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新校區廣場之上,李行秋百無聊賴地坐在武道社招新的桌子後面,打量着來來往往的學生。
今天是鬆大武道社招新第二天,輪到了李行秋值班,負責登記新成員名單。不過他在此坐了幾個小時過去,有意向加入鬆大武道社的新生還是寥寥無幾。
這並不奇怪,畢竟鬆大武道社如今已然沒落下去,去年的全國大學武道會連分區賽都沒打完,就早早地被淘汰出去,更不用說後面的全國賽了。
就算有新生心慕鬆大武道社歷史悠久,對武道感興趣,想在大學四年內堅持練習,拿個業餘四五品的證書,爲畢業後多一條路子。那他們也在昨天第一時間就報上了名,不會有什麼推遲。
能等到現在纔來報名的,除了昨天因爲有事臨時耽擱外,便是實在懶得排隊或者只是來湊個熱鬧的。
所以李行秋的任務很是清閒,一早上過去,也不過登記了四五個新生而已。這也是教練刻意把他放到第二天值班的原因,既能對武道社的章程有個大致瞭解,任務也確實輕鬆。
“丹境的要點在於尋覓到自身的武道意志,簡明扼要地說就是煉心煉意,心明意堅方能駕馭得住身體,才能掌控得住自身種種細微之處,從而牽動精神、氣血和勁力,完成還勁抱力。
“如果我能明悟此身‘爲何而戰’的根源,這丹境便是水到渠成,毫無阻礙......”
李行秋手上的中性筆靈活地在指掌間飛舞旋轉,像是他溜號的思緒。
“你好,我要加入鬆大武道社。”
一個細聲細氣的女聲突然在李行秋耳旁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手上轉筆的動作猛然停下,中性筆自然而然地滑到食指根部,被李行秋握在手中。他從神遊天外中醒覺,擡頭看向面前人影,卻是眼前一亮。
只見一個秀氣靈動的少女站在武道社報名點處,臉上掛着禮貌的笑容,看着李行秋面前的登記單。
她身量不高,五官精緻,容貌相當不錯,以背後來來往往的學生爲背景,整個人顯得與周遭格格不入,分明無比。
“......有點意思。”李行秋挑了挑眉,按下了開啓天眼觀望少女氣運的打算,公事公辦地道,“歡迎加入鬆大武道社,同學是本屆新生嗎?”
“是,我是經貿院的大一新生。”少女抿了抿嘴,笑着回答道。
“同學叫什麼名字?”李行秋接着問道。
“嚴喆珂,‘聖喆之治’的喆,‘馬珂’的珂。”嚴喆珂條理清晰地回答道。
“嚴同學對歷史有興趣?”李行秋不由得高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她剛纔所引用的兩句話都不是常見的古文,一個出自《漢書·敘傳上》,一個出自《舊唐書·輿服制》。除了專門學習歷史的人以外,很少有人會去看這些東西。
“只是對自己的名字很感興趣。”嚴喆珂淺笑依然。
“都有智慧聰明之意,確實不錯。”李行秋又低下頭去,接着道,“那麼嚴同學的武道實力是多少,有品級證書嗎?”
“沒有品級證書,實力差不多有業餘七八品的樣子。”嚴喆珂毫不奇怪地回答道,她知道這是報名武道社的流程之一,是爲了更好地揀選武道社成員的手續,像其他社團,如相聲社就沒有類似流程。
“麻煩嚴同學報一下你的聯繫方式,手機號或者QQ號都可以。”
此言一出,不少在旁邊有意無意逗留的男生都豎起了耳朵,就連和李行秋一同值班的,一直默不作聲,沒來打過招呼的吳冬都忍不住輕咳一聲,向這邊湊了湊身子。
嚴喆珂環視了周圍一圈,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問道:“我可以自己寫嗎?”
“可以。”李行秋也沒什麼好糾結的,直接將登記表轉了個方向,推給了嚴喆珂。
嚴喆珂從揹着的單肩包中掏出一根中性筆,在登記表寫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而後將其還給了李行秋。
李行秋掃視了一眼,見沒什麼問題,便笑着道:“那麼歡迎嚴喆珂同學加入我們鬆大武道社,等迎新會具體時間定下來後,我會通知你。”
“好的。”嚴喆珂輕輕點頭,準備轉身離去。
“等等!”突然,一旁的吳冬按捺不住,出聲喚住了嚴喆珂。
見嚴喆珂和李行秋都面帶疑問地轉頭看來,吳冬輕咳一聲,微笑道:“我想問一下嚴喆珂同學,我們武道社迎新會那天需要一名代表迎賓,不知道嚴喆珂同學有沒有這個打算?”
