了許久,久到蘇墨覺得自己再不說話他還將跟她這樣一言不發的繼續走下去。
“軒銳,你要帶我去哪裡?”蘇墨拽了一下被他牽住的手,腳步也隨之停下。
沈軒銳回頭,他微微皺眉,時光在他身上刻下的唯一烙印就是舉手投足間的風度,他視線落在蘇墨臉上許久後,問,“你想去哪裡?”
蘇墨脣角微微勾笑,她輕輕的抱了下沈軒銳,“哥哥,把我當成妹妹帶我玩玩吧。我們就敞開懷高興的玩一次好不好?”
沈軒銳眸光落在她帶笑的眼睛上,男人清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可是握緊的拳卻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好一個哥哥和妹妹。
是不是現在除去這層關係,他們就再也沒有走在一起的必要了。
沈軒銳擡起手胡亂的在她頭上揉了下,“那就跟我走吧。”
……
他帶她走的路非常的簡單,是她大學裡總是拽着他的胳膊祈求去遊樂園,那時候不以爲意,後來卻是再也沒有了機會。
從摩天輪上下來,蘇墨暈吐的心都有了,她抓着沈軒銳的胳膊無數次抱怨,男人寵溺的挎了下她的鼻子,“害怕成這樣子還喊着一定要坐一次,你這完全是自己找罪受。”
“我這是高估了我的承受能力,低估了這個遊戲的衝擊力。”
“貧嘴!”
兩個人一路上嬉笑着,彷彿時光再次迴流,那些現實的煩惱統統的拋到了腦後。
“好了,你請我坐摩天輪,換我請你吃飯好了。”
站在街道一側,蘇墨等着沈軒銳去停車,恰好是飯點,這會兒正是難停車的時候。蘇墨站在路邊等久了身上不免就冷了,她吸了吸被凍的有點兒僵的鼻子,看看一邊進進出出的精品店,蘇墨也跑了進去。
沈軒銳回來的時候,蘇墨也恰好從精品店裡出來,就見着她手上拎着個極小的袋子,“又買什麼了?”
蘇墨嘻嘻一笑,她揚了揚手裡的袋子,“送給你的,花了我十塊錢呢!”
“是,謝謝,真的是大價錢啊!我看看是什麼?”沈軒銳寵溺的一笑,他伸手從蘇墨手裡拿過袋子,居然是一管非常普通的脣膏。
“我看你嘴脣破了,冬天乾燥。”
蘇墨擡起手指指了下沈軒銳的脣角,男人的眸光卻一下子暗了下去。他的墨墨,從來都不算是細心的人,可是對他,卻總是細緻的,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她卻注意的仔細。
“我不習慣用這個,這是女人用的玩意兒。”
沈軒銳說着就要放回去,蘇墨氣惱的瞪他一眼,抓過脣膏擰開了就往男人脣上塗,“嘴脣都乾裂了你還強(jiang)”。
蘇墨惦着腳仔細的將脣膏塗在沈軒銳的脣上,絲毫未曾考慮到男人的彆扭,塗到一半才驚覺這樣的動作太過親暱,正尷尬之餘,沈軒銳探手抓住她的手腕拉了下來。
“好了,進去吧,玩了一下午你也該餓了。”“喂喂,那個,是不是——”
陸仲堯一把抓住裴琅,指着路對面酒店前的兩個人。
這會兒又有好戲看了。
裴琅扭頭看過去,黑墨般的瞳眸一下子變得暗沉,兩個人之間曖昧的動作一絲不落的落在他的眼中,他冷冷哼了聲,這個女人,當真不知道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