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宮位於雪原深處,衆多門人齊心協力,在白雪皚皚之地建立起一方死絕魔域,此處常年被冰雪覆蓋,是人跡罕至之所。
在這白茫茫的世界中,蟾宮最明顯的標誌就是門口的五座冰山。
這五座冰山鎮壓宗門氣數,不但象徵着蟾宮的五位地仙,而且如同五指般鎮壓北原地脈,截取極北之地的寒流供蟾宮之人修煉所用。
千百年來,此地除了蟾宮之人外,難得有人來此。整片魔域都籠罩在終日呼嘯不斷的風雪之中,少有得見天日的那一刻。
不過眼下,這個慣例卻被打破了。一輪赤陽自雪原之中升起,大日煌煌,普照萬物,驅除了遮天蔽日的暴風雪,將整座蟾宮顯露在熊熊火光之下。
“鳳千里,你好大的膽子!”一位顯露金蟾魔神真身的老者大喝一聲,“我們蟾宮豈是你們能在此放肆的?”
一掌蓋出,如同千萬寒山傾覆,向着天穹之上的火凰壓了過去。
“老傢伙,誰不知道你們蟾宮實力最弱了!”鳳千里面對老者的無能狂怒,嗤笑一聲,“爲了保持自身地位,不惜打壓後進弟子,導致數千年來也不過五位地仙存世。
“常言道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你們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只能憑藉地利苟且一方。如今就算我在你蟾宮門口放肆,你又能怎地?”
老仙手持鳥頭金拐,丹紅鳳裳飄飄,背後若隱若現的赤金色神鳥一聲清鳴,響徹九天。有絳霞遍染蒼穹,橫壓而下。
赤霄降世,寒山一觸即潰,化作青煙灰飛而去。
蟾宮老者眉頭一皺,知曉二人差距,他乃蟾宮第一高手,若論道行僅在駐世天人之下,但比起風千里這種隨時可以飛昇的人來說,還是要稍微弱一些。
如今他真身已然出動,卻還不是鳳千里元神出遊之下的對手,縱使二人只是稍作試探,並非要搏個生死。但其中高下,仍可見一斑。
老者顧不得多想,大喝一聲:“你們幾個,快來助我!”卻是抱着以多打少的心思,呼喚同門地仙前來相助。
可惜等了一會,不見同門動靜,老者疑惑轉頭看去,卻見秋水橫空,碧落耀目,又有兩方戰圈正在場中呈現,把其餘三位蟾宮地仙分割開來,讓他們無暇脫身。
鳳千里臉上露出和藹笑容:“奉勸道友一句,切莫想着以多打少的心思。別看我們只來了三人,但後面還是有十幾位同道壓陣呢!”
似是在爲老仙佐證,隨着鳳千里話語出口,遠方又有旱魃赤火、祥雲寶光等數種異象升起,高懸在天邊,給蟾宮之人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無恥之尤!”
老者莫名有些悲憤,自家門派上下也不過五位地仙,其中還有一人被鎮壓無法脫身,你們這些散仙卻動不動就是十幾位地仙一起出馬,當真是一點道義也不講了!
“誒,”老仙似是看穿了他心中在想什麼,笑呵呵道,“跟你們這些魔門之人打交道,自然不用講什麼道義。還是那句話,今日之事已成定局,道友若是不出北地一步,我也懶得動手,道友覺得如何?”
“呼......”蟾宮老者長出一口氣,壓下心中雜亂情緒,沉聲道,“老三生死關係我蟾宗氣運,他被鎮壓,可以。但要他去死,絕對不行!”
