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_V062.傷痛童年



“年先生,您母親的手術很成功,目前已經送進了無菌監護室,暫時不需要家屬照看。”醫生見到年與江,明顯是很熟悉的樣子,上前恭謙地笑着對他說。

“好,辛苦你們了,順便幫我謝謝喬治。”年與江也回了醫生一個儒雅淺笑。

“那行,再見。”醫生微微頷首點了點頭,帶着身後的兩個小護士離開了手術室。

“再見。”

年與江看着滿臉疑惑的百合,走過去向她伸出手,薄薄的脣微微勾了勾,“走,回家。”

“可是......”

“你在這也幫不上任何忙,先讓小高送你回去,我在這裡等她醒來就行。”年與江不由分說地拉着百合的手轉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百合慌忙扭頭對仍處在雲裡霧裡發愣的小馬尷尬地點點頭,揮了揮手。

直到走進電梯,裡面沒有別人,百合才擡眸看了一眼仍是一臉冷峻的年與江,把手慢慢地從他手裡抽出來。

“瞞着我很好玩是吧?你早就知道我來醫院陪你媽媽的事了。”百合低着頭,撅着嘴小聲嘟囔。

雖然已經猜到他知道了這件事,而且一直在背後關心着他媽媽,但是今天手術的事,他讓醫院隱瞞得也太嚴緊了。

自己知道不知道其實無所謂,可是截肢畢竟是一個大手術,他連自己的媽媽本人都不通知,就這樣替她做了決定。

“你好像惡人先告狀了吧?是誰先瞞着誰的?嗯?”年與江擡手攬過她的肩膀,蹙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轉到了電梯上不斷變換的數字上。

“我......”百合一時有點語塞,當初確實是自己先瞞着他的,可還不是他不同意......“某人不是警告過我不許我再多管閒事嘛,我要是能光明正大地來,我何必每天想方設法地揹着你呢!”

電梯到了一樓,走出醫院大樓,小高的車已經開到了樓下,年與江拍了拍百合的肩膀,把她塞進了車裡,“好了,你先回去,她的事以後跟你慢慢解釋,剩下的事交給我就行了。”

“喂,這個手術......是不是必須截肢呢?”百合還是不安地問他,因爲她不敢想象王曉蕾醒來看到突然失去了一條腿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你說呢?你以爲醫院是屠宰場?暫時收起你那氾濫的善心,先回家休息,我晚上回去有事情跟你商量。”年與江挑了挑眉,說完就關上車門。

車子發動,百合看着前面開車的小高,故意抱起雙臂莞爾一笑:“高師傅,你也算是同謀了吧?”

小高訝異地擡眸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正緊盯着自己的百合,訕訕笑道:“甄小姐,您真會開玩笑,我沒怎麼聽明白。”

“真沒明白?你上次拿的什麼婦科檢查報告根本就子虛烏有吧?是不是王阿姨的病例?”百合自然明白即使小高知道自己每次來都是看望王阿姨,但也會因爲年與江的關係,不僅閉口不問裝作不知道,還瞞着她一直關注着王阿姨的病情。

“您都知道了......呵呵,年書記吩咐了,手術前要保密......”小高尷尬地解釋。

“我知道,但是現在王阿姨的手術已經順利完成了,你還打算隱瞞我啊?”百合試探地問小高,她確定他肯定了解年與江和他母親之間的所有事情。

“我不敢隱瞞您,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嘛!我也只是從喬治醫生那瞭解到,阿姨的病除了截肢可以徹底切除所有惡性腫瘤並保全一條命,沒有任何比這個辦法更適合的了。”

“對了,那個喬治醫生看着冷冰冰的,以前也一直沒見過他,他就那麼靠譜嗎?”

