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回憶
這時宋雪晴方纔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只是裹了一件裙子,真絲的,看起來挺飄逸。------闊別一年有餘,““げ愛|ほ意|Ф文Ω學パ網””讓你閱精彩,閱回味-而面前的其實是個小女孩,穿的簡單,小背心加上小短褲,活脫脫的小男孩裝扮。不知怎麼的,明明這丫頭看着邋遢,不是她喜歡的那種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小孩子,她卻覺得很親切,還……有幾分眼熟。
“姐姐,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啞巴啊?”小女孩望着她,一對兒丹鳳眼眨巴眨巴——你再眨巴也是條線!——單純懵懂的樣子,天真的說着欠揍的話。
“咳咳,”宋雪晴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姐姐不是啞巴,小妹妹,你……吃過飯了嗎?”
她已經好多年沒有跟小朋友相處過了,此時突然對上這麼一個小女孩,竟然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正好,腹中陡然冒出一陣空虛感,很陌生的……感覺,於是,她脫口而出。
才說完,她就有些懊惱,這都是什麼事啊!且就這麼着吧,按流程來。
她家鄉人打招呼,通常都是從“飯吃了嗎?”開始的。
小女孩把咬着大拇指,搖搖頭:“姆媽還在燒飯,今天我們屋裡又燒閹雞湯,不好吃。”
閹雞——不是雞,更不是動物,而是家鄉土話,醃菜的意思。
醃菜湯啊,這個時節,放上點嫩嫩的豆板,明明很好吃的說。
“你屋裡在哪啊?”宋雪晴大着舌頭問道,明明是講慣的俚語,不知怎的,竟有幾分生疏。
“就在那裡——”小女孩朝着身後指去。
順着她說的方向看過去,入眼,是一間紅磚綠瓦的平房,靠着路邊。朝北的後牆爬滿了爬山虎。甚至覆蓋到了屋頂,透出幾分綠意來。
挨着平房的是一棟二層丁字樓房,粉刷還很白。沒有被那種積年已久的灰色覆蓋,顯得簇新。與老舊的低矮平房相映成趣。
樓房裡,朝東開門的廚房上頭煙囪里正冒着冉冉炊煙,想必小女孩說的沒錯,是在生火造飯。
她想不通如今是個什麼狀況,卻莫名的很想進屋去看看。
“小妹妹,姐姐迷路了,走得很累。-----闊別一年有餘,““ю愛ろ意ほ文て學や網ど””?強勢迴歸,打造全網首發內容,讓你閱精彩,閱回味-能不能去你家坐坐?”她這麼想了,便這麼說道。
“好啊!你跟我來。”小女孩痛快的答應了,很是傻大方的說:“姐姐你肚子餓了吧,肚子都叫了。------那就順便在我家吃個飯好了。”
宋雪晴忍不住一樂。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往樓房走去,腳下都是泥路,可能剛下過雨不久,有點溼溼的,一路跑一路往褲腳上甩泥巴點子——怎麼沒鋪成水泥路呢?
不過是幾步路的腳程。她們很快就到了屋裡。
“姆媽,我回來了!”小女孩歡快的叫了一聲,剛進屋,就往竈頭後面的農婦身上撲去。
“幹什麼,看你弄的一身齷裡齷齪的。趕緊去洗手,要吃飯了。”年約四十來歲的農婦伸出手,擋住了小女孩,小心的避開她——農婦身上的衣服分明有些髒,應該是特意從地裡回來給女孩兒做飯的,頭上用一塊舊毛巾裹着頭髮,皮膚黑駿,與小女孩有的比,只有一雙手略微乾淨些。
“姆媽,我撿到一個大姐姐,她迷路了,肚子餓。”小女孩被農婦這麼一推,似乎有些沮喪,但還是沒有忘了應承宋雪晴的事情,老老實實的說道。
……傻丫頭,你姆媽是怕把你身上弄髒纔不抱你的啊!
不知爲什麼,宋雪晴的眼眶有些微微溼潤。
“什麼姐姐,在哪裡?”農婦詫異的看了女兒一眼,皺眉擰了擰她的臉頰:“又瞎說話。”
“就在這裡……咦,怎麼不見了?”小女孩回頭,望向門口的位置,對着宋雪晴,疑惑的道。
她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怎麼會不見了?
宋雪晴也有些訝異,她忍不住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然後,她發現,身前一片明亮。
陽光透過她的身體,灑在屋子裡,而她……卻沒有影子。
她有些恐慌,忍不住開口:“小妹妹,姐姐在這裡啊!”
小女孩卻好像沒聽見,不高興的嘟起了嘴,湊到農婦身邊,嘰裡咕嚕道:“剛纔我在外面看見一個姐姐,穿的好好看,就是有點傻傻的。她說她迷路了吖,走累了想到屋裡坐坐,我就答應了丫,還說要在屋裡吃飯呢,人都不見了。”
小小年紀,竟然這麼囉嗦。
……不對,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屋裡又沒啥好吃,你喊人家來也好意思?”農婦笑了笑,她根本沒看見有人跟着小女兒進屋來,颳了刮她的鼻子:“快去洗洗手,擺碗筷。”
小女孩麻溜的跑到水池裡洗了手,墊着小凳子拿了空碗放在竈上,又抽了兩雙筷子放在桌上。
這個家……就兩個人麼?
