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藍橙給他的話狠狠地塞了一下。裴慕陽就算對她有一萬一千的不滿意,都不曾如此迴應過她。這話,根本不是他會說的!
裴慕陽進了屋,直接上二樓,推開臥室,衣服也不解,仰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思緒再一次回到幾個小時前,和程江南在一起的時候。程江南倔強地下河要去救自己包的樣子,他掉進水裡時,她焦急的表情,不顧一切地下水來救他,她過來牽他的手的感覺,因爲他開玩笑而憤怒的樣子……他覺得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是高級藝術品,珍貴而質樸。
他的心突兀地扭了起來,恨不能此刻就將她壓入懷中,狠狠愛。他猛地坐了起來!
“少……少爺?”正在打掃衛生的傭人被他這突兀的動作嚇得不輕,口齒都不清起來。裴慕陽沒理睬她,擡步就出去。
樓下,管家走來,手裡握着個盒子。裴藍橙站在廳裡,還沒有走。看到他,出了聲,“什麼事?”
“二少爺的快遞。”管家如實道。
裴藍橙一步上前,將盒子接了過去,眉頭都凝在了一起,“慕陽什麼時候有耐心等快遞了?”
管家不語,默默退出去。裴藍橙將盒子上的膠布撕開,看到了裡面一個白色信封,她取出,在翻開裡面時,臉色一時大變……
裴慕陽走下來,看到裴藍橙還在,略有些意外。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歪着身子下來,一舉手一投足裡都含滿了不羈,“什麼東西?”
裴藍橙猛然擡頭,臉上怒火滾滾,拿着信封就甩向他,“你做的好事!”
信封在他的身上撞了一下,最後掉到地上,裡面的東西滑出來,是一疊照片!他低頭,拾起,在看到裡面的照片時,脣角勾起了興味。
“說過多少次了,要跟程江南保持距離,爲什麼還要跟她來往,竟然讓人拍出這樣的照片來!如果給人遞到父親或是爺爺手上,你這輩子就完了!”
裴藍橙此時的憤怒無法用語言形容,一聲聲一句句,都咬牙切齒,眼裡幾乎能噴出火來。
裴慕陽卻半點地沒有被她打擾到,指滑上照片,撫着照片里程江南的面孔,原來,她還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自己,還和他擁抱過。原本在腦袋裡不甚清晰的畫面一時清楚,他對拍照者的水平滿意極了。
好半天,他才抽指,將照片往信封裡塞,“這樣好的照片,倒巴不得讓他們一起看。”
他這話差點給裴藍橙給氣死,還未來得及訓人,他已握着信封走向門口。
“你去哪裡!”她在背後低吼。
裴慕陽沒回答,扭門出去,騎上自己的摩托車離開。在經過主宅時,他停了一下,最終還是馳騁而去。
背後的裴藍橙用力地揉着太陽穴,被他氣得不輕。她臉上滿是痛苦和煩亂,夾雜着無奈,已經對裴慕陽無計可施。
好一會兒,她纔去掏手機,“給我查一下,拍慕陽和程江南照片的人到底是誰!”
老湯把車直接開到了公寓樓下,還未來得及停下,一輛摩托車就突然駛出來,一個打轉,橫在他的車前。好在他剎車踩得及時,纔沒有撞上。
程江南和裴景軒的身子皆朝前一傾,差點摔倒,擡頭時,看到了摩托車上的人。那人摘下頭盔,露出裴慕陽那張不羈冷漠的臉。裴景軒極爲意外,程江南也跟着頭痛起來,身子動了一動,是要去拉門。
“就留在裡面!”裴景軒將她按下去,出聲道。他一眼看到了裴慕陽手裡的白色信封。他只是揮了揮,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程江南的方向。即使知道有膜擋着,裴慕陽看不到程江南,裴景軒還是很不爽。
他揚信封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裴景軒領着程江南一起出現,他就會把照片公佈出來。
裴景軒一個人下了車。
“過來怎麼不打個電話?”他問。
裴慕陽不羈地歪了歪脣角,“只是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碰到了。哥,我們去喝一杯?”他指了指外面,“酒吧。”
他報了個地址,“我在那邊等你。”說完,一扭車頭,離去。
裴景軒凝着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車影消失,表情極不好。直到他離開,程江南才下車,來到裴景軒身邊,“怎麼了?”
“沒事。”他回頭來,爲她壓了壓領子,“先上去,我晚點回來。”
程江南看向裴慕陽離開的方向,有些不放心。裴景軒推了她一把,而後自己上了車。車子,很快離去。
裴慕陽走進酒吧,落坐在吧檯上,要了一杯最烈的酒一飲而盡!他的脣角染着點點酒液,折射出絲絲光芒,使他整個人越顯恍惚。他揉了一下眉,手機響了起來,是杜純語。
兩個人雖然認識,卻極少私下相處,無事更不會聯繫。他按下接聽鍵,那頭傳來聲音:“我遞的東西,收到了嗎?”
