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視線,蘇墨低下頭去看腳邊的小狗,對於裴琅的質問她完全無視。嘴角勾起的冷笑抿在脣角,她掛電話的人多了,何止他一個!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兒並不好受,裴琅陰沉着一張臉站在邊上,就看着蘇墨將麪包撕碎了放在小狗的邊上,等全部撕碎後,就見她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卻是完全的不搭理他,徑直往前走去。
裴琅愣了愣,這經歷在他當真還是第一回。
第一回被個女人無視,大名鼎鼎的裴公子就站她面前竟然連只小狗都不如,男人垂下眼惡狠狠瞪着吃得正歡的小畜生,脣角線條拉長。
走路一伸一縮的膝蓋的地方難免會痛,蘇墨走的很慢,纖細的背影在路燈照射下投下一段陰影。
裴琅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向蘇墨,她的身材高挑,說話辦事兒都非常的幹練,示人的印象總也是三分強勢七分美麗,這會兒仔細看過去,才能驚覺這女人背影的纖細。
她微微瘸着腿的樣子,在燈光照耀下顯得分外蕭瑟。
看着她這倔強的樣子,裴琅只覺得滿身滿心的煩躁,他大踏步向前拽住蘇墨的胳膊,“跟你說話呢,啞巴了?”
鼻翕間溢出輕哼,蘇墨擡起那張明豔的小臉,眼神異常平靜的看向裴琅,“我認識你嗎?”
嘖!這女人!
裴琅哼笑,“蘇墨,別跟我拿喬作怪的,你沒那資格。”
資格?她什麼時候有過資格?
蘇墨想笑卻笑不出來,只用一雙眼睛冷冷的瞅着裴琅,“我也從來沒說我有資格。”
說完再不理他轉身就走,這女人脾氣上來了也倔的要死,她那副樣子只激的男人滿身的怒火,裴琅大跨步的走過去,一把扯住蘇墨的胳膊生拉硬拽的把她拖車上。
被男人強行拽回家,一路上蘇墨不說話也不曾有激烈的動作,但是她拒絕裴琅的碰觸,彷彿他就是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裴琅被她氣得不行,要不是章炎彬打電話給他,他也不會開着車去跟她置氣。
昨晚的氣剛消弭的大半,這會兒又被這女人給挑上來,裴琅只覺得蘇墨簡直就是一打氣筒,而他就是那個裝氣的筒。
剛一進門,蘇墨便被裴琅抵在玄關的牆壁上,他手掌撩起蘇墨的衣襬伸進去,手掌涼意襲來只讓蘇墨猛的收緊身子,男人眼神陰沉的就宛如風雨欲來的架勢,“我還就是喜歡你這股子掘勁兒,你愈是反抗我愈是上癮,蘇墨,要不你就試試。”
男人咬牙切齒的樣子印入蘇墨眼底,他的話句句打進蘇墨的腦子裡,她愣了愣,眼神斑駁閃爍,突然直泠泠的打了個寒戰。
蘇墨咬着脣,看着男人精緻的面孔,她這樣子,當真算得上是發脾氣了。可,就像他說的,她有什麼資格對他發脾氣,無非就是她付出了身體,他給了錢而已。
她究竟是,在生什麼氣?
在氣他的粗暴?氣他的羞辱?還是,氣他的不夠體貼?
蘇墨身子靠在牆壁上,出了一身的冷汗,背脊僵硬的抵着冰冷的牆壁,只覺得四肢百骸都被一股子寒冷給滲透進去,那雙明媚的眼睛裡一瞬間爬滿了警惕,她暗暗的深呼吸幾下,沒頭沒腦的一句,“我憋不住了,想上廁所。”
……
靠!
還有沒有比這個字更能反應他心情的?!
裴琅覺得跟這女人說話腦子非得纏上好幾個圈才行,鬆手的一刻滿臉的陰沉挫敗無論如何也收不回去。
洗手間裡,蘇墨坐在馬桶蓋上,她雙手蓋在臉上狠狠揉了幾下,心臟突突跳的厲害,帶着一種極度的後怕,她用手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臉,慢慢的讓自己鎮定下來。
倘若發現不妙,一切都要扼殺在萌芽當中,這一點,蘇墨深信不疑。即便是感情,也一樣。有些人可以動心,有些人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碰的。
那是禁區,一旦碰到,死無葬身之地。
她太厭倦那種激烈無邊的生活,蘇墨想要的,不過就是平靜祥和。
“姨媽?嗯,我知道了!”
