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
再度見到她,沈軒銳只覺得喉間輕澀,他清冷眸光微沉,視線落在她略顯發福的身體上,“過得好嗎?你一言不發的離開,我擔心的不得了。”
在康文心去世不久之後她就消失的無聲無息,沈軒銳通過各方渠道尋找,可連裴琅都無法獲得的信息,更何況他。一直覺得地球其實很小。
直到再聽不到她的訊息,才切實的感覺到原來每個人在世界中的地位都渺小到足以忽略,任是怎麼着急,都無法在全球的人羣中一眼分辨出心底想念的那個人。
“不用擔心,我過得很好。”
蘇墨輕輕的笑,時過境遷,再次站在沈軒銳的身邊,她的心裡有的只是那種半壁血緣的親近,卻再無一絲半毫的情愫,終於可以徹徹底底的將他放下。
擡起眼看向男人清俊的臉龐,時光在上面留下了深刻的痕跡,成熟沉穩,這個男人身上吸引女人的魅力又增加了許多,蘇墨心底柔笑,依然感謝他陪她走過最青澀的時光,給了她足以回想過去的美好。
“手術有什麼不適應嗎?”
“沒有,真的就像是鮮血一樣。”蘇墨壓下眼角輕笑,想起有個人也這麼說過,可不知道爲何這兩個字從自己嘴巴里出來依然讓她感到心澀難忍。
“我沒想到,你會爲了萱童回來,”沈軒銳話說到一半陡然一轉,“其實,也應該想到纔對的,墨墨最是善良。”
單手撐在額頭上,蘇墨嘴角拉開笑意,她擡起臉看向沈軒銳,“我沒你想得那麼好,真的,軒銳,你不會明白我的感覺,我是真的不想管她的死活。終究,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回想那段時光,她幾乎是把自己逼到死衚衕裡,自己想愛卻愛不到,偏偏她懷的孩子還要爲別人的生命作爲陪葬,蘇墨從沒有那麼絕望過。
那個時候,她真的是嫉恨到了極點。
可哪怕是離開,午夜夢縈,她滿心的悲涼,那種煎熬撕扯着她的心臟,不是因爲別的,只是因爲她狠心的抽手離開,視生命爲無物。
直到生產的那一刻,蘇墨想,其實無論是安慰自己少得可憐的良心,還是爲了還上耿雲的生育之情,與現在的她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那麼,既然時間還來得及,她就不想再讓自己後悔煎熬。
沈軒銳視線停在蘇墨臉上,她說的他可以理解,可是終究他還是足夠明白她,刀子嘴豆腐心,倘若有一日她嫁爲人妻,他會嫉妒那個可以得到她的男人。
是何其幸運,可以與這樣一個簡單直爽的女人共度一生。
移植手術已經完成,蘇墨並不打算久留,畢竟現在她已經不是一個人,她有她的擔心和在乎,心早已迫不及待的的飛往大洋彼岸。
沈萱童還需要觀察三到四周纔可以出院,但是這兩天的情況還是比較穩定未出現任何異常情況。
看耿雲站在一邊,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的樣子,“媽在那邊,要不要跟她說句話?”
“不用了,我跟她沒什麼好說的。”蘇墨視線沉了下,終究沒有那麼大的心胸可以接納她,畢竟她的痛苦根源就是耿雲對婚姻的極度不負責任。
“報紙上的事……算了,也不在我關心範圍裡面。”
“不會有事,她終究也是我媽。”言外之意就是就算離婚,沈軒銳也不會放耿雲不管。
可這些,跟她都再也沒有關係。
蘇墨揚了揚手轉身欲走,“我走了。”
“就這樣一走了之嗎?那個男人爲了你幾乎把紐約給翻過來。”
沈軒銳想到裴琅的大手筆,他幾乎動用了美國所有的徵信社,翻天覆地的查找,卻是杳無音信。
那時候,沈軒銳纔信,裴琅,這次是玩真的。
蘇墨視線移開,她輕抿嘴角,卻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說,他們兩個之間的緣分淺薄的連老天都笑話,“我已經把他給忘了,軒銳,蘇墨從離開白沙市的那天起,就真的是離開了。”
習慣性的擡起手柔柔她的發,沈軒銳眸光輕沉,“墨墨,別騙自己,其實我一直不想承認,因爲那代表着我將被你放在心底另一個不明顯的角落,但是事實是,你真的愛上他了,對吧!”
蘇墨不語,愛或不愛,到現在,已經不是最重要的。
站在康文心的墓碑前,她的面容溫和,一張照片凝固了她最美好的時光,蘇墨將手裡的白百合放在墓前,這裡的墓地日常都有人打掃,臨着明湖,風光無限好。
“媽媽,我的孩子很健康,我也很好,我會帶着他們活的更好。你放心吧!墨墨不會給你丟人,在那邊,你自己也要開心纔是,那些過往,都忘了吧!”
感謝您這些年對我的好,這輩子不敢遺忘半點,不能常來看您,願您在天堂開心健康。
風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音,蘇墨眼角氤氳淚花,她俯下身去親吻了下墓碑,起身離開。
裴琅從未想過,他在美國邁出的第一步,卻恰好隔開了兩個人的距離,當手下的人跟他彙報有蘇墨的出入境記錄時,他再匆忙追蹤卻又是一無所獲,他們之間終究是緣分淺薄。
美國,洛杉磯。
“媽媽,媽媽!”
