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島海域,顧名思義,便是有最爲著名的三座大島,分別爲蓬萊、瀛洲以及方丈。
其中蓬萊島和瀛洲島上各有同名勢力立下道統,位列禹余天八大修行勢力之中,而最後的方丈島,卻是被蓬萊派和瀛洲派兩家共同瓜分,各自劃分了一塊地盤去。
而蓬萊島上,又有七大峰二十八小峰之分,分別以北斗七星和二十八星宿之名命名,彼此之間相互呼應,地脈流轉,構成了蓬萊派的護山大陣。
修行界中有傳聞,這門陣法便是蓬萊派先人從那門一直沒有名號在外流傳的真傳功法中參悟而來,上應天星,下接地氣,是一等一的守禦陣法。
不提地位略低的外二十八峰,單說七大峰中,天樞峰是蓬萊島主峰,高兩千餘丈,蓬萊派的宗門大殿接天殿就坐落於峰頂,而宗門庶務堂也在山腰。
另外,蓬萊派三堂四樓中除了針對外門弟子兌換低階事物所特設的龍虎交匯樓外,其餘的天涯海角樓——門派珍貴功法、術法所在;紫氣東來樓——珍寶庫,有各種珍貴法器、靈器、煉器材料、異寶等;以及最後的大日普照樓——丹藥、靈藥、靈石等所在,也都設在天樞峰上。
是以蓬萊派內部曾有人調笑,若是哪天蓬萊派有不世大敵打上門來,全宗上下被逼無奈逃離本方大千世界,屆時只要將天樞峰帶走便是,其餘諸峰皆可拋下。
對此,宗門長輩不置可否,只是罰那人去守了十年的陰風洞,理由是誹謗宗門。那人也願意認罰,自甘每日受陰風摧體之苦,還不能像其他神魂期長老一般自由行動,只得日日在此枯坐修行。
不過那人後來也藉此機會沉澱心神,於值守期滿出關那日龍虎交匯,成就上品金丹,躋身蓬萊派諸位金丹宗師之中。如今忝爲一峰首座,執掌開陽大峰,負責宗門外交,定期舉辦法會。
這次蓬萊派招收弟子的法會,本來也該是由此人負責,只是其人耐不住寂寞,尋了一個藉口外出找樂子,卻是把這件事託付給了自家師弟來做。
後者面冷心熱,沒有拒絕那人提議。
一縷念頭暫駐此身的王珝架起遁光從島外回返,回想起這尊化身曾做出的種種事蹟,不由搖頭一笑,輕車熟路地落在了天樞峰頂,對着門外值守的幾名內門弟子稍一點頭,便走進了寬廣古拙的接天殿中。
此時大殿之中火氣隱隱,還有爭吵之聲傳出,索性內中衆人還有一分理智在,喝退了接天殿中的侍立童子,沒有泄露內中隱私。
王珝搖了搖頭,邁步而入,同時似笑非笑道:“諸位好大的威風啊,我在大殿之外都能聽得見爭吵聲,恍惚間還以爲這裡是人間坊市,而非蓬萊正殿,在這裡爭吵的乃是尋常人家的主婦,而非一衆德高望重的首座長老了。”
話語出口,殿中諸人轉頭看來,見是王珝迴歸,當即便有幾人訕訕地閉了口,沉默不言。
唯獨一名穿着大赤道袍的白髮白眉蒼老修士見了王珝,怒笑道:“原來是開陽峰首座,你來得正好,我且問你,此次收徒法會,他莫淵所作所爲可合規矩?”
