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下。
“叔叔,有事嗎?”
“應該是報應啊,江南。”程寬的話說得莫名其妙的。程江南給愣了一下:“什麼……報應?”
程寬沉沉一嘆了一聲,“程家的事業完了。”
“完……了?”這又是什麼意思?
“你嬸嬸投資失敗,虧了一大筆錢,公司被債主收走了。”
“啊?”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她一時接受不了,張了半天的嘴不知道說什麼。好久纔出聲,“嬸嬸不是一直很謹慎嗎?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
在知道柳桂花設計了自己時,她的確很氣憤,甚至有種要讓她也試一試那種滋味的想法。但聽到這話,又難免心驚。
“不知道,對方提出的條件太過誘人,當時說什麼風險都沒有的。你嬸嬸信以爲真,把公司抵押出去貸款,結果政策生變,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這樣啊。”這麼說來,柳桂花還真是遭報應了,“你們以後打算怎麼辦?”
“這是我們該得的報應,只是有些對不起大哥,他一手創辦的公司在我們手上不僅沒有發揚光大,還就這麼毀了。唉——”
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沉默着。
“不要擔心我們,原本我和你嬸嬸什麼都沒有,是拿了你爸爸的公司纔像個樣子。我們現在不過是重新回到原點,回到自己的位置罷了。只是你奶奶,她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日後我們這樣……可能就……”
“奶奶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她的。”
原本就想把奶奶接過來,這事和裴景軒也商量過,他很贊成。
“這我就放心了。”程寬又嘆了一會兒氣,跟她說了許多道歉的話才掛斷電話。握着話筒,程江南還沉浸在這份震驚裡,有些緩不過勁兒來。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她疑惑地接下,那頭已經出聲,“是程江南小姐嗎?我是華夏律師事務所的樸律師,程氏股份轉移的材料已經準備齊全了,您親自來律所籤還是我送過去?”
“程氏股份轉移?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我的代理人收購了程氏企業,並無條件轉到了您名下。手續已經辦完,現在只需要您簽字就可以了。”
“你說的是柳桂花的程氏企業?”
“是的。”
今天的震驚可謂一樁接一樁,程江南本能地認爲是騙子。只是若是騙子的話,對方爲什麼只用程氏來騙她?而且程氏又正好被人收購。
“你們的代理人是誰?”
“抱歉,代理人不願意透露身份,但能爲您做到這一步的人必定和您的關係不一般,您親自去問問會更好。另外,您確定了時間的話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如果想來律所籤,稍晚我將律所的地址發給您?”對方極爲細緻地爲她做着安排。
掛斷電話,程江南依然處於懵懵懂懂之中。
律師說能幫她的人一定是關係不一般的。關係不一般又知道柳桂花對自己的設計還有這個能力辦到這件事的,便只有裴景軒了。
應該是他吧。
他一直在悄悄辦這件事嗎?
原本只是想打電話,這會兒覺得親自去公司見他更好。
她去路邊攔車。
一輛出租車停下。
她拉開門坐進去,才準備關門,另一個人跑過來,“求你,讓我先上好不好!”
竟是季雨瑤。
她一反平日的整齊精緻,這會兒眼睛通紅,嘴巴扁着,顫個不停,顯然受了驚嚇。
看到程江南,她只是略愣,卻並沒有離開,只道:“我真的很急!”
“要不你們拼車吧。”出租司機看看程江南,再看季雨瑤,提議道。
沒等程江南出聲,季雨瑤就鑽了進來,只喊了一聲,“去車站!”
報完地址,她急*出手機打起電話來,“表姐,爸爸打電話來說公司遭人洗劫,一分都不剩了,該怎麼辦啊?報警?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表姐,如果是這樣,我以後該怎麼辦?”
季雨瑤家裡的公司遭洗劫?
