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手指壓在額心,“你既然能讓方醫生給我帶話,我怎麼還敢不接?蘇承源,媽媽已經跟你們半點兒關係都沒有了,你別再打擾她。”
“呵,小墨,這麼急着想要跟我撇清關係嗎?小墨,我有沒有說過,你真的很天真?天真的我恨不得時時刻刻把你鎖在我身邊!”
捏着手機的手指隱隱泛白,渾身緊繃起一陣寒顫,蘇墨忍住要把手機扔出去的衝動,她壓下視線慢慢平復自己的心跳,牙齒間迸出一字一字,“蘇承源,你聽着,我跟你沒有丁點兒的關係,我不知道你在動什麼心思,但是我告訴你,別再把心思動我身上……”
蘇墨頓了頓,她冷笑一聲,擡起頭走到窗戶邊上,透過黑色暮靄她的視線落在遙遠的黑夜中,“就算你動什麼心思,除了這具身體,我不認爲你還能給我其他更致命的傷害。”
無非就是強要了她,那又如何?她不是什麼貞潔烈女,不會爲這樣的事情尋短見,更況且,她不是個會舀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的人。
對於蘇墨而言,活着照顧媽媽是她唯一所求,其他的,她從不強求,也不希翼。
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生活也不會讓你覺得太糟糕,這些年,蘇墨就是這樣一直走過來的,她覺得自己還能繼續走下去。
醫院的單人病房裡,男人輪廓分明的臉龐在白熾燈管的照射下顯得異常森恐,筆直的身子站定在病牀前投下一片陰影,他脣角勾勒着一抹子笑意緩緩的將身子俯低,鼻樑幾乎噌到康文心的面頰,牀上的人卻是一動不動睡得極沉。
嗓間的低低笑聲透過手機傳到蘇墨耳朵裡,黑夜裡蘇墨只覺得渾身的弦都繃緊了,一不小心就會被繃斷了,她屏住呼吸集中了所有精力放在手機話筒的另一端,隱約間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
那種無形的緊張感蔓延在空氣裡,蘇墨抿緊脣畔,莫名的詭異感覺讓她不敢貿然開口。
“小墨,別緊張,小媽睡的很好!”
“你……蘇承源……你在醫院?你想做什麼?”一口氣提到嗓子眼,蘇墨倏然瞪大雙眸,不敢置信的驚呼出聲,她單手扣住自己的嘴巴,勉強穩住聲調。
“呵,這麼緊張做什麼?我不過是過來看看小媽,順便讓醫生給她打了針安定而已。”
男人說的漫不經心,語音裡的笑意繚繞,他站起身子,手指沿着康文心的脖頸處輕輕劃過一道,病牀上的人卻渾然未覺睡的依舊香甜。
“睡的還真甜,小墨,你說若是有把刀子將她脖子上的動脈劃開,是不是也能這麼毫無所覺的繼續睡過去!”
蘇墨單手捂住嘴巴,把一切的驚呼訝異嚥進肚子裡,眼圈因爲緊張和擔憂疼漲的厲害,她慌忙的往玄關處跑,腳底下絆到桌腳處,蘇墨也顧不得疼爬起來往前衝。
她一邊穿着鞋子,一邊透過手機企圖穩住對方,“你別亂來,蘇承源,你給我打電話就是想問我這個?唔——”
身體砰的一下撞到門邊的廊柱,蘇墨疼的眼睛裡泛出一圈淚水,手機甩出去好遠,蘇墨幾乎是爬過去舀起手機,屏幕顯示還在通話,她顫抖着雙手將手機貼在耳邊。
“……我暫時不會動她,但是小墨,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麼,而且,你不用過來,小媽睡的很好,聽方醫生說,最近恢復的也不錯,你若是聽話,我保證她會一天比一天好。”
手指愷去眼角溢出的淚水,蘇墨仰起頭來將淚水沉澱到眼底,“你想要什麼,還是說明白的好,蘇承源,你想要我做什麼?”
“終於想通了嗎,小墨,我很高興。”男人喉間溢出滿意的笑聲在暗夜的手機聽筒裡,蘇墨卻覺得身上的每一處神經都被這聲音給拉緊了。
“琅謄最近咬的我很緊,小墨,我既然敢回來,自然不會毫無準備,敗在同一個人手下兩次,從來都不是我會做的事情。琅謄盯住的新材料工業園區的項目,我自然也想要,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脣畔被牙齒咬上一圈痕跡,蘇墨卻渀若未覺,蘇承源的意思表達的夠明白,可他,是不是太高估了她?
“你就那麼確信我能做到?我不過是駐點在琅謄,他的核心運營文件一概不經我手,你是不是太想當然了?”
蘇墨的聲音夾雜着一股子譏諷,看不到彼此的臉,卻都能猜到對方的表情,蘇承源自是不意外她會這樣說,只是,這不是他會去關注的焦點,他關注的焦點是,“小墨,我只是讓你知道我想要的,以及你做不到會有的結果,其他的,不在我的考慮範疇之內。”
男人的眸光在暗夜中迥然幽深,換句話說蘇墨怎樣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事兒能不能成!