“喬治先生是年書記特意請來的專家,他一直在國外,剛好最近回國探親,若不是年書記的面子,他是不打算接受任何診斷和手術的。他是骨科方面的專家,在專業領域非常權威,可能也是因爲這樣,表面看起來很冷酷,但是他絕對算的上是德藝雙馨的醫生,所以他親自主刀的手術您放心。”

“原來是這樣啊!”百合心裡更加了然,看來年與江早就開始幫王曉蕾聯繫了醫生,他居然可以做得如此保密。

不過,這一切都說明其他的心裡還是關心他的媽媽的,愛他的媽媽的。儘管王阿姨失去了半條腿,但卻保住了一條命,如果她醒來後知道自己的兒子原諒了她,還能守在她的病牀前,多年來的心結一旦解開,她定不會因爲失去了半條腿而太難過了。

可是一想到六十多歲的人了,剩下的日子還需要在輪椅中度過,百合的心裡還是感到很遺憾。

不管母子間有過多大的恩怨,即使當年她真的做了對不起自己丈夫和兒子的事,如今落個這樣的晚年......

作爲兒子,他也應該原諒他的媽媽了吧!

“高師傅,你知道與江和他媽媽之間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嗎?”百合雖然猜到小高可能也不知道,即使知道,未經年與江允許,也不會輕易告訴自己,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他。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小高爲難地撓了撓頭:“這些年,年書記一直在背後幫助着王阿姨和他的另外一個兒子,但是從來不見她。我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她就是年書記的親生母親。至於兩個人爲什麼會是目前這種關係,我們做下屬的怎麼敢多問。”

“另外一個兒子?他還有一個親弟弟嗎?”百合這回是真的意外了。

“同母異父!”

“同母異父?”百合小聲重複了一句,用腦子裡裝的那些從電視劇和小說裡補腦過的狗血劇情開始大膽猜測......

王阿姨年輕的時候背叛了年與江的父親,喜歡上了別的男人,然後拋夫棄子......但是,與江的父親難道會是因爲這件事而想不開纔去世的吧?何況聽張阿姨說過,他父親陶志強以前是當大官的,不至於爲了一個背叛自己的女人而鬱鬱寡歡至英年早逝的吧?

抑或,還是有別的什麼隱情?

“是的,年書記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我也就知道這麼多,其他都不知道,也沒敢問過。”小高說。

“哦,明白了,放心我不會告訴他是你說的。”

*

醫院給喬治醫生臨時安排的辦公室裡,年與江跟喬治正聊着,一名護士匆匆進來,滿臉濾色:“喬治先生,患者醒來之後發現截肢之後,情緒特別激動,縫合的傷口已經被她撐開......情況緊急,我們只能先給她打了鎮定,剛剛處理好傷口......但是她要是再醒來該怎麼辦?”

喬治看了一眼年與江,聳聳肩:“剩下的工作,就是你的了,記得讓她們先給你把衣服換了。”

“嗯,我去看看。”年與江蹙了蹙眉,起身向喬治微微點了點頭,隨着護士向外面走去。

在隔離室裡換好無菌手術服,年與江走進了王曉蕾的病房。

護士臨走之前,輕聲叮囑他:“如果病人醒來情況不好,請您及時按呼叫器,我們就在隔壁辦公室。”

年與江點點頭,坐到了王曉蕾的牀邊。

王曉蕾髮絲凌亂,還戴着呼吸機,雖然緊閉雙眸,但眼角還殘留着淚痕,許是之前醒來掙扎之後留下的痕跡。她的手上同時插着輸血和輸液的藥管,那隻被截掉左腿的位置,從膝蓋上面一截開始往下的部位,空空如也,隔着被子還有血漬滲了出來。

看着她憔悴的甚至有點狼狽的面容,年與江沉靜的眸子越來越幽深,彷彿裡面藏着兩片深不見底的黑海,表面的平靜裡看不出裡面任何的真實情緒。

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如今近距離靜靜地看着她......