“是你送的?”裴慕陽意外地撩高了尾音,聲音裡有着明顯的不敢相信,“杜大律師什麼時候也幹這種偷雞摸狗跟蹤人的事了?”
杜純語給狠狠地滯了一下,卻還是強忍下心頭的不舒服迴應,“聽說你喜歡程江南?既然喜歡,不如給我們兩個都創造個機會,把這些照片都送到你父親和爺爺那裡去。”
裴慕陽低頭看着手裡的照片,在出門時,他有過短暫的一瞬,是想把東西送過去的。但,他沒有這樣做。
“東西送過去,我和程江南的事必然會成,但對你卻沒有好處!我哥不會娶你從來都不是因爲程江南或是別的什麼女人,你應該明白。就算你再努力,機關算盡,我哥也是不可能要你的!”
裴慕陽的話像是利劍,劃開了還未癒合的傷口,杜純語捏緊了手機,面色早就灰白!
就是不甘心,所以纔會不顧底線地做這些事,裴慕陽的話讓她難堪又憤怒,最終默默地掛了線。
“怎麼樣?”方美玲急不可耐地傾身過來,等她的答案。杜純語灰着的臉色沒有恢復,吃力地搖搖頭,裴慕陽的話充斥着腦袋,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病急亂投醫的瘋子!
“乾媽,我要走了。”她猛地站了起來,再沒辦法配合方美玲演這些戲了。
“純語!”方美玲呼了一聲,杜純語早關了門,將她的聲音隔斷。她氣得掐緊了指,幾乎要將指節壓斷!
“沒用的東西!”她氣得低斥,片刻借力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走動着,好一會兒一掌重重拍在了桌面上,“外人到底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酒吧裡。
裴景軒後一步走到,看到裴慕陽,走了過去,“怎麼先喝上了?”
裴慕陽壓着身子給他倒了一杯酒,看到他柔軟溫潤的眉眼時,心口莫名地扯痛起來。他伸手,握上了裴景軒的手,低呼一聲,“哥——”
裴景軒被他這突然的深情驚了一下,裴慕陽從不會在他面前表露這樣的情緒。
“怎麼了?”他有些急地問。
裴慕陽搖搖頭,搖得十分艱難。他沒辦法告訴裴景軒,自己是在心疼他。程江南包裡的資料他都看了,即使如他,都不敢相信一個親生母親會對自己兒子做出這些事來。
裴家人以及和裴家扯得上邊的人都瘋了!
“沒事,喝酒。”他用力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拾杯去撞裴景軒的杯。裴景軒看着他的表情,略有幾份遲疑,還是喝了下去。
裴慕陽覺得滿口發苦,酒液滾入胃裡,像一壺開水,燙得他心頭髮痛。
這豪門到底是怎麼回事?最親的人拿着冠冕堂皇的藉口,拼命拼命地傷害自己人。反倒不該有親密關係的他們,卻保持着長久而真誠的感情。如果不是程江南的出現,他們不會成爲敵人。
當然,即使成爲了情敵,彼此之間也沒有大的傷害和欺騙。
他主動扳過裴景軒,再叫一聲:“哥——”
“嗯。”裴景軒低低應着,並未拒絕他的親近。從小到大,裴慕陽都比較服他,願意親近他,即使爭爭鬥鬥不斷,他們的感情都未受到影響。
裴慕陽心裡憋着事,喝得自然猛,烈酒一杯杯地灌下去,不知覺一瓶就見了底。裴景軒看出了他心底不快,也沒怎麼阻止,由着他喝。
他叫到了第三瓶。
“夠了,喝多了傷身。”再不能放任下去,裴景軒終於出聲阻止。兩瓶烈酒,他只喝了一杯,剩下的全被裴慕陽喝掉了。裴慕陽明顯有了醉意,迷濛着眼來看他,眼底的痛楚更重了。
裴景軒不忍,站起扶着他往外走。裴慕陽把頭壓在他肩頭,不吵不鬧,出奇地配合。
“哥,我心疼你。”或許因爲醉酒的緣故,他低語着,眼淚從眶裡滾了出來。裴景軒回頭,藉着暗淡的光線看到他的眼睛溼溼的,臉色格外蒼白。他亂摸着,摸到了裴景軒的手,握得緊緊的。
老湯過來幫忙,兩人一起將他擡到車上,在裴景軒脫下外套給他蓋的時候,他再一次握上了他的手,“哥,我是真的喜歡程江南!”
裴景軒的身子猛一震,停在那裡,目光銳利地射向裴慕陽。裴慕陽依然閉着眼,顯然還醉着。這一刻,他竟然也有了醉掉的感覺,臉色也跟着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