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自家雜七雜八的事兒辦下來,可缺着不少錢呢。
她一直沒睡着,就是再細盤算掙錢這件事。
與絹花相比,珠花成本大費時間,但也賺的手工費多,而且福慶齋也更傾向於珠花。
自然而然的,以後自己要把功夫多多用在珠花上面,也要慢慢的教會劉氏。
至於孃親,年紀大了,前幾年又哭得厲害,雖然還能縫縫補補的,但這種細碎的活計是不行了。
而且,這次買到的這些低等的珠花料子品相也是參差不齊,先要好好的挑一挑,儘量把同一品相的用在一起。
據她的觀察和店裡夥計的報價,福慶齋裡同一個款式的珠花,如果珠子都有明顯的殘缺或者裂紋很明顯,價錢就便宜不少。如果每個珠子的大小都差不多,形狀又都圓潤些,價格就立馬漲了不少......
想着想着,一直沒有睡意的韻秋也不知不覺的閤眼了。
韻秋不知道的是,在今天她們家有了轉機的時候,她的親親妗子周氏此時正在京城上躥下跳的算計着。
吃早飯的時候,大郎說,“娘,今個兒我去打水,聽朱大伯說村子裡有人家都嚷嚷着要拉水車澆地了。”
林氏聞言也沒心思吃飯了,放下手裡的窩窩,嘆氣道,“可不是,三兩天再不下雨地裡的種子可就熬不住了!咱莊稼人,吃飯要靠地,更要靠老天爺賞臉。”
這一打岔,韻秋也沒有了之前的輕鬆。
可不是嘛,老天一直不下雨,地裡的種子可是熬不下去了!她還隱約的記得小時候,有一年旱得厲害,村裡家家戶戶都是男女老少齊上陣,水車拉、扁擔挑、兩人擡的,把水一點點的從河裡運到地頭,再由體弱的婦人和年幼的孩子一瓢瓢的澆點在埋種子的坑裡。
那時候,林氏也只好帶了年幼的她去地裡澆水。
她被地裡的土坷垃東絆一下西絆一下的,端在瓢裡的水,一多半都白白的灑了。
林氏心疼那些水,可自己的爹爹好像還笑着說二丫還小啥的,要不讓她去地頭歇着去......她蹲在低頭看爹孃和大哥在田裡忙碌。
天烤的厲害,林氏還沒忘了要把汗巾拿到水桶裡浸水,擰乾後給她搭在頭上......
等韻秋回過神的時候,劉氏正在說話,“娘,那咱啥時候開始澆地呀?”
林氏想了想說,“再過兩天吧。咱家總共就三畝地的種子,到時候讓大郎拉了水車,咱娘幾個都去拿瓢澆地。”
“我看行,今年咱家多了二丫,四娘也能帶了大寶下地,人手足!”大郎也點頭同意。
韻秋感慨,“咱村人還是佔了離河近的光,只要河沒幹,就不怕莊稼會旱死!”
大槐莊地勢低,又是黃土地。不像那些山裡人家,因爲地勢高,薄田還都是山地,最怕旱。
那時候,那邊的人被逼的拉了水車趕上三十多里路,都跑到大槐莊下游水深些的河段去拉水澆地......
京城,四喜衚衕的胡宅。
周氏的姨家表妹錢氏正低眉順眼的在自家婆婆馬氏跟前聽訓,“我昨個兒差人打聽了,那表姐說的那個女孩兒,確實是雲慶衚衕裡趙府大小姐的貼身大丫頭,人品口碑都不錯。我打算和你一起去相看相看,要真是個不錯的,就給咱家福哥兒定下來......”
待婆婆馬氏說完,錢氏才恭敬地開口,“既然娘也是這個意思,那我下了值就捎信兒給我表姐,讓她明個兒趕回家好好準備準備!”
又提醒道,“婆婆,時辰不早了,我該去府裡當差了,今個兒錦繡閣的要去府裡給主子們量夏衣尺寸......”
馬氏不耐煩的揮揮手,“那你趕緊的回去當差吧,見着了姑奶奶,可要提醒她小心伺候夫人,吃的苦中苦方成人上人!”
錢氏在千禧坊的安樂侯府的針線房做管事媳婦。
千禧坊附近住的可都是纓簪功勳之家,所以這離千禧坊最近的四喜衚衕兒的宅子裡住的可都是各個功勳世家府裡體面的下人。
就像胡家,一家四代都是安樂侯府的家生子,馬氏的太公公與公公當年還任過府裡的大管事,就是府裡的主子們也要給三分臉面,體體面面的叫一聲“胡大總管”......