腦子裡突然如片花般一閃,過往的那些讓他不解,讓他詫異,讓他憤怒,甚至讓他噁心的回憶慢慢浮現出來。

片段一:四歲時,父親不在家的時候,家裡突然來了一個陌生的男人。身懷六甲的王曉蕾滿臉驚慌,看了一眼正在玩遊戲的兒子,忙把那個男人拉進了臥室。隨後,裡面不斷地傳出爭吵的聲音。母親一開始帶着怒氣的聲音質問來人:“你敢威脅我?”男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母親開始哭泣,後來求着男人不要說出去,會答應他一切要求。幼小的年與江並不認識這個陌生男人,聽着臥室裡傳出來的母親的撕心裂肺的哭聲,他只能確定那個男人是壞人。

片段二:仍然是四歲,冬天,雪下得很大,父親出差在外,母親從臥室出來捂着肚子,滿頭大汗,斷斷續續地對他說:“兒子,快去叫年阿姨,說媽媽不舒服,讓她一個人來。”他被母親痛苦的神色嚇壞了,忙跑出去往江新民家裡跑,一邊跑一邊喊着:“年阿姨年阿姨,快來救救我媽媽,快來救救我媽媽。”因爲心太急,跑的太快,腳下一滑,他狠狠地摔倒在了雪地裡,爬起來的時候發現雪地上有殷弘色的血斑,他顧不上留着鼻血的鼻子,仍大喊着讓年阿姨救他的媽媽。江新民兩口子過來之後,急急忙忙把他母親接了出去。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媽媽要生孩子了......可是後來,聽說那個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聽聞消息趕回來的父親陶志強連見都沒見過那個孩子,卻因自己的失責內疚了很久很久......

片段三:六歲上學了,他放學回來還沒進家門,就聽見家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音,他聽出來了,跟母親爭吵的並不是父親,而又是兩年前見過的那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說着什麼“贍養費”、“你兒子”之類的話題。他不敢進門,一直孤零零地坐在門口,直到房門被打開,那個陌生男人手裡一邊滿意地數着手裡的鈔票,一邊惡狠狠地衝只有六歲的年與江啐了一口:“小雜種!”然後,揚長而去!他不懂什麼是小雜種,但是他知道,那個滿臉兇狠的男人一定不是好人!

片段四:七歲,他正在教室裡上課,父親的同事兼好友江新民來學校跟老師說了幾句話之後,把他從教室裡帶了出去。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茫然地跟着一臉嚴肅的江叔叔走出學校,回到了家裡。家裡面亂作一團,有很多陌生的面孔,也有很多他認識的父親母親的同事,母親一直在哭,卻沒有看見父親。

片段五:監獄裡,他和母親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見到了父親,還不到四十歲的父親在監獄裡只呆了三天就感覺老了十幾歲。母親一直哭着求着父親原諒他聽她說話,父親卻只是震怒地恨恨地盯着母親,一句話也沒有說。後來,父親拿起電話要跟他說話,他聽到父親那沙啞的聲音的時候,眼淚撲簌簌流了出來,“爸爸,我們回家吧,你在這裡幹什麼?”父親艱難地揚了揚脣,對自己的兒子和藹地笑着說:“兒子,不要哭。記住兩點:第一,男子漢任何時候都不能落淚。第二,以後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他不懂父親的第二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卻牢牢記住第一句話,再也沒有哭過。

......

鏡頭切換到王曉蕾的病牀前,年與江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拳頭,深邃的眸子裡盛滿了恨意,牙關緊咬,滿臉深沉的黯色,彷彿整個人立刻就會爆發一樣。

牀上的王曉蕾手指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意識慢慢回籠之後,臉上一直安詳的神色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正要擡手掙扎,眼睛在瞥到了坐在旁邊的人時,瞬間安靜了下來,放下雙手,只是詫異地盯着自己的兒子,兩行渾濁的眼淚從眼角滾落。

“兒......”她睜大眼睛,想喚一聲自己的兒子,卻只能在呼吸機的罩子裡發出一聲悶悶的聲音,艱難而無力。

年與江擡眸看了一眼已經醒來了的王曉蕾,剛剛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暗啞的聲音道:“現在不是你說話的時候,你如果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等出院了再說。”

王曉蕾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難言的驚訝,乾裂的雙脣微微顫抖着,發不出聲音,自己的兒子也不讓自己說話,她只能默默地流淚。

年與江擰着眉看着她,勾了勾脣,冷冷地笑道:“手術是我籤的字,很意外吧?失去一條腿,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感覺生不如死?嗯?”