宋雪晴沉默的看着母女兩個一邊說着話,一邊吃飯。醃菜湯裡不僅有嫩豆板,還有幾條細細的肉絲。農婦一點而都沒動,小女孩吃菜的時候,卻總跳着肉絲兒夾,捱了幾句罵。
肉絲兒到底還是都叫她吃了。
她就站在她們屋裡頭,默默的看着,看小女孩下午不睡,趁着農婦睡午覺的時候偷偷溜出去跟小夥伴們一起玩兒,看着農婦醒來沒見女兒忍不住罵了兩聲,又扛着鋤頭下地……
她知道她們是真的看不見她,可腳下彷彿生了根,怎麼也離不開這裡。
宋雪晴覺得自己就像個幽靈一樣,跟小女孩母女兩生活在了一起。
農婦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打罵小女孩,但她看得出來,農婦還是很疼愛女兒的。小女孩剛剛上小學,總是愛偷懶,農婦卻對女兒很嚴格,又很慈愛。她的文化有限,不過初中畢業。以前沒有拼音這個說法,她根本看不懂,卻因爲每天要幫女兒對作業。趁着晚上女兒睡覺的時候,偷偷捧着她的一年級課本自己看……
小女孩升上二年級的時候。有個男人來看了她一趟。
她聽見小女孩歡快的叫爸爸,纏着爸爸說這說那,卻沒有一點抱怨他一直不再身邊陪她。
宋雪晴想,也許小女孩是習慣了吧?
父母離異的家庭……
之後,男人每年都會來兩三次,在這裡住幾天。男人對小女孩挺好,每次來都會給她帶好吃的和新衣服。男人並不住在這個家裡。而是另有居處,他來的時候,就把小女孩抱去他那個家跟他一起住,走得時候再送回去。
男人偶爾也會和農婦聊聊天。說話的時候很平和,目光裡藏着淡淡的愧疚。
漸漸的,小女孩兒長大了。
她沒有了小時候的天真活潑,也不再像個小皮猴子上竄下跳,跟男孩子們打鬧。她變得文靜,內向,不愛說話。她按部就班的上學,畢業,找工作。一點一點的升職,攢錢,買房子——付完首付,女孩兒歪着腦袋,在房產證上寫上了她和媽媽的名字。
女孩兒工作之後,就很少回家了。雖然還在同一個城市,但因爲要上班,回家一趟卻並不容易。公司裡事情很多,常常要加班,女孩兒忙得像陀螺一樣的轉。
農婦也老了,家裡的地被她租了出去,用女兒孝順她的錢,翻修了那間多出來的平房,開了一間小小的棋牌室。女孩兒不是沒想過讓姆媽搬過來跟自己一起住,但農婦總是說,城市裡空氣不好,又沒有人情味,她寧願在鄉下呆着,跟老姐妹們聊聊天。
偶爾,她也會過來陪女兒住兩天,閒着沒事替她打掃屋子,讓她下班就有熱飯熱菜吃。
男人卻很少出現了。
“姆媽真好。”女孩兒捧着手機,聽着電話裡姆媽關切的囑咐,柔柔的說道。
她掛了電話,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低頭繼續看手上還沒處理的文案。
辦公室裡只開了她身前這一盞檯燈,爲了趕這個月底的年獎,女孩兒獨自留下加班。她已經打算好了,這幾年她做的不錯,上司滿賞識她的,開年就要提幹,這是件好事。等過年前,她要把今年的年假全都請了,陪姆媽去三亞旅遊……
她的姆媽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這個城市,是該出去走走了。
慢慢的,女孩兒似乎有些困了,她看着手邊空了的咖啡杯,晃了晃腦袋:“是不是僞劣產品吖!”就那麼趴在了桌子上,緩緩睡去……
陡然,宋雪晴只覺得一陣心悸襲來。
她默默的看了這麼多年,一直默不作聲,這時卻再也忍不住,眼淚刷刷的往下淌,大聲叫道:“快醒醒啊,不要睡!你睡了,姆媽怎麼辦,她一個人要怎麼活……”
女孩兒一動不動。
宋雪晴淚流滿面的去推她,可是手卻從女孩兒的身上穿了過去……
辦公室和女孩兒的身影,突然開始變得朦朧,宋雪晴捂着心口,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宋雪晴,醒醒,你怎麼了?”一個尖銳又滿是憂心的聲音,陡然出現在她的心底。
她恍然回神,只覺得渾身的筋脈都有些脹痛,睜開眼睛,四周卻是一片平原。
哪有什麼辦公室,哪有什麼女孩兒。
“寶尊……”她開口喚道,卻嗓音沙啞。怔了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觸手溼潤。
她哭了……嗎?
“你到底怎麼了?我剛纔怎麼喊你你都不理我,你差點走火入魔了知不知道!”寶尊憤怒的聲音迴盪在耳邊。
“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她心中一抽,低聲說道。
寶尊僵了僵:“切,誰擔心你了,我只是,我只是……”卻說不出來只是什麼。
宋雪晴輕輕一笑。
原來……她的執念,竟然是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