蘇墨手裡拿着一份明細表,跟季沐媛挨個兒的去工地涉及到的地方進行復檢,下午回程的路上,季沐媛接到個電話。
收了線後蘇墨就見她臉上表情很是複雜,似喜似傷,百般變化,“怎麼了?”
揉了下眉心,季沐媛直接吩咐司機趕往酒店,回頭對蘇墨解釋,“我有個重要的事情,先把我送到酒店你們再回去。”
商務車很快來到目的地,透過車窗玻璃蘇墨看到五星級酒店豪華昂貴的裝修風格。
季沐媛匆匆下了車,許是走的太急,腳踝突的就崴了一下,蘇墨推開車門匆忙下車走過去扶起她,“你這趕着投胎呢,小心點兒。”
季沐媛動了動腳踝沒什麼大問題,她站直身子笑笑,“你就調侃我吧!”
可那抹笑意卻讓人覺得格外的心酸。
不等蘇墨再問就往酒店裡走去,蘇墨看着她的背影,倒是第一次見季沐媛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琅謄沒見着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卻幾乎見不到裴琅的面,那天之後他也沒在難爲她,只是兩個人碰面的機會異常的少,晚上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過來,可待到早上的時候就只看到牀邊被壓下去的痕跡。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一段子時間了,蘇墨隱隱鬆了口氣,卻也說不上自己是因爲什麼而提心吊膽。
這酒店前的停車位極其緊張,剛剛跟季沐媛說話的間隙裡,司機已經被保安指揮到較遠的地方,蘇墨拿出手機撥過去準備走,手機剛貼到耳朵上,就聽到個脆生生的童音。
“妞兒,妞兒……”
蘇墨默然,哪家的孩子這麼喊人呢!
“你把車開過來吧,我們準備走。”蘇墨對着電話那頭的司機說了聲,正提步欲走的時候就聽着後面的娃娃着急了,“站住,妞兒,我說你呢!你先別走!”
蘇墨轉轉腦袋,這附近的妞兒貌似除了她沒別人了。她扭過頭去,就見着後面一個穿着牛仔褲,上身綠色外套的小夥子,頭上歪帶個帽子,有點兒流裡流氣偏偏又帥的要死,這會兒正瞪着雙眼睛看着她。
“有事嗎?”
蘇墨瞅瞅四周沒看到別的人,小朋友五六歲的光景,誰家的小孩,水嫩水嫩的讓人恨不得想在他臉蛋子上狠掐一把。
裴佑辰那雙滴溜溜轉的眼睛盯着蘇墨看了又看,拉開嘴角扯出一個極大極燦爛的笑容,小孩子的眼睛裡看到的只覺得這個妞兒漂亮極了,他過去非常自然的扯住蘇墨的手指頭,“妞兒,你上哪兒去啊!”
蘇墨拍腦門子的心都有了,要不是看他年齡太小,當真會以爲又遇上個搭訕的,只是這麼個小精靈怪的看着就惹人喜歡,蘇墨眉眼彎彎的笑着,“小子,你得喊我姐姐。”
裴佑辰非常嗤之以鼻,他拽拽蘇墨,揚着小鼻孔說,“你是我看上的妞兒,怎麼就成姐姐了!不過妞兒,你還是笑起來好看,雖然比我還差點兒!”
蘇墨:“……”
看看周圍沒看到有大人在,估計八九不離十是在這兒宴請的人中的孩子,蘇墨揚了揚眉毛,“你爸媽在哪兒?我帶你過去?”
“首長有任務,”皺皺小鼻子,小帥哥一臉嫌棄,“那些人總喜歡掐我的臉,都被他們捏腫了,我纔不要回去。”
蘇墨失笑,她蹲下身來與他視線齊平,“那也得回去,他們找不到你會很着急。”
“裴佑辰!”兩人正說着話,就聽後面一道低沉的男音插進來,蘇墨就見着小朋友一張臉苦哈哈的皺起來,完蛋了!
越過小朋友,蘇墨往後看過去,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走過來,還有他旁邊那個男人,她極其熟悉。
蘇墨臉色變了變,就見着裴琅視線落在她身上,男人慣有的眼神氣勢,一把子罩過來讓蘇墨忍不住的就收回去臉上的笑容。
一個爆栗子敲在小朋友頭上,“整天到處裡折騰!又欺負人了!”