“不......”王曉蕾使勁搖着頭,嘴裡發出一聲清晰的“不”字,眼睛緊緊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

“不痛苦?呵呵,那當然!比起我那可憐的父親,正在事業興旺的時候突然遭到妻子背叛,領導陷害,抑鬱而終......你只是失去半條腿,真的算不了什麼,是吧?”年與江挑了挑眉,語氣裡依然冰冷如霜,彷彿一開口,脣邊就能溢出一團團的冷氣一樣。

王曉蕾不再說話,身子開始微微地顫抖,眼淚更加洶涌地淌出,既委屈又似乎帶着疼愛和自責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年與江咬咬牙,冷眼瞥了一眼她,沉聲說道:“如果不失去這半條腿,你活不了多久。當年因爲你的自私和愚昧,害死了我爸爸,害的我家破人亡、寄人籬下......三十年了,你以爲我會讓你剛出現就解脫嗎?我不會這麼輕易饒了你!你如果真的想贖罪,就不要再在醫院裡給我造次,等你出院了,我自然會跟你好好算一算這麼多年來的賬!”

“嗯,嗯......”王曉蕾已經泣不成聲,卻仍艱難地衝自己的兒子點點頭,答應了他。

“留着你的力氣吧!目前白星還不知道你在這裡,如果你想安心養病,暫時就不要想方設法聯繫你那個人渣兒子了,我不想因爲你再讓他給我添什麼麻煩!另外,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在醫生護士面前亂說話,更不要提什麼出院的事!否則,我這一輩子都不原諒你!”年與江咬牙說完,站起了身子:“等你出了無菌監護室,我會讓百合來看你的,但是請你不要給她灌輸任何你的那些思想!她還等着孩子出生讓你帶,你就趕快好起來吧!”

說完,年與江蹙眉冷着臉大步離開了病房。

王曉蕾望着自己兒子魁梧俊朗的背影,老淚縱橫,心裡默默地喚着他:“軒軒......我的兒子,你終於肯原諒媽媽了嗎?媽媽一點都不在乎失去一條腿......早知道失去一條腿可以換回你的原諒,媽媽寧願被砍去四肢都不覺得絕望......”

*

年與江回到家裡的時候,剛好到了晚飯時間,自己開門進去,在客廳和臥室走了一圈,卻沒看到百合,聽到廚房裡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就走過去推開了廚房的門。

聽到聲音,正在和張阿姨的指導下揮動着木勺炒菜的百合扭過頭來,看到是年與江,滿眼的驚喜:“回來了?”

“你這是哪門子的心血來潮了?有張阿姨在,你就別浪費材料了。”年與江皺了皺眉,毫不掩飾地取笑她。

“百合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呢,最近的菜很多都是她掌勺的。”張阿姨和藹地笑着對年與江說。

“是嗎?難怪最近覺得菜的味道有點反常。”年與江挑了挑眉,淡淡地笑了笑,推上門走了出去。

“阿姨,你來炒,我去盛飯,就剩一個湯了,我先把這幾道菜端出去,他肯定餓了。”百合也不理會年某人的嘲笑,忙把手裡的工具交給張阿姨,自己去盛飯。

吃飯的時候,百合一個勁地往年與江的碗裡夾菜,然後咬着筷子看他一口口地吃下,自己的臉上浮現起一朵朵傻傻的紅暈。

“你不餓?”年與江轉眸問她。

“嘿嘿,秀色可餐。”百合也不顧張阿姨就在旁邊,嘻嘻笑着恭維他。

“咳咳......”