長相極其精緻的小正太一下子撲到在大牀上睡得正熟的女人身上,肉呼呼的小手啪啪的拍在女人臉上。
“蘇紹佐,你讓老孃再睡會兒!”
“醒醒,李媽說再不起來我們要錯過飛機時間了。”
“那就等下一班!”真的好累,爲了新的策劃案,她已經連續一週沒有好好睡個覺。
“好吧,那你繼續睡!”
無可奈何妥協的聲音,當耳邊終於恢復清淨,蘇墨忍不住喟嘆出聲,她翻個身讓自己睡得更加舒服一點,管他什麼飛機,只要在後天之前回去就好了,沒必要爲了趕點委屈自己。
“啊——”
還不等她繼續夢迴周公,脖子上倏然襲擊來的涼意直接上蘇墨尖叫着蹦了起來,落了滿身的冰塊讓她直接崩潰,“!蘇紹佐,你皮癢了是不是!”
怒瞪着一邊手裡端着個杯子卻繼續裝無辜的小鬼,蘇墨被氣的滿頭冒煙,偏偏這小子卻舔着臉笑的諂媚,“媽媽,走光了!”
靠!
臉黑了半截,究竟誰告訴他這些詞的?!
蘇墨拉了下身上的睡衣,一個響栗子敲在他的腦門上,“你收拾好了嗎?”
“李媽已經幫我收拾好了,但是媽媽,我的汽車裝不下怎麼辦?”
“涼拌!”
扔給小正太一句話,蘇墨坐在牀上發呆,她撓撓頭髮,只覺得太陽穴的地方還是鼓鼓的難受,這四年的時間她從未曾再度踏上國土,這會兒因爲要回去卻不免心生忐忑。
“媽媽?”
蘇墨垂下頭去就看到小正太正眨着雙眼睛看向她,那眼睛的含義叫做擔心嗎?
低嘆一聲,蘇墨伸手掐上小正太肉呼呼的小臉,“兒子,媽媽不太想回去,其實那邊真的也沒什麼好的,除了與這邊語言不同,膚色不同,其實真的沒什麼大區別的。”
“疼疼!晃(放)手!”
小正太拿手去掰蘇墨的手指,被扯住了臉皮子,連說話都不清不楚了,蘇墨看他那樣子直接鬆了手。小正太單手捂住臉頰,委屈兮兮的控訴,“媽媽你偏心!爲什麼小佑可以回去?”
“因爲安安想要有個人陪!”
“那爲什麼不讓我陪?”
斜過去一眼,蘇墨很不給面子的打擊他,“安安說因爲你太亂了!”
……
“媽媽,那我安靜點兒,你帶我回去吧!”
……
蘇墨翻了下白眼,這小子要能安靜她蘇墨倒過來寫。
“那你安靜會兒去吧,媽媽頭疼想再睡會兒!”
“可是,靳叔叔馬上要到了!”
“……他怎麼會來?”
“媽媽你不收拾打扮嗎?!”眨眨眼睛,蘇紹佐非常友善的提醒,他老孃現在真的沒法看啊,雞窩頭,吊帶睡裙,雖然在他眼裡媽媽總是最漂亮的,但是還可以更漂亮嗎!
“蘇紹佐!”
恨恨的咬牙磨出這幾個字,蘇墨砰的關死洗手間的門洗漱準備。
小朋友嘴裡的靳叔叔靳兆磊是蘇墨的同事,華人同胞,平日裡倒是真的對他們蠻照顧的。
記得看說的小說時裡面有句話,如果世界上有那麼個人出現過,其他人都變成了將就。而我,不願意將就。
蘇墨每次看到這樣的話都感同身受,她其實無所謂將就不將就,只是確實沒有人讓她覺得對了胃口。
在美國,一個單身媽媽帶着兩個孩子,壓力真的蠻大的,但是她用自己的雙手和智慧在這裡站穩了腳,哪怕累,她都希望自己能夠活的精彩。
沒有人能夠取代自己的生活,蘇墨從來不允許自己妥協。她可以照顧自己,哪怕身邊沒有男人的支持。
“suki,這次準備回國呆多久?”
“我要帶紹佐和紹佑到處看看,應該不會用太多的時間,只是——”蘇墨揉揉眉心,“老大說那邊有個合約讓我過去先對接一下。”
“有難度嗎?”
蘇墨揚了下嘴角沒說話,沒什麼特別難的,只是她很排斥她本人在白沙市的商務活動。
“如果有任何爲難的地方,給我打電話,suki,要知道我隨時準備爲你服務。”
蘇墨扯開嘴角裂開一個誠意十足的笑容,她探手拉過男人手裡的箱包,“謝謝!如果需要!”
牽着小正太的手過安檢,蘇紹佐擡起頭看向蘇墨,“媽媽,你明明長得很漂亮,爲什麼沒人追你?”
啪的一巴掌拍在小正太的腦袋上,“怎麼?你想把我賣了不成?”
捂着腦袋,小朋友委屈的看看蘇墨,“媽媽,到中國就沒有人認識我們了,我喊你阿姨好不好?”
這樣,媽媽就不會被他們拖累,可以找自己喜歡的人。
往前走的步子突然頓住,蘇墨扭頭看向一邊的小鬼,她心裡酸澀的厲害,或許真的是她一個人帶孩子的緣故,這兩個孩子仿似比其他的小朋友都懂事的厲害。
害她的心裡酸酸的,眼睛漲漲的!
蘇墨俯下身去,她手指輕輕挎了下蘇紹佐的小鼻子,“媽媽不是沒人追,只是媽媽更喜歡你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