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羞辱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身邊好像有人在喚她,可慵懶的美人遲遲地不願睜開惺忪的睡眼,她彷彿是真的累了,久久的只是微微撅着雙脣,眉心輕輕皺起。

“娘娘,您別嚇奴婢啊,是不是昨晚真的太累了,所以……”香兒跪在尹雪嫣的牀前,嚶嚶而泣,旁邊的錦霜垂首站立着,雖然臉上也露出關切之色,但是未像香兒那樣的緊張。

紗帳輕垂,窗外的清風徐徐的吹了進來,夾帶着絲絲的清香。

深吸口氣,牀上的睡美人皺了下眉,羽睫微微輕顫,她睜開眼瞼,看似好像還未從迷濛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香兒一看她睜開了眼,馬上就驚喜地大叫:“娘娘,您終於醒了,嚇死奴婢了!”

尹雪嫣實在是頭疼,爲什麼香兒總是這樣大驚小怪呢,真是個孩子啊。

她手撫着頭,慢慢地從牀上坐起身來,頭確實有點兒疼,但是昨晚她好像是在正陽宮門外意外摔倒,然後昏睡過去的,只是今天爲何會出現在自己的牀上……

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衣服並沒有少一件。她有些奇怪,是不是香兒帶她回來的,但是沒等她的疑惑表現出來,就聽到身邊的香兒緊張的說:“娘娘,奴婢剛纔在您房間醒來,還以爲您怎麼了呢,在牀上睡着,也不該睡得這麼沉啊?”

香兒伸手觸摸下她的額頭,沒發燒啊,看來以後一定要讓主子早點兒休息纔好了。

用過早膳以後,她和兩個侍女在一起閒聊,也沒有多問些什麼,只是問到昨夜的事時,兩人均是一頭霧水,什麼都不知道,尹雪嫣雙手拄着下頜,斜靠在窗前,開始靜靜的思考,後宮表面上平靜的如一潭死水,但其實卻如大海一般,波濤洶涌,很不太平。

原本就坐在窗前發呆,也沒有什麼人打擾,身邊的宮人已經習慣了,在尹雪嫣靜靜坐着的時候,儘量不要去打擾。

香兒正好端着新鮮的水果來讓她嚐個鮮,此時身邊並無其他人,尹雪嫣就想着詢問一下香兒,正陽宮到底是何人居住的地方,瞥了眼放在梳妝盒中的香囊,她確實是滿肚子的疑惑。

只是在小札上的字還未寫完,就見太后派了身邊的侍女雙兒到景仁宮來,淡淡地瞟了眼尹雪嫣,就傳旨太后要見這個不會說話的嬪妃。

香兒和錦霜都提示她不要緊張,太后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的嚴肅,尹雪嫣微微一笑,和一行衆人到了筵慶宮。

下了步輦,香兒就慌忙過來扶着她,她第一次到太后的寢宮,也沒有見過什麼大的場面,自然有那麼點兒不自然。倒是太后身邊的內監在她的身邊低聲說了句:“娘娘莫緊張。”

說完,隨即衝着她平和一笑,這一笑到底是給她長了不少的勇氣,長長的舒了口氣,她隨着引路的太監進了筵慶宮。

到了大殿的臺階前,尹雪嫣便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斂了裙衫,走進了大殿。

筵慶宮自然是和其他宮殿不同,大氣闊綽,富麗堂皇,饒是滿室的芬芳,看似很恬靜的氛圍,但還是讓她心中爲之一震。

前腳剛跨進大殿,就看到正前方的軟榻上,正端坐着一個蹙着眉頭的中年美人,說是美人,其實一點兒都不爲過,太后保養得極好,從她現在的容貌,就能猜測她在年輕時也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但她畢竟對尹雪嫣不愛理睬,手指微微一顫,她慌忙就讓身邊的侍女給取來個軟墊,跪在軟墊上衝着這個婆婆行禮,如果不是軟墊的華,恐怕她跪得時間長了,肯定會膝蓋疼半天都換不過來。

太后瞅着她這樣的狀態,自然心中更爲不悅,只是還未發作,就見錦霜嫋嫋走到尹雪嫣的身前,瞅了眼跪在地上的主子,她垂下頭去,靜靜地走到了太后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莞妃兩日前意外摔倒,今日第一次見太后,怕在太后面前失儀,所以才用了軟墊。”

太后原本就心中不悅,本以爲聽了錦霜的這番話會好一些,豈料手指在身側收緊,剛要出聲責罵,尹雪嫣見情況不太對頭,慌忙就低垂下頭去,緊閉上雙眼,肯定是要罵的,但是她裝作看不見,也裝作聽不到,忍忍就過去了,沒必要和老人一般見識。

但是預期的責罵沒有到來,相反大殿突然走來一個娉婷的嫋娜女子,她溫柔的笑容一直掛在脣邊,走到大殿中央,在尹雪嫣的身旁衝着太后跪下,尹雪嫣一時只覺香氣襲人,很是舒適。

“沁雯叩見太后。”她依依叩拜,說不出的端莊高雅,任是所有人看了,都對這個清麗絕倫的美女說不出的喜愛。

後原本還在氣頭上,剛要開口責怪,見到了沁雯,馬上就微笑着讓她起身,“不必多禮,來,到哀家身邊來。”

說着,就伸出手來,將沁雯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

天理!這還有天理嗎?

