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子時。
雍州城外,渭水之畔,淺灘中的一塊巨石上。
王珝看着天上那一鉤新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時離他入城已經過去了兩天,當日他沒有心情再與父母見面,因此便出了城,在這渭水之畔風餐露宿,調整自己的狀態。
雖然王珝經過輪迴空間歷練,一身真氣活潑靈泛、蠢蠢欲動,正是隨時能突破到先天的象徵,但他並沒有急於突破,而是藉助一件件事情使得內心沉澱下來,打算以最好的狀態來面對此事。
雖然其間發生了一些不算愉快的事情,但最終他還是坐在了這裡,準備蛻去凡體,復返先天。
此時已近丑時,看着河水微微漲落的景象,少年似有所悟,閉上了雙眼,感應起內心深處的一縷微妙法意。
隨着少年入定,身邊的河水突然以一個極快的速度開始漲潮,這在內陸河流是根本不可能自然出現的景象!
河水很快淹沒淺灘,漫到了巨石周圍,圍着石頭上的少年開始旋轉。浪潮涌動之間,似乎有悠遠飄渺的歌聲傳來。
渭水附近的靈氣似乎也被這異象吸引過來,開始自發涌入王珝身體,甚至在少年身外構成了一個丈許大小的靈氣漩渦。
看這景象,哪裡還是蓄氣弟子突破先天?說是鍊師晉升法師,或者什麼異寶出世都有人信。
而這超出常理的動靜也引起了雍州城內某人的警覺。
臥龍寺內,法海從神遊中醒來,睜開雙目,如水般清澈又微泛淡金之色的佛光從其中流出,照得滿室生輝、波光粼粼。
他看向城外渭水方向,嘆了口氣:
“原來那位妖王還有這麼一着後手,是貧僧想差了。不過道兄吉人自有天相,早有準備,禍福相依之下這也是他的一個機緣,貧僧亦不必插手。”
法海復又閉上雙眼,繼續參悟淨土傳承,感應天外佛國世界。
恍惚之間,他覺得自己似乎成爲了一尊呈珊瑚之色的佛陀,正手結施勝印,安座獅子座之上,對莊嚴佛土之中的諸多菩薩、天人開示佛法,講解經義。
淨土之中,廣博嚴淨,地平如掌,天妙香樹而爲行列,天華遍覆,天樂常鳴,天妙鈴鐸隨處懸布......總之佛土莊嚴清淨,與另一尊寶月智嚴光音自在王如來的妙寶世界極爲相似。
法海知道自己這是得了經文真意纔會出現的景象,他臉上露出平和喜樂的笑容,不去管城外之事,再度參悟起淨土傳承來。
......
城外,河中,巨石之上。
似乎是已經到了當前身體的極限,那靈氣漩渦開始散去,但是石底的水面卻越漲越高,幾乎要把石頭包裹在裡面,遠遠看去,河面上就跟鼓起了一個水包似的。
而少年被衣物遮掩住的下身,則開始浮現出一片片青藍色的魚鱗,眉眼面容也開始變得姣好妖異,雙腿還似乎有融合在一起的趨勢。
但是這種趨勢緩慢無比,尤其是少年的皮膚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堅韌起來,呈玄黑之色,這大大阻礙了魚鱗浮現的速度,更讓雙腿融合的趨勢卡在了一個微妙的點上,似乎就這麼僵持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但是王珝眉頭緊皺,顯然狀況不容樂觀。
就在魚鱗浮現速度猛然加快,玄黑皮膚節節敗退,少年面色猛然難看的那一瞬間,他心口處的如意花紋突然亮起,一股神秘力量從其中源源不斷地涌出,直直地灌入了王珝眉心祖竅之中。
得此異力相助,王珝鬆了口氣,微微張眼,複雜地低頭看了一眼胸口花紋,再度閉目回到眉心祖竅之中的戰場中去。
......
片刻之前,少年突破之時。
入定,閉目,王珝視野內是一片黑暗,但是其中卻有一道呈玄水之色的光華穩穩地停在中央,似乎在召喚少年前去。
“這裡是我的眉心祖竅、泥丸宮所在,那應當就是我感悟的法意雛形了。”少年心中明悟,他控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亂想,努力的操控着精神去觸碰那道光華。
如同那個喜馬拉雅的猴子一樣,當一個人越是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件事,但他越會不由自主地去想。
雖然王珝苦練玄功多年,平日裡入定也很是輕易,但是這個關口他一夢黃粱、心思繁雜的副作用就顯現出來了。
經過好一番折騰,他終於小心翼翼地“觸摸”到了那道粼粼水光。
念頭剛一碰上水光,那道光華迅速融入少年精神之中,將少年瓊室天宮之中濃郁的黑暗驅逐到了一旁,在他的泥丸宮中開闢出一片水色天地。
少年心頭閃過一幅幅畫面,皆是此處渭河水域的景色:
怒濤化洪、微瀾泛波、天雨入水、靈雪凝冰、漁舟唱晚、百舸爭流......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最終定格在了一幕河面掀起波濤、流向遠方的場景之上。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這就是我領悟的法意了。”王珝心中明悟,知曉這法意的形成和自己現在所處的地點以及本身命格都有着一定的關係。
“現在是八月初秋時節,也正是我的生辰,再加上我本身命格,所以是秋水法意。
“這只是基礎,日後還可以進一步雕琢昇華。”
說不上滿意還是不滿意,少年在自己泥丸宮中精神形象緩緩凝成人形,看向了懸浮在祖竅中的那一架瑤琴。
“這就是我身上的那件妖王遺物嗎?相當於主世界人仙級數神兵的法寶。”
王珝走近古琴,擡起手準備觸摸它。
突然,古琴表面流過一絲詭異光華,少年受驚之下立馬就想退出泥丸宮,迴歸外界。
但他速度顯然比不過這架有問題的古琴,琴身猛然上浮,主動貼合在王珝來不及收回的手掌上,散發出強大的吸力,不斷掠奪起他的元神之力。
“潛伏了十六年,終於忍不住了嗎?”王珝咬着牙不斷抗爭起來,試圖掙脫吸力。幸虧此處他有主場優勢,還有那麼一點反抗之力。
“呵呵。”輕笑聲傳出,古琴不知用什麼木頭製成的琴面上飄起一陣煙霧,凝成了一個女子形象。
“要不是壯大血脈花了點時間,還有那兩個小娃娃插手,妾身哪裡會給你成長的時間?”
雖然在與吸力進行拔河,但王珝還是留意了一下這個女子形象,不留神之下又被吸力牽扯着向古琴靠近了幾分。
少年沒有在意再度縮小的優勢,而是語氣鄭重,看着女子道:“你怕不是法寶元識,而是妖王分神吧?”
“這些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雖然妾身很想和你說說。”女子揮手展開了一幅畫面,顯示出外界的景象,正是少年身上魚鱗和奇異皮膚僵持的場景。
王珝面色難看,想到以後自己男性的身體里居住着一個女性老怪物,張口閉口是“妾身本宮奴家”之類的話語,行走打扮皆如女子,他就忍不住倒胃口。
見套不出什麼情報,少年不再猶豫,放鬆了對另一件事物的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