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其心可誅
用文藝一點的說法，成長總是伴隨着陣痛。
從前的她並不能完全理解這句話所包含的深刻含義，一路順風順水長大的孩子沒有到處傳播自己很悲慘的資格，卻總對現實各種不滿。
但後來的宋雪晴，能說的時候，卻再也不說了。
這就是成長。
幸福的人生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總有各自的不幸。
這數百年的人生給她帶來了什麼樣的變化，其實很難說清楚，至少她很明白一點，從一個碌碌無爲卻整天窮開心的小職員變成一個假面癱，付出的絕對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的體悟，而是一生
。
從這個定義上來說，這個世上從心境上能比過她的人真的不多。黃元寶亦是如此，不過他從在幸福的家庭長大的受寵小孩變成腹黑所經歷的時間略長，卻也體會的更深。
從前越是幸福，遭遇黑暗之後，變化的也就越明顯。
也許這個世界從不缺天才，但從小就懂得分辨利益，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更有利的小孩，所經歷的挫折肯定比不上磕磕絆絆一路走過來的他。
非要舉個例子的話，姜賢愚與黃元寶就是鮮明的對比。
師尊玄如鏡是支持宋雪晴參與的，因爲第一批進入仙府的雖然危險更大，但能獲得的收益也更多。機遇和危機總是成正比，而且在她看來，宋雪晴的機緣運氣一直不錯。
宋雪晴卻在想黃元寶。
爲什麼李鍾錫會舍姜賢愚而就黃元寶，先前他說出的理由她一個字也不信。她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看出了她和元寶師兄修煉的功法與本門心法略有不同之處。
尤其另外三人同樣是如此，他們並不是各自門派中最優秀的弟子，也不是靈根最好的弟子，爲何獨獨挑中了他們，是不是也有什麼特別之處？
可惜她對另外三人都不是很熟悉，玄如鏡也不會去打探別人家的小輩。對此一無所知。
想了想，略過重點，將自己的懷疑對師尊說了一遍。
“你的想法也不無道理。”玄如鏡贊同的點點頭，說白了，就如自己的這個弟子所言。這個開啓仙府的條件實在詭異。上古遺府存在的時間肯定不短。湊全開啓仙府的條件說起來並不算太難，可爲什麼這麼多年都沒人成功過？“你先不要回復他，且晾他幾日。他既然來找你，一時半會也不會去找別人，我令人去打探打探再說。”
宋雪晴點點頭，反正她的興趣也不是很大，甚至隱隱約約有些排斥，也不知是因爲那個上古遺府，還是因爲李鍾錫此人
。
從師尊的洞府走出來，正巧遇上長安師姐迎面而來，師姐妹二人招呼了一聲。便各自分開——長安是來向師尊稟報她陪雲水瑤閉關這幾年，天綾峰中的事務的。
明知道師尊屬意的接班人並不是她，也不知道她還爲何如此兢兢業業的每日操持。
換了是她，早就堅持不下去了吧？
蜀山劍派基本不會在別的門派安排自己的人，炎火門的事情是特例，自然玄天宗等也聞弦知雅意。不說一個都沒有，但的確也是極少。其中也是有蜀山劍派入門條件苛刻的關係，畢竟有潛力的弟子，誰願意送去別的門派做臥底，萬一真的被攏過去了怎麼辦？
想要打聽別人的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有師尊出手，就不必她費心費力耗費精力，偷偷摸摸去找自己人幫忙了。宋家如今只是新興，連中興都算不上，可不能在這方面折損了。
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情。近來不需要閉關，結丹之後不必打坐也可以自動運行心法吸收外界的靈氣轉化成真氣……雖然她煉氣的時候就可以做到不停的吸收靈氣，但那樣就不是高調，而是打眼了，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隱瞞着，直到結丹才放心。
雖然速度慢點，也是聊勝於無。
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好在藏金閣裡，翻看着蜀山劍派與體修有關的藏書。說起藏經閣，就不得不感謝那位開派祖師的高調，四處打劫來各種經書不說面面俱到，卻也不一而足，十分齊全。
就連寶尊也有些感慨，這位是標準的大雜燴，居然什麼都有！