就在這蒼老修士發問的當口,上首一個身穿黑色仕女服的絕美女子眉頭一挑,偷偷打出一道靈光,向着王珝告知了衆人爭論之事到底爲何。
原來,本次宗門收徒法會之中,負責主持法會的天璣峰首座莫淵在未曾知會諸位宗門長老的前提下,私自更改了招收弟子流程,讓一衆有備而來的宗門內世家子弟措手不及,無功而返,刷下了好一批人,大大損傷了世家一系的利益。
也無怪乎作爲作爲世家利益代表的天權峰首座孟離在入門儀式還未舉辦之前就串聯了諸多長老,氣勢洶洶地趕來發難了。
說到底,這還是蓬萊派內部世家一系和師徒一脈之間長久以來的對立所導致的矛盾。
畢竟這些修行世家門路廣泛,從不侷限於一門一派之中,族內弟子多有拜入其他宗門或者自開道統的。而且每臨大事也是以宗族利益爲先,置門派大局爲次。
長久下來,自然引得代代相傳的師徒一脈不滿。
而“冷麪雷君”莫淵,道號靈玉,上品金丹宗師,便是師徒一脈的中流砥柱。
接到了師徒一脈另一位金丹宗師玉玲瓏的傳訊,王珝剎那間便明曉了前後因緣,於是輕笑一聲道:“貧道忝爲開陽峰首座,負責宗門外交,劃定法會流程。卻是從未聽說過,有法會流程不能更易的規定。”
“你!”孟離雙眼一瞪,自知失誤,眼前的靈海道人本就出自師徒一脈,與世家一系向來不對付,加之其人性情疏懶,不愛繁文縟節,自己方纔發問,卻是傻乎乎主動送上了門!
王珝卻懶得迴應孟離,他一點念頭下降,可不是來和世家一系在這裡你來我往糾纏不休的。若真惹煩了他,一劍飛去,將這孟離頭顱隔空取來也非難事。
畢竟蓬萊派本就是他名下道統,真陽子那一世的塑像還供在宗門祖師堂中,與玉神霄被合尊爲道統祖師。他若作出這番舉動,那也算得上是清理門戶了。
念及此處,他再不去看那面色漲紅的孟離,轉身對着一名身材筆直的年輕修士問道:“敢問掌律首座,宗門戒律之中,可有不許修改法會流程的?”
掌律堂首座,“無回劍”庸祥雖然也是出身世家,但面對不遠處自家幾位叔伯的目光,他卻是嘿了一聲,冷冷一笑:“宗門三十六條大戒七十二例小律之中,並無此條!”
“庸祥你!”庸祥之叔,與孟離並肩而立的玉衡峰首座庸興眉毛一顫,擡手正想指去,卻看見了一旁的王珝,不由得心中一顫,剛舉起的手又落了回去。
“所以說,”王珝踱步上前,一直走到大殿中央,處於衆人目光之下,談笑自若道,“宗門戒律之中無有規定,貧道這開陽峰首座未覺不妥,至於掌門......”
他擡眼看向大殿主位,那裡一位白眉長長、身着紫綬道袍的年老修士正面上含笑,看着大殿之中的一場鬧劇。
見着王珝看來,他面色一正,摸了摸自己的白眉毛,又隱帶笑意地說道:“莫師侄卻是知會過老道的,老道覺得道理不錯就同意了。”
“......掌門真人也沒有出言反對。”王珝袖中潺潺清流涌出,盤旋在他手腕上,“所以,其中哪裡有爾等置喙的地方?再者,此次宗門法會乃是我託付給莫師弟去做,有何責任也該是落在我頭上纔對。如此說來,爾等莫非是覺得我這首座不稱職,特意跑過來彈劾我了?”
話音落下,王珝猛地一揮手,一柄如水飛劍在背後招展開來,分化成六道同樣威力的劍幕,其上劍氣吞吐不定,令人望而生畏,皮毛生寒。
“我也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這樣罷,爾等隨意派人上前與我鬥劍。若有人在我手下支撐過三個回合,我便卸了這開陽峰首座之職,遂了爾等的願!”