尹雪嫣當真是痛苦不堪啊,都是來叩拜的,她跪着就是有錯,人家還沒跪呢,就讓站起來了。就算是再有氣質又如何,她好像長得纔是最美的吧?

原本太后還笑着,但是轉頭看着跪着地上好像很不情願的尹雪嫣,馬上就皺緊了眉頭:“莞妃難道是想站起來嗎?你如今這樣的跪姿,還有沒有把哀家放在眼裡了!”說着,就一掌拍在了案几上。

尹雪嫣生生地被嚇了一跳,她猝然擡頭,正好和太后怒視的目光對視。

她本就不能開口說話,此時若想反駁,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沁雯見狀,她含笑着爲太后端來一杯熱茶,柔聲說道:“太后,莞妃其實也是好意啊,她身上現在不是很方便,若是不小心在太后面前失禮,倒是真的衝撞了太后,而且啊,太后一直都是菩薩心腸,又怎會輕易責怪她人呢?”

她說着,衝着尹雪嫣溫柔一笑,轉頭瞅着太后,給太后使了個眼色,眸中滿是溫柔和甜蜜。

尹雪嫣聽完,終於知道什麼是天籟之聲了,這個沁雯不止是生了一副嬌美的容顏,就連性格都是溫柔到了極點。

果不其然,太后聽了沁雯的話,她笑了笑,伸手拍拍沁雯的手背:“你啊,什麼事都爲別人着想,當真讓哀家拿你沒有辦法嘍!”說完,伸出食指來,她輕輕地在沁雯的鼻尖颳了下。

轉過頭來,她望着跪在地上還是不吭聲的尹雪嫣:“哀家本不想看見不願見到的人,但畢竟是按着宮中的規矩來,有些事還真是無可奈何……”太后斜睨着尹雪嫣,滿臉的不屑。

尹雪嫣撇了下嘴,她還不樂意在這兒多待呢!

擡起眼瞼,正好望着沁雯也在衝着她微笑,那笑容中只是溫柔和親切,她的心臟沒來由的停跳了半拍,這樣美到極致的女子,任是世間任何男子,恐怕都抵擋不了她的誘惑吧?

尹雪嫣也回以微笑,但脣角的笑容還未斂去,她分明聽到太后很是鄙夷的說了句:“和一個啞巴說話,當真是浪費哀家的時間,皇帝也不知怎麼了,居然會把她從皇陵中給接出來。”

這不就是當衆在尹雪嫣的臉上扇了一巴掌嗎?若是換作從前,她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悶氣,但是香兒和錦霜拼命給她使眼色,不要讓她衝動。

她緊緊蹙眉,手指在身側收緊,今天的仇,她尹雪嫣算是記下了!

“到底還是沁雯貼心,哀家一直都喜歡這個乖女子,比某些人當真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太后輕輕拉着沁雯的手,說不出的喜歡。

衆嬪妃見狀,明知道太后是在有意的偏袒沁雯,自然是拼命的想要拉攏巴結,於是在旁邊拼命地說着沁雯的好話,尹雪嫣聽了,只當是自己在聽着一羣無聊的人談論明星一樣,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不過從她們的談話中,尹雪嫣瞭解到沁雯並非是太后的女兒,她故意讓從外面將沁雯帶回來留在身邊,藉着沁雯是前織造御史留下的獨生女,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重要的是其父因公殉職,功不可沒爲。而尹雪嫣只是個亡國公主,爲何就能在後宮有一席之地,如此大的懸殊,沁雯當真是比她強上百倍都不止。

太后這樣,無非是想側面刺激尹雪嫣,而尹雪嫣在宮中本來就不想和這些人多接觸,更沒必要在聽了之後極度難過,自己的身份是亡國公主,這個確實不假,現在在孤苦無依也是真,和沁雯如今在宮中的境遇完全不同,再加上現在身邊的嬪妃隨聲附和,都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瞟着自己,若是其他女子,可能真的會暴走了,但是如今的這個少女,卻是一點兒都不在乎的尹雪嫣。

沁雯有心想要幫着尹雪嫣,但是太后只是拉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說話,沁雯無奈,只能垂首不語。

到底是跪得時間有些長了,她也懶得多管這些人如何評論自己,還是一副莫不在乎的表情跪在地上,任憑她們七嘴八舌的亂說。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如何破解兩個宮殿的謎團,若是能夠知道的話,那肯定比探險小說還要刺激了。側仰起頭,她看似很用心的在思考。