蘇墨心底苦笑,這一場屠戮她終究是脫身不開,每一次的關口上似乎都有一條無形的線緊緊的將她拉進去,無論漩渦的深淺,無論她是否能夠適應,都被逼着往前走。
“我知道了。”
沉吟半響,蘇墨輕啓脣畔,言語間早已冷卻,低下的眸子在玄關處的燈光下只看得到眼底的一片陰影,“但是,有個事兒我得弄清楚,前段兒琅謄盯住的項目,背後的企業法人是你,我不知道你動了什麼手腳,但是你聽着,我不想給別人被黑鍋。”
“喲,這麼快就知道了,我以爲還得過一陣子。”手機另一端,男人冷笑,話語裡一片的漫不經心,但也算是默認了,琅謄確實是有他的人。
“你別跟我打哈哈,蘇承源,我不怕你捏着我的軟肋,我既然應了你,就自然會做,小媽要是有一丁點兒的不好,你信不信我能拖着你下地獄!”
不等對方再說話,蘇墨狠狠的掐斷了通話,手機被丟在一邊的隔斷上,她背靠在白色的牆壁上,身體就渀佛失去支撐般沿着牆壁滑落下去。
她雙手蓋在臉上,各種情緒蜂擁而至。她費盡了心思籌謀離開,卻在剛剛有點兒眉目的時候被蘇承源硬生生插了一槓子,想想自己將要做的事情,蘇墨心中着實是後怕的,之前,她還能信誓旦旦的爲自己辯駁,可現在……倒真成了事實。
她的信誓旦旦原來都那麼荒謬,蘇墨一想到裴琅看她的眼神,莫名的就是一個寒顫,裴公子向來都是不吃虧的主,他發起狠來的樣子恐怖的就像是魔鬼。
一夜間恍恍惚惚的就到了天明,裴琅果然整夜都沒有回來,蘇墨去洗手間洗了下臉,鏡子裡女人的臉顯得有些蒼白,睡眠不足導致眼睛下面嚴重的黑眼圈。
細細的化了妝,確定自己的狼狽不會被人看出來,蘇墨才強打起精神去了琅謄。
裴琅還沒過來,蘇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心不在焉,就看見陳啓安敲門進來直奔季沐媛。
“沐媛,這是一份文件初稿,你幫我修訂下。”
他隨手甩下份文件,蘇墨擡起頭來時,恰巧碰上陳啓安望過來的目光,她點頭微笑算是打過招呼。陳啓安也禮貌的回禮,扭過頭時和季沐媛交換了個眼神。
那種心照不宣,讓蘇墨胳膊上莫名就起了片兒雞皮疙瘩。
一上午的時間,過的非常快,沒有什麼異常,可或許當真是心理藏了事兒,蘇墨總覺得渾身的不自在,走哪兒都覺得別人看你的眼神不對勁。
泡了杯速溶咖啡,蘇墨將頭揚起來倚在茶水間的牆壁上,滿心滿身的疲憊就這麼席捲而來,加了糖的咖啡喝在嘴裡還是苦澀的很,穩了穩心思,知道現在還不能自亂陣腳,蘇墨端着杯子往外走。
“啊……你走路不長眼的啊!”
咖啡悉數倒在自己身上,蘇墨氣不打一處來,她低頭拽着自己身上的毛衫,一面兒的埋怨,眼角掃到男人嶄新明亮的皮鞋鞋面時她倏然擡起頭來。
男人斜飛入鬢的眉毛稍稍挑起個弧度,“怎麼,這算是惡人先告狀嗎?我可沒低頭走路不看人的。”
裴琅退後一步,他只有西裝褲上濺到一點兒,臉色清爽精神無比,跟蘇墨的無精打采形成鮮明的對比。蘇墨拽着衣服前襟上一片的污漬,心中惱恨,那種心理上的落差讓她自己在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
蘇墨站在原地沒動,她半咬着脣,說不出的委屈壓在心裡,幾乎是一觸即發,她轉身欲走,一句話也沒說,她怕一張嘴巴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嘖,你這是什麼表情?”
手臂被男人拉住,裴琅眉心蹙起褶皺,精緻的眉眼間是一片陰鬱的暴躁不耐,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視而不見,這個女人軟硬不吃,哄或者不哄都差不多的事兒。
可關鍵是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還真***新鮮。
“我能有什麼表情,你放手,我要去換衣服!”
蘇墨使勁兒的拽自己的手,卻抵不過男人的力量,拉扯間兩人的身體幾乎碰到一起,蘇墨敏感的嗅到男人身上若有似無的女性香水味兒。
她的心底莫名的就是一冷,連着動作都僵直住。
“你先放手,我就是去換衣服,你總不能讓我這樣繼續上班吧!”
蘇墨擡起頭看向裴琅,她的眸光中點點複雜被深深的掩在眸底深處,聲音卻早已恢復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