嚴喆珂細細的眉毛微微皺起:“新生也可以作爲代表迎賓嗎?”
“可以的,可以的。”吳冬忙不迭地回答道,“我們武道社沒有那麼多規矩。”
“那我考慮一下。”嚴喆珂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目送嚴喆珂遠去,吳冬舒了口氣,轉頭就看見李行秋一臉奇怪地看着自己,他正想不客氣地罵上一句,但其人輕而易舉打敗陳長華的畫面在腦子裡一閃而過,不由得訕訕道:
“咱們武道社基本都是糙漢子,這種水準的女生整個鬆大都不多,就算勾搭不上,拿來當咱們武道社招牌也不錯。”
說着便向着李行秋手中登記表瞅了好幾眼,似乎想看清嚴喆珂留下的聯繫方式。
李行秋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示意吳冬完成他那邊的新成員登記再說。因爲嚴喆珂的突然加入,不少蠢蠢欲動的男生跟着加入了武道社,打算近水樓臺先得月,武道社報名點少見地迎來了一波小高峰,險些搶佔了隔壁相聲社的場地。
“吳冬雖然有業餘二品的實力,但好酒好煙,生活相當不檢點,身子早已被掏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心頭下意識地評估了其人一句,李行秋把心思轉回了嚴喆珂身上。
“這個少女雖然掩飾得不錯,但膚色略白,聲音輕細,似乎有些先天不足的症狀。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她身上貌似有一股奇異的氣運,與本尊記憶中某些‘應劫之人’的氣運似是而非。”
李行秋忍不住擡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心中有所猜測:“這片天地的‘主角’?”
正當李行秋隱隱間觸摸到什麼時,又是一聲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學長’,我們來報名參加武道社了。”
吸了口氣,李行秋正眼看向來者,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是小明同學和橙子,你倆也要參加武道社?”
蔡宗明昂頭挺胸,大大咧咧道:“畢竟我可是業餘五品的高手,來參加武道社也是理所應當。”
“業餘五品,確實不錯,夠到武道社那些老成員的下限了。”李行秋打趣一句,雖然類似水準已經可以去校外的武道館或者健身房當個教練,但在鬆大武道社來說還是有些不起眼。
蔡宗明顯然也知道這點,撇了撇,看着李行秋將他和樓成的信息登記在表上,並沒有急着離去,而是在一旁等候起來。
等到這一波小高峰結束,武道社報名點前再次空空蕩蕩起來時,他才和樓成兩人施施然走了過來,一人拉了個塑料凳子坐了下來。旁邊的吳冬雖然有心說些什麼,但看着一旁的李行秋,最終還是無奈地閉上了嘴。
從報名點放着的一提礦泉水中不客氣地拿了兩瓶,塞給樓成一瓶,蔡宗明咕嘟咕嘟地一口氣喝下半瓶水,這才問李行秋道:“我說秋子,你不是這屆新生嗎?怎麼還負責起武道社報名了?”
李行秋攤了攤手:“這不是被武道社教練慧眼識英才,硬生生拉入武道社,算是提前入社了嘛。既然已經成了人家武道社成員,總不能幹看着什麼都不做吧,所以我就過來幫忙了。”
“慧眼識英才?”蔡宗明和樓成二人一下子來了興趣,鼓動着李行秋說起其中詳細經過。
反正閒着沒事,李行秋乾脆和二人仔細說了說一系列事情,從夜晚鍛鍊,到被武道社教練發現,再到參觀武道社場館,與陳長華切磋,除了一些涉及隱私的事情外,其餘基本都說了一遍。
蔡宗明聽得意猶未盡,不由得開起了玩笑:
“年輕高手夜晚鍛鍊被武道社教練意外撞見,邀請他加入武道社,代表學校征戰全國大學武道會。入社後年輕高手扮豬吃老虎,輕而易舉擊敗社中前輩,鎮壓一切不服。秋子,你這是網文小說的主角模板啊!”
樓成也配合着打趣道:“再發展下去,就該是年輕高手意外受傷,從此泯然衆人,接着偶得奇遇機緣,一飛沖天,鮮花美人入懷了。”
李行秋心中一囧,畢竟較真來說,他確實得到了一個機緣,而且還在惦記另一個機緣。
不管李行秋心中是何感觸,這邊蔡宗明和樓成已經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彼此之間就像是相聲演員中的逗哏和捧哏二角,配合默契無比:
“網文注重前後呼應,按道理講,主角獲得機緣的地方肯定要早早埋下伏筆。我想了想,就安排在微水湖吧!主角身負重傷,無法承擔武道社重任,於是心傷之下回到了遇見武道社教練,被其發掘出來的微水湖畔漫步,無意中撿到前人寶物......”