鳳千里嘲諷一笑,聽明白了老者話中深意。
當年蟾宮五位地仙其中一人被封印,剩下四人便分潤了被封印那人的權利。自身有便宜可佔,而且又於宗門氣運無損,這四人自然樂得如此。
但如今這老三受到性命威脅,他們卻不能視而不見。
萬一其人一死,宗門氣運有虧,他們必須得再扶持一人上位。而這樣一來,他們也就得把當年吞下去的事物吐出來一部分纔是,其中又會牽扯到許多利益交換,總之麻煩得緊。
所以對蟾宮來說,保持當前態勢最好不過,只可惜正如鳳千里所言,今日之事已成定局,老三必死不可。那麼哪怕是爲了一個面子,他們也必須得出手相救。
“何必呢?”
鳳千里搖搖頭,一扶頭上純陽方冠,背後赤金神鳥垂下頭顱,張口吐出鳳凰神火,向着蟾宮老者灼燒而去。
“金蟾吞月!”
蟾宮老者高呼一聲,魔神真身大口一張,天地間所有光輝盡數消去,陷入死寂無光的冰河世界。
黑暗視界之中,先後三道光華亮起,聚攏在一處,正是三位元神出遊的散仙。
王珝身邊碧落天河環繞,日月星三光沉浮,望着眼前無光之域,輕笑一聲:“這是想把我們困在這裡?”
秋水真人身邊劍氣如水,護住自身,掐指一算道:
“這處界域乃是那蟾宮五老中爲首老大的神通所化,本意是吞噬天地間的月華以爲己用。不過在其他幾人聯手下,卻變成了奪走天地間所有光輝的領域。”
鳳千里從上空落下,伸手一招,赤金神鳥落在肩頭。
老仙手上金杖一搖,笑道:“如今我們三人被困在此地,輕易不得脫身,不過外面還有幾位道友在,蟾宮之人也無法救援同門,這算是互相牽絆住了。眼下,只要等待黑海之中傳來好消息便是。”
“不錯。”其餘二人一道出言贊同。
先前鳳千里在與那蟾宮老者交手時,王珝和秋水真人也沒閒着。秋水真人法劍一揮,百川灌河而來,圈走了蟾宮五老中排行第二的宮主和排行第五的劉崢,三人戰在一處。
而最後那名排行第四的地仙張煌,則被王珝接了過去。
那張煌也是一位資深地仙,修煉寒月大道。雖然其人在道行上和有碧落道炁加持的王珝不相上下,但是蟾宮歷史悠久,門中秘寶不缺。在層出不窮的秘寶和幾件地仙真器加持下,二人也算是打了個有來有回,最後以平手告終。
“如今我等只要謹守自身,不叫蟾宮之人有空可趁,靜待外界之事了卻便是。”
鳳千里背後鳳凰虛影浮現,籠罩在三人頭頂,秋水真人演化北方大澤,護住下方雪地。而王珝則把碧落天河散作碧霞天光,充斥在天地之間,蕩破魔氛,照破幽夜。
三人聯手,在這無光界域之中開闢出一方容身之地,等候勝機來臨。
......
雪原之上,一道黑銀色光柱籠罩千里,吞噬所有事物。
蟾宮四位地仙鎮守四方,每人身邊都有數件地仙真器圍繞,助力其人鎮壓四極。
“老大,我們要不要趁此機會,進去偷襲那三人!”張煌見對面三位地仙如今被自己等人聯手困住,於是出言相詢。
“想都不要想,”老者沉着臉,“莫看我們能把鳳千里三人困在此地,那是因爲他們並不着急,沒有離去之意,不然這等陣仗對他們來說並無大用!”
“我們四位地仙,再加上近十件地仙真器,難道還奈何不了他們嗎?”
“且不說和你對戰的那人,那鳳千里和秋水道人都是三千年前便已成道的人物,功行逼近天仙,就是死賴着不去飛昇。他們要真用了力,兩人就可以把我們堵在宮中出不去,哪裡還會給我們交手的機會。”
老者眼中滿是忌憚,再無任何輕舉妄動,趁機救援同門的念頭。
“再說你那對手,我觀其年歲不長,應該是新近成道,但卻和你打得有來有回。其人實力如何,你就沒點數嗎?”