“娘娘……”香兒在一旁看見了,壓低聲音想要提醒她一下,只是沒想到她壓根兒都沒在意,還是自顧自的在想着。

“莞妃!”簡短而有力的兩個字,卻足以讓所有人都停下來,大

殿頓時沒有了一點兒的聲音,就連針掉在地上都聽的很清晰。

“你到底在幹什麼?!”太后氣急,沒想到她精心安排的佈局,居然會給這個女人直截了當的給刷過去了。

“太后,如今還是第一次到您宮中請安,她都已經這樣了,這若是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祥嬪手撫着自己手腕上的白玉手鐲,瞟了眼尹雪嫣,很是無辜的在太后面前說道。

“是啊,太后,這事可萬萬縱容不得!”安嬪也在旁邊拼命地煽風點火。

太后氣急,馬上就衝着內監大吼一聲:“來人,把莞妃拖出去,廷杖五十!”

刷地睜大眸子,尹雪嫣愣怔地看着太后震怒的眸子,她這下算是挺清楚了,居然要打她五十棍子!

錦霜和香兒在一旁見了,慌忙就跪在地上,大呼饒命,只是太后正在氣頭上,那裡還管得了這些以往在自己身邊得寵的紅人。

沁雯有心想要拉住太后,但太后完全都不再理,旁邊的嬪妃們瞅見了,更是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來幫忙,巴不得多看一場好戲。

“皇上駕到!”就在宮人拖着尹雪嫣要出去的時候,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緊接着就看到一件紫紅色錦衣的男子走了進來,身後赫然還跟着幾個內侍。

居然是他?!

尹雪嫣被兩個內監給架着,她擡起頭來,驚愕地看着這個走過她身邊的男子,他沒有回國頭去看她一眼,只是走到殿中央,衝着正在生氣的太后行了個禮。

衆嬪妃怕是許久沒有見到墨離軒了,都欣喜若狂的趕着行禮,瞅着太后生氣,又詢問了下事情的經過,墨離軒直接就將放在地上的軟墊給踢開,他震怒的轉過身來,一步步逼近尹雪嫣。

兩個人四目相對,很久了,她沒有仔細看過這個男人那孤傲冷峻的眸子,這一次……她看清楚了,只是沒想到,緊接着“啪”地一聲脆響,尹雪嫣驚痛地側首,她的右臉頰火辣辣的疼,鬢角的碎髮散在絕美的臉頰上,那右臉頰上分明還有個通紅的巴掌印。

“居然在太后寢宮放肆,瘋了?!”墨離軒衝着她怒吼,他的手指垂放在身側,指尖輕顫。

太后見皇帝如此,隨即面容稍緩,“倒也不是很大的事,皇帝莫要氣到了自己的身子。”

墨離軒轉過身來,沁雯慌忙走上前來行禮,“奴婢叩見皇上。”沒等她跪拜於地,墨離軒便上前將她扶了起來,望着她害羞的眸子,他朗聲大笑:“久聞沁雯是太后最喜愛之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沁雯聽了,臉頰瞬時緋紅,退到一邊,垂首不語。

玥貴妃聽到皇帝這樣說,於是走上前來,行禮:“八王爺如今還未迎娶,臣妾有意將沁雯姑娘許配於他,不知皇上和太后意下如何?”

她確實是很擔心的,如今太后這樣寵着沁雯,墨離軒也盛讚她人美心善,這樣的人若是留在後宮,必然是個大麻煩。

只是未曾想到,墨離軒當場搖頭,喚來陸通,他愉悅着說道:“即日起冊封沁雯爲德妃,想必後宮無人能配得上這樣封號了。”

太后一聽,隨即大悅,拉着沁雯的手看着墨離軒:“哀家正有此意,若是沁雯能留在宮中,哀家也就了卻了一樁心願。”

玥貴妃和衆嬪妃聽了,自然心中如魚翅梗喉,雖然不悅,但也不能表現出來,只能跪拜於地,連連道賀。

沁雯自然高興,但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只是含笑行禮,望着墨離軒,心中說不出的愉悅。

轉眸的瞬間,墨離軒瞅着還站在原地的尹雪嫣,隨即怒斥了句,讓她馬上離開,不願多看她一眼。

尹雪嫣蹙眉,心中悲慟,她不是要這個男人給她什麼,只是不想她被所有人羞辱以後,還要來承受他給的屈辱。

不等尹雪嫣謝恩,墨離軒便走到羞怯的沁雯面前,他攬臂抱着沁雯,大笑着離開。

和尹雪嫣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微微側目,眸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但沒等任何人察覺,他馬上就跨出了門檻。

沁雯手指輕撫着他的手,猝然睜大眸子,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時墨離軒的手指竟然一片冰涼。

她不懂這是爲什麼,但是帝王之心,尋常人哪敢隨意揣摩,於是低垂下頭,故作嬌羞的依偎在他懷裡,離去。

太后此時正在興頭上,哪裡還管什麼尹雪嫣的事,更何況方纔皇帝的言行也說明了一切,於是揮了揮手:“都跪安吧!”

說完,所有的嬪妃都退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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