“主角身懷重寶,而且傷勢未愈,便如三歲小兒持金過市,大意之下將此事泄露出去,從而被衆人追殺。此時就得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出場救下主角,帶他返回宗門或者俱樂部深造......”
蔡宗明和樓成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構思出了一篇網文的大概劇情,聽得李行秋頭大無比的同時還有點心虛,終於忍不住出言打斷道:“停,我建議你倆起個筆名,合作去寫網文吧!”
蔡宗明和樓成住了嘴,聞言搖頭道:“憑我倆水準,寫小說死路一條。有這份閒工夫,練武都比寫小說強。”
李行秋手朝右一指:“出門右拐,鬆城大學相聲社瞭解一下?你倆配合這麼默契,不說相聲可惜了。”
蔡宗明聞言一嘆,作獨孤求敗狀:“被你發現了,其實我就是相聲世家傳人,因爲不願繼承家學,觸怒老父,被逐出家門,方纔更名改姓,出來闖蕩......”
“你上次還給我說你家裡是開公司的!”樓成笑着掀起了蔡宗明的老底。
蔡宗明也不尷尬,笑着換了個話題,三人又在一起談笑了一會,方纔一推樓成肩膀:“對了,橙子有個事跟你打聽。”
“什麼事?”李行秋看向樓成,不在意地問道。
蔡宗明臉上露出壞笑,指着樓成道:“橙子他加入武道社,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行秋瞭然地眨了眨眼:“爲了某個女生?”
樓成輕咳一聲:“是。”
“是誰?”李行秋好奇地問道。
“咳,是嚴喆珂,”樓成看見李行秋臉上的驚訝之色,連忙解釋道,“她是我高中同學,我們是老鄉,所以......”
“懂,懂,我懂。”李行秋好笑地擺了擺手,“所以你想跟我打聽什麼事?提前告訴你,泄露他人隱私的事我不幹。”
“我明白,”樓成嚥了口唾沫,辯解道,“我就想來打聽一下,她有沒有加入武道社。”
“這個倒是可以告訴你,”李行秋思及當時衆多男生紛紛涌過來報名,知道此事也瞞不住,“嚴同學確實加入武道社了。”
“那就好。”樓成舒了口氣,似乎了卻心頭一樁憾事。
蔡宗明在一旁哭笑不得,拍了拍樓成肩膀,低聲道:“我說橙子,你這就心滿意足了?別人都是把加入武道社作爲追求女生的開頭,你怎麼直接就作爲終點了?”
“啊?我,可是......”樓成囁嚅幾句,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來。
蔡宗明見狀搖頭嘆氣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遠遠地看着她就挺好的,不願意上前接觸?我告訴你,你如果鼓起勇氣,大膽開始追求她,說不定還有成功的可能。如果你真的連嘗試都不敢,那你一定會失敗!”
樓成想了想,深深地吸了口氣,握拳道:“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嗯,先從加入武道社開始!”
隨着樓成作出決定,李行秋眉毛一動,再度有了看見那種與“應劫之人”氣運似是而非的感覺。只不過與嚴喆珂身上的那種奇異感覺相比,樓成身上的要弱上許多。
“奇怪,樓成身上的奇異感覺雖然淡薄,但卻給我一種厚積薄發之勢,莫非以後還有變化?”李行秋考慮再三,還是沒有開啓天眼觀察樓成。
他心中思緒電轉,嘴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樓成二人聊着天,很快等到了午休時間,三人趕到食堂隨便吃了點,便返回了各自宿舍休息。
李行秋躺在平整的牀鋪上,輕輕叩打着一側的欄杆,心頭作出決斷:
“橙子是計算機院的學生,而那個嚴喆珂則是經貿院的,二者平日裡也沒什麼來往,難以做出比較。不過等軍訓結束後,武道社舉辦迎新大會時,這兩人便能有機會共處一地,讓我開了天眼,細細觀察二人氣運一番。
“所以眼下便是要確保橙子和嚴喆珂都會去參加迎新大會。前者好說,只要確保嚴喆珂回去,橙子肯定也會參加。但如何確定嚴喆珂同學參加迎新大會呢?”
李行秋回想起上午所見諸事,忽地想起一樁來,微笑道:“看來還要落在迎賓這檔子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