張煌聞言沉默不語,先前若非他藉助一件守禦之能出衆的地仙真器護身,恐怕肉身早被王珝以天光真水消磨了,如今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
“那老三我們就不救了?”一旁劉崢出言問道。
“再看看吧,”老者長嘆一聲,“做好最壞打算。”
其他三人聞言,便知老者已有放棄老三之念,於是心中各自盤算起來。
如果老三身死,爲了維持宗門不墮,他們須得再扶持一位地仙上位。而這個地仙名額最終被誰拿去,其中可就有的說道了。
於是,在北地雪原之上,蟾宮一方聯手維持黑銀色光柱不滅,表面上兄友弟恭,暗地裡卻各懷鬼胎,潛潮洶涌,思量即將到來的利益交換之事。
光柱之中,王珝三人無事可幹,乾脆直接開闢出一方虛空福地護佑自身,在其中安然不動,甚至猶有心思相互談笑,講論道法。
東海之上,剩下七八名煉氣地仙各自顯化道果法相,與此處遙遙對立,既是在警告蟾宮之人,也是在威懾其他旁觀者。
一時間,場中氣氛顯得詭異無比又和睦友好,委實令人發笑。
只可惜“好”景不長,隨着一聲巨響,蟾宮門口的一座冰山轟然倒塌,門派上空那片氣運靈雲陡然消散一層。
黑海之上,蟾宮老怪被姬飛晨動用先人所遺“陰陽龍鬚劍”,結合伏魔禁法,打入火海之中。
其人肉體、道果、元神諸物都被地肺毒火點燃,又隨着姬飛晨和玉芝仙姑的動作被轉化爲混元一氣,補益天地。
最終只有一道先天真靈沾染了不少玄黃功德氣,自發投入輪迴消失不見,算是爲他被封印在此鎮壓毒火三千載之事,劃上了一個句號。
......
“老三終究還是死了。”
北地雪原之上,蟾宮宮主眉眼低垂,面色悵然,似乎在爲其人身死感懷。
其他三人見狀心底嗤笑,現在裝出來一副沉重模樣,好像誰不知道當年老三被封印,第一個主張不去救援的就是你一樣。
但他們各自面上也都是作出一副悲痛表情,只待其中一人提議,剩下幾人隨時都會應答,爲老三報仇。
不過直到最後,也沒有人提出爲老三報仇的打算。
而且,不知是有意無意,四人這一分心,黑銀光柱也隨之不穩,開始波動起來。
內裡王珝三人心有所感,對視一眼,大笑起來:“走走走,主人家開始送客了,我們總不好在此眷戀不去!”
“此地苦寒無比,總不如東海諸島風景妙麗啊!”
“玉音道友,如今此事已了,不如來常光島上與衆位同道一會,畢竟大家都是鄰居,總要打個招呼纔是。”
“秋水道友之言甚合我意,那貧道就卻之不恭了!”
“好說好說。”
三人鼓動周身法力,周圍臨時開闢出來的福地猛地一個脹縮,自主破滅,牽扯着黑銀色光柱也隨之消去。
有鳳鳴之聲貫徹天際,一道火線飛入高空,秋水劍意在其側盤旋,演化水火太極真諦。
王珝身邊碧落輿架顯化,神風鼓奏,萬音激響,空歌之聲隱約間傳入所有旁觀者心底,帶其領略碧落之妙。
“感謝蟾宮諸位道友好意,不過留客千日終有一別,我等這就告辭,不勞幾位道友相送了!”
火凰、秋水、碧落三種異象離去,天邊的旱魃、祥雲等法相也隨之消失不見,一些虛空中探查的念頭也隱沒下來,只留蟾宮四位地仙面色難看地站在空中,身下就是那座傾塌的冰山。
“走吧,回去討論討論,看接下來讓誰上位比較合適。”
“哼,等血海的那個計劃成功,這玄正洲上,什麼煉氣古修,什麼清靈仙家,都得去死!唯獨我濁煞之道永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