裴佑辰捂着腦袋嗷嗷叫着抗議,扭過頭去對蘇墨說,“妞兒,我們私奔吧!”
……
這孩子!
既然家長來了,自然沒蘇墨什麼事兒,看着從酒店裡出來的人,蘇墨臉色白了下,即便只是見過一次,可她也不敢忘記他們的樣子。
裴琅自是看到了蘇墨,他走過去,單手扣住她的胳膊,臉上表情晦澀不明,“你怎麼過來?”
頭疼的按按眉角,蘇墨看着裡面的人愈來愈近,她心有忐忑,“沐媛要過來,送下她我馬上走。”
偏偏男人手掌執着的捏着她的胳膊不放,蘇墨心裡愈發的混亂,“裴琅,你放手!”
兩人間的動靜早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韓宛芬看到蘇墨的一瞬間,雙手募的一下按在頭上,那種突然衝上來的暈眩感讓她身子晃了下,裴奕趕緊扶了一把,“韓姨。”
韓宛芬穩了穩身子,她手掌撐在裴奕手臂上,“找到佑辰了就趕緊回去,別怠慢了人家!”
裴奕自是明白韓宛芬支開他的意思,不顧小崽子吆喝着他的妞兒抱起來就進了酒店。
門口,就剩下他們三個,蘇墨垂下頭,手心裡忍不住的滲出冷汗,她的手指緊張的蜷起,被韓宛芬盯的滿身的冷意,她抿緊脣畔,身體僵硬的彷彿連動都沒法動。
裴琅單手抄在口袋裡,男人那張精緻的面孔上有陰霾閃過,他是沒料到韓宛芬也會出來,更沒料到會在這兒碰上蘇墨,看着司機開車過來,裴琅捏着蘇墨的手臂鬆開,他手掌貼在她腰上推了把,“你先回去。”
“站住!”
腳步還沒邁開半分,就被韓宛芬厲聲喝住,她幾步衝到蘇墨跟前,卻被裴琅橫臂攔住,男人手掌搭在韓宛芬的肩頭,隔開兩人的距離。
韓宛芬也沒繼續上前,只是那雙眼睛犀利無比的盯住蘇墨,“這樣的女人除了張開一雙腿還能幹什麼?玩玩也就罷了,這之後要訂了婚可不能這樣。”
蘇墨擡起眼看一眼裴琅,男人臉色陰鷙暗沉,那雙眼眸犀利入墨,她蜷了下手,擡起頭的時候媚眼如絲,“裴夫人,這話未必全對,你應該知道的,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兒哪能說的那麼清呢!再說了,你也別怨我,當年如若不是你們做的太過……”
她的話,帶着層層隱晦的意思,韓宛芬被氣的不輕,輕易的就想到當初她扔過來的那張碟片。
氣氛一時陷入僵滯,裴琅視線停在蘇墨臉上,闃黑的眼眸深處翻涌的波瀾讓蘇墨完全不敢跟他對視。
“伯母,出什麼事了,怎麼還不進去?”
聽到聲音的時候,蘇墨擡起頭來,看到女人窈窕的身段樣貌,蘇墨眼角狠狠抽了下,她心底冷冷的笑,真好,都湊一塊兒了。
裴夫人換臉換的也當真的快,一臉親切的看着沈萱童。
“萱童,你怎麼出來了?”
“等不到你們,我過來看看。”
沈萱童眼睛似有若無的落在蘇墨身上,卻聰明的沒問一句話,她走上前挽住韓宛芬的胳膊,脣角挽出個笑容,“沒事兒我們先進去吧!”
“阿琅,你也快點。”
說完,兩人便先行走了進去,酒店的玻璃旋轉門前,沈萱童回過頭來朝着蘇墨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她眉角勾着一抹子笑意,帶着無比的寒冷,一瞬間就全部收了回去。
眼見人都已撤了,蘇墨也不想留在這裡,卻突然聽到男人悶笑的殘冷的聲音,“蘇墨,我做的過了嗎?我沒把他整死蘇家就該燒高香了!”
男人嘴脣裡蹦出的話夾着陰冷的風力,蘇墨握着車門把手的身子停了下,她扭過頭來,以一種無比冷靜的口氣看着裴琅,“過不過都是相對的!你爸得到他想要的了,這些還不夠嗎!”
她揉揉額角,並不想跟他在這裡討論這些問題,蘇承源做的事兒,沒理由讓她來承擔。又更況且,當初蘇秉宗和裴少峰的權利之爭,沒有對錯,只有勝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