在王珝好心好意地要與衆人“講道理”下,一衆世家長老紛紛漲紅了臉,想要說些什麼又不敢張口發言,生怕王珝一個不耐便是一劍落下,教自己百年修行白白化爲苦功。
要知道,這羣長老中除了孟離和庸興是中品金丹宗師外,其餘人都不過神魂之境而已,不是王珝一合之敵。
而中品金丹對上品金丹而言,也不過就是厲害一點的神魂期罷了。
他們毫不懷疑王珝敢當着掌門之面,在宗門大殿之中對他們出手,這人可是有前例在先的!
“好了好了,靈海師弟,且把飛劍收起來罷。宗門大殿之中動武,成何體統?再者,一峰首座之職豈是如此兒戲便能決定之物?非得是功行、資歷都得服衆纔可,宗門之中,難道還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
此時,一名穿着七星道袍的普通中年修士站了出來,此人乃庶務堂首座,道號靈星,亦是師徒一脈出身,是掌門真人的親傳弟子。
靈星在蓬萊派中一向是以老好人的形象出現,此時自然也不例外,配合着王珝唱起了紅臉。
“如今本次法會已然落下帷幕,諸位長老縱然心中不滿也不該聯手逼宮,這樣一來,置一峰首座威嚴於何地?當然,莫師弟其中也有不足之地,有些地方操之過急,如有下次,自不會再出疏漏。”
“他莫淵...呃!......”
一直沉默着的當事人莫淵,此時聽聞靈星所言,卻是眯起眼向着對面諸多世家長老一一看去,那些人在他目光逼視下,硬生生咽回去了即將出口的話語,嘟囔了幾句便一個個落荒而逃。
只有孟離本人依舊梗着脖子不願認輸:“此事不提,掌門,開陽峰首座在接天殿動武一事又該如何去論?此乃無視宗門威儀之舉,比之當年誹謗宗門名聲還要更爲過分啊!”
卻是避重就輕,不願再提起收徒法會之事。
“此事不勞你費心,”王珝打斷了他,“待此事結束後,我自去火焰海值守十年便是。庸師弟,此行可合宗門戒律?”
庸祥搖了搖頭,無奈道:“師兄貴爲一峰首座,又是金丹宗師,加之甘願認錯,自請罰過。值守火焰海十年,足矣。”
“你怎麼說?”王珝伸手一招,背後飛劍落在掌上,被他反手按住,斜視孟離。
“......哼!”孟離沉默些許,一甩袖袍,怒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見大殿中一干世家長老盡數散去,只留五位親近師徒一脈的金丹宗師在此,蓬萊派掌門張正言摸着眉毛苦笑了一聲:“你們幾個,都是不省心的。”
王珝輕笑一聲,將飛劍收回身中。莫淵眉眼低垂,眼觀鼻鼻觀心,面無表情,似乎先前一衆長老的舉動半點沒有影響到他。
而靈星則和庸祥討論着什麼,不一會兒便紛紛點起頭來,似乎達成了一致。
唯有穿着黑色仕女服的玉玲瓏,一邊把垂在耳邊的長髮繞在纖纖玉指上,一邊漫不經心地迴應道:“世家那羣蠢貨,一個個尸位素餐,我一看到他們就想發火。就算靈海師弟今日不拔劍,我也會出手教訓他們一頓的!”
光憑玉玲瓏此言,任誰也看不出其人背後的玉家也是蓬萊派中一大修行世家,與孟、庸兩家並列。
王珝聞言笑了起來,順勢道:“師姐既然有此閒心,那剛好,下一屆招收弟子的法會就安排在十年後,我到時候要值守火焰海脫不得身,如此便交由師姐你來主持如何?”
“交給我吧!你只管放心!”玉玲瓏信心滿滿地答應下來,看其想法,似乎想再去把世家子弟狠狠刷去一批,落一落世家的面子。
見王珝和玉玲瓏三言兩語之間便定下了下次法會的主導權,張掌門嘆了一聲,不得不談起了正事:“靈海,你此行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