程江南被這第三次震驚驚得頭腦都膨脹了,理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季雨瑤的話裡,她知道,對方是利用的是另一種方法將他家公司裡的錢洗劫走的,是誰,用什麼方法,全都找不到痕跡。
車子先去了車站,季雨瑤匆匆忙忙下車,腳步都錯亂起來。
看着季雨瑤那驚顫恐懼的樣子,程江南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當年,在程江北傷人後,她也是這樣的。完全理不清頭緒,只覺得天一下子就黑了,看不清任何方向,只有害怕,無止境的害怕。
“到了。”直到出聲,她才意識到到了JEL樓下。她上了樓,在開門時剛好與從裡面走出來的裴景軒相遇。
“哦,江南,你怎麼來了,我正好要去找你。”裴景軒手裡握着手機,已經調出了她的號碼。她只看了一眼,擡頭與他相對,“我叔叔說公司垮了,有律師給我打電話,說公司的股份和項目都轉到了我名下,是你做的嗎?還有,季雨瑤家公司的資金被莫名洗劫,也是你吧。”
她的話說得很急,眼睛亮閃閃的。
裴景軒臉上有明顯的遲疑,最後還是點頭,“嗯。”
“真的是你。”程江南點頭,“我早就想到了。”
“既然知道是我了,就不要多想。”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眉頭卻在下壓。其實,他也是在十幾分鍾之前知道這件事的。
原本收購程氏還給程江南是他的打算,只是不知道是誰,竟比他的速度還要快。
這個人,必定不簡單。
正因爲考慮到這點,他纔沒有說出實情,怕的是她要追查下去,給自己惹來麻煩。
“事情來得太快,我有點不敢相信。”她輕聲道,此時依然有不真實的感覺。
“程氏本來就是你的,拿回來理所應當,而季雨瑤,她當年對你做那種事,還害得江北人格分裂,卻不知悔改,繼續對你沒完沒了地傷害,得到這樣的懲罰也是應該的。”
他勸說着,其實自己的心也是亂的。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又太過詭異。
程江南聽他這麼說,便也能慢慢接受,握着他的手輕輕道謝。“那天你說會幫我把一切都拿回來,我還以爲會需要很久時間,沒想到這麼快。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的,這種速度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有心做事,速度當然快。”他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現休息一會兒,我去聯繫個客戶。”朝她笑笑,他走了出去。
到了僻靜之處,他這纔打電話,“騰危,幫我查件事……”
走回來時,他已恢復了原本的表情,看到程江南時彎脣笑着,“反正公司沒有特別的事要做,剩下的時間約會吧。”
“這樣可以嗎?”程江南看着外面來來去去的工作人員,有些不放心。
“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他拉着她,走出了辦公室。
夜晚,靜謐安詳。程江南早已睡着,側着頭,黑亮的髮絲鋪滿了枕頭,從被子裡伸出兩隻雪白的臂來,線條纖細,極是好看。裴景軒滿意地抿着脣,欣賞着她的睡顏,心下覺得最美的藝術品也比不過她。
手機唔唔地響了起來,原本要傾身下去抱着她共眠的他嘆一口氣,拾過手機原本要關機的,卻在看到巫騰危的號碼時,停了手。翻身從牀上起來,隨意披了件睡袍,走到外陽臺才接通電話。
“查得怎麼樣?”
“查清楚了,程家和季家的事是一個叫信的組織插手辦的。”
“信組織?”裴景軒的眉頭擰了起來,“是那個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有分部,極有影響力的信組織?”
因爲做律師的時候接觸得多,方纔對信組織略有了解。那是個寵大而神秘的組織,亦正亦邪,但它的掌權人極爲低調,至今沒有人查到過。
“是的。”巫騰危肯定了她的猜測。
如果是這個組織插了手,那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毫無痕跡地結束程氏和季家的公司的事就能解釋清楚了。
只是,信組織爲什麼要這麼做?
據他所知,信組織向來只針對大型企業,像程氏和季家這種小公司,不可能成爲它們的目標的。
“能幫我查一下負責這件事的人的身份嗎?”
“你的運氣不錯,目前軍部也正在監察這個組織,應該有可能查出來。”
信組織非同凡響,舉足輕重,各國軍方都有監控,怕的是他們跟本國的反對勢力結成聯盟。
“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掛斷電話,他揉着蹙緊的眉頭,始終無法鬆懈下來。信組織的加入使得整件事情越發顯得不簡單,他有些擔心。
回到房間,他坐在牀頭,細細去打量程江南。她的生活雖然坎坷但卻算簡單,如何能和信組織那樣的大團夥扯上關係?
程江南睡得正沉,哪裡會知道他的擔憂。滿意地舔舔嘴脣,脣彎了彎,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在夢裡都笑。配上長長的睫毛,白皙粉嫩的皮膚,就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指,撫在了她臉上,他想永遠讓她保留着這種無憂無慮,希望在他的呵護下,一輩子都沒有憂愁。
所以,這件事一定要徹查到底。
早晨,裴景軒起來時,正好迎着程江南從廚房出來。她穿着寬大的蝙蝠衫,將身子襯得正加纖巧。一張臉粉嫩嫩的,比之從前紅潤了許多,精神也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