錢氏白天要去當差,等晚上下了值再回胡宅來,這可是侯爺特意的恩賞,讓她晚上不用當值,只管好好回家伺候婆婆馬氏。
馬氏看着兒媳婦錢氏走遠了,才鬱鬱寡歡的嘆氣了氣來。
身邊的小丫頭趕緊的給她捶背獻殷勤,“老太太,昨個兒您又犯了頭暈,要不要一會兒讓門子去請閩大夫過來瞧瞧!”
馬氏搖搖頭,“不用了,都是老毛病了!哪能屁個事兒就要請了閩大夫過來,要不是侯爺寬厚,我哪有恁大的臉面敢勞煩閩大夫!”
要知道安樂侯府裡,也就侯爺、侯夫人和嫡出的大小姐纔有資格去太醫院請太醫請脈。府裡的側室和庶出的姑娘、哥兒,頂多也就是請了慈仁堂的閩大夫過去。
像那不得寵的四姨娘,是沒有臉面勞煩閩大夫的。
雖說侯爺給了她這個老太婆臉面,可做下人的也要有下人的樣子,可不能恃寵而驕太過猖狂,哪天惹了主子的不順,立馬就有緊盯着他們家的小人去落井下石,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馬氏讓小丫頭扶了她去偏房唸經,又吩咐小丫頭,“你去福哥兒房裡看看他今天的藥吃了沒?是不是又吐了?”
等小丫頭走了,只見馬氏跪在觀音菩薩的銅像前虔誠的禱告,“求菩薩保佑福哥兒平平安安的,好歹給我們胡家留一線香火......”
馬氏雖說是做了一輩子奴才,可這一生也算是大起大伏,經過大場面的。
她公公在世的時候,胡家可是最最體面的時候......真真應了那句宰相門人七品的官的老話了!
可等公婆都去了,丈夫才幹平庸無用,全靠她在太夫人跟前心腹伺候,胡家纔算沒有在安樂侯府失了勢,但風光也是大不如前了。
原想着等那時候的世子爺,也就是現在的侯爺襲了位,自家兒子可是貼身心腹,鐵板釘釘子必定是個外院管事的命。到那時候,胡家纔算有了頂事兒的男人撐體面。就是自己也能舒口氣了,只要侯爺在世一天,胡家的恩寵在府裡就是數得着的。
果然,等世子爺襲了爵成了新一任安樂侯,兒子成了外院書房的大管事,專司伺候着與高官權貴迎來送往的那些體面活計。
眼看,胡家就又要崛起了。
可天有不測風雲啊,侯爺在西山打獵的時候驚了馬,兒子爲救主子受了重創,自此絕了生育之能......
唯一慶幸的就是,福哥兒娘已經有了身孕。
一家子日夜吃齋唸佛的,才盼到老天開眼賜下了福哥兒,總算是沒有絕了香火。
當時,女兒已經是太夫人身邊受寵的大丫頭,侯府爲了恩賞胡家幾乎絕嗣的護主之功,自然就被候爺納進了後院,就是現在至今侯爺最寵愛的五姨娘,還生下了府裡最受寵愛的三爺、五爺。
尤其是前年又生了府裡最小的七小姐。
老來得女,侯爺自是稀罕的不得了,連帶着又對五姨娘多了份寵愛......
更何況,侯夫人生了嫡出的大小姐傷了身子,再無所出,未來的安樂侯世子只能從五個庶子裡面選了。
侯爺的五個庶出兒子,五姨娘就佔了兩個,而且又最受侯爺寵愛。
如今侯爺已經默許了,只等侯夫人點了頭,就把其中一個記在了嫡出的名下。
馬氏耐心的跪坐在佛前唸佛珠。
這些年,自己雖然年紀大了,得了主子的恩典不必再去府裡伺候,只在年節和主子壽辰去磕個頭。
可她是一直教導女兒要好好恭順的伺候侯夫人,也交代了要兩個哥兒多去夫人那裡請安......
眼看着胡家就要大富大貴了,安樂侯府裡的奴才大都順風倒了過來,這陣勢比及幾十年前胡家最興盛的時候也更勝幾分了......
可外人哪裡又知道胡家的苦?
胡家四代積累,雖說世代爲僕,可家底頗豐。
除了主子們歷代的賞賜,自家幾代暗地裡置下的私產可是比得上京裡不少的官員了。
光京郊的大興和宛平兩縣,就有三百多畝地了......
等五姨娘的兒子被立了世子,胡家自是要全家都被放了良籍的,胡家也稱得上是家財萬貫的富戶了,背後還有安樂侯府做靠山。
以胡家如今的家財及未來的體面,就是給福哥兒娶個官家小姐原本也是當得的。
可偏偏福哥兒還在孃胎裡的時候,因他爹的事兒他親孃就被驚了胎又心裡鬱結太過,可憐的福哥兒自生下來就沒斷過藥,纏綿病榻的......
要是娶個家事不弱的孫媳婦,福哥兒身子弱只怕制不住她。萬一不安分起來,要是隨了福哥兒的親孃那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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