因她的專心，沒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倒也算小有收穫。於是蜀山劍派唯一的純體修外門弟子翰塵便撿了大便宜，一直沒什麼進展肉體修爲就在這十來天裡突飛猛進，從煉氣四層一路高歌，奔向煉氣七層的高度。
光以肉體強度而言，他足以對戰築基初期的修士！
但真正的修爲卻沒什麼進展。
這大抵就是體修的苦楚了，肉體雖強，境界不夠，壽命就短
。想要進階，還得耗費許多的藥材來做配方湯藥，不管珍不珍貴，一旦量大，那也是一個無底洞。最倒黴的是體修還少，配方留存也不多，也就是那位祖師太過葷素不忌才蒐羅了一些，換了別家，哪有這麼好的條件？
總而言之，體修就是一個最最耗費靈石的派別，如今靈石礦脈被開墾的越來越多，也就代表未來靈石會越來越少，誰家供得起這樣的修士飛昇？
供一個體修飛昇的靈石，只怕都能供七八個道修了！
怪不得體修會絕跡於修真界。
蜀山劍派也沒指望靠這個體修的法子來培養弟子，不過是宋雪晴的個人興趣，只要她不耽誤自己的修煉，掌門玄如河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而且如果只是培養結丹以下的體修，倒也不算十分耗費，偌大一個宗門還是供養的起的。
本來只是一個無可無不可的嘗試，但宋雪晴瞎折騰竟然漸漸有所成就，玄如河便也上了心。仔細考慮了一番之後，從外門的煉氣弟子中挑出幾個體質好，心性不錯，但因爲靈根的問題，修爲基本沒什麼進益的外門弟子給了她，來實驗劍修與體修相結合會有什麼樣的成果。
這些人不必翰塵是純粹的體修，他們的修爲都有一定的基礎，思維也有些固化，接受起來就沒有翰塵那麼輕鬆。不過在短暫的提升了一層肉體修爲之後，他們顯然也發現了其中的好處，慢慢就從不怎麼樂意變得配合起來……就算不能築基，誰不願意自己更強一點兒？更何況外門小比的時候是有築基丹獎勵的，他們若是能提高几分戰力，得到築基丹的機率就更高，說不定真的能築基呢？
不管是爲了什麼，他們樂意配合，總算是省了宋雪晴不少心。
她自己也會稍稍嘗試一番湯藥，不過她已經結丹，肉體強度本就比煉氣弟子高出不少，進步並不明顯。畢竟她找到的湯藥方子品級並不高，也不適用於金丹修士。
正當她忙着熬煉體修的時候，玄如鏡那邊的結果也出來了。
“這幾人都是當年去過地宮仙府的人，”玄如鏡表情有些微妙，擡眼看了宋雪晴一眼：“是和你同一批的那些弟子……而且都是從地宮出來之後，修爲就突飛猛進。”
這就是得到機緣了。
宋雪晴怔了一怔，忽然莞爾一笑，其實想想，他們這些做弟子的心態真的很可笑
。得到了什麼好處，總是千防萬防，誰也不敢告訴，就怕被人搶了去。其實在高高在上的真君們眼中，他們的變化一目瞭然，只是懶得計較罷了。
好在她本身在入門之後就足夠高調，從未低調過，因此並不擔心自己會被懷疑。更何況在仙府這種，她的確沒有得到什麼機緣，最大的機緣她交給了黃元寶。
而元寶師兄大概也只透露給了他的師尊青熾，青熾真君見多識廣，更不會出賣弟子，當即替他按下此時，誰也沒告訴。
本來她和黃元寶都是不會被懷疑的，畢竟兩人從小就是如此，並非突然冒出來的所謂天才。然而李鍾錫這麼一折騰，顯然只要有心人去調查過，便會心生懷疑。
這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吧？
她心中腹誹，對他越發不喜。除了長了張漂亮的臉蛋，他做的事情就沒有一件讓人舒心。明明從前也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怎麼越長就越歪了呢？
“地宮之行弟子並無隱瞞，從無不可對人言。”宋雪晴微微一揖，滿臉認真的說道。
寶尊本來是從地宮中得到的不假，但寶尊已經跟着她轉世，別人就算得到乾坤鼎也是無用之物，就如同一個廢鼎一般，只怕最後還是會落到她手中，她說這話，是真的問心無愧。
“長卿莫要多想，爲師自然信你。”玄如鏡淡淡一笑，見宋雪晴好不驚慌，心中對她十分滿意。思及李鍾錫的言行，眉頭微蹙：“萬獸宗此子，心機太深，做事不顧他人，其心可誅。”
這是不喜歡他的意思，甚至有些反感。
“倒也無妨，最壞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不成還有人敢上門來逼問不成？我也不是吃素的。”宋雪晴垂下眸子，厲聲說道。
聽得她傲氣的宣言，玄如鏡越發滿意。
只是心中又有些嘆息，這孩子雖好，卻不適合走他們的老路。
也罷，雛鷹翱翔，自有她的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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