年與江突然被菜卡了一下,放下筷子客咳起來,百合忙把旁邊的水遞了過去,擔心地站起來去輕拍他的背,“你這是多久沒被人誇過了啊,不就一個秀色可餐嘛,不至於讓你這麼激動吧!”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直說吧,我可以接受你的媚,可接受不了你的諂媚!說吧,有什麼事!”年與江放下水杯,拉着她的胳膊按在了椅子上。

“呃......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百合皺了皺眉,一副泄氣的樣子。

“就你?眉梢上都寫着恭維倆字!先吃飯吧,有事待會說,剛好我也有話對你講。”年與江無奈地搖了搖頭,給百合盛了一碗湯,“多喝點這種清單的湯,飯後記得吃藥。”

“哦......”百合乖乖地低頭扒飯,又悄悄地瞅了瞅他的側臉,卻一點都沒看出他的情緒。

晚飯後,百合瞧了一眼坐在書房裡的年與江,走進臥室,把枕頭底下的那塊大得有點誇張的玉觀音拿了出來,抿着脣放在燈下看了看,握進手心裡走進了書房。

“憋不住了吧寶貝?想好了來坦白了?”年與江捻滅手裡的煙,微微眯了眯眼睛,脣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是啊,早就憋不住了!謝謝大領導給我這麼一

個坦白從寬的機會,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百合雙手背在身後,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認真。

“貧嘴!”年與江坐到沙發上,拍了拍自己的腿:“過來!”

百合心裡涌起甜甜的蜜意,他今天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呢,於是關上書房的門,乖巧地走過去坐在他的腿上,雙臂環過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年與江一隻手握住她的纖腰,另一隻手放在沙發扶手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紅木扶手,慵懶的眸子笑看着她:“說吧!”

“你不是說你有事跟我講嗎?你先說!”百合討價還價,同時不忘給年與江一個極其燦爛又透着少見的嫵媚的笑,嘻嘻看着他。

她從一進書房來,心裡的小算盤就打了起來:他很少一本正經地對自己說有話給你說,那今晚的話題怕八成是都與他媽媽的事有關了。

而自己要跟他商量的,也是關於他媽媽的事。

雖然從今天在醫院裡見面到現在,他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不高興的神色,但是在不清楚他的態度之前,自己最好不要自作主張地提一些建議。畢竟到目前爲止,她還不知道他們母子之間當年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事。

只要他先表明態度,自己就可以隨機應變了!

“我先說?我怕我說了之後,你就沒話說了。”年與江挑了挑眉。

“怎麼會!你先說嘛,我說得比較囉嗦,怕你聽了就犯困,所以還是你先說!”百合嬉皮地嘿嘿笑了笑。

“好啊,那我先說了今晚是不是會犒勞我?”年與江放在百合腰間的手稍稍一用力,捏了捏她的後腰,笑得邪惡極了。

“看你說什麼事了,萬一是讓我去做一些違背江湖道義的事我可不幹,更不會犒勞你。”百合揚起小臉,撇撇嘴。

“威脅我?嗯?就你那點江湖道義,一出門恐怕不是被賣給妓院,就是被拐到大戶人家做小媳婦了!我看你是越來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年與江佯裝不悅地說着,空出來的一隻手從她的衣服裡探進去,眼看就要摸上她的胸脯,百合連忙按住了他的手,求饒道:“好了,我犒勞你嘛!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年與江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本想好好調戲調戲這個小東西,沒想到她倒着急起來了!

“我不在家的時候,江靜如是不是來過?”他將身子靠近沙發裡,微微擡頭仰視着她,面上已經收斂起了剛纔的玩味笑意,恢復到了平日裡只有在辦公室裡常見的平靜和嚴肅。

百合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怔愣,怎麼突然提起江靜如了?

“哦......前幾天是來過一次,跟Kevin一起過來的......她跟張阿姨還認識呢......”以爲今晚的話題是王曉蕾,他突然提到江靜如,反倒讓百合的情緒低了下來,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

看來江靜如是去找過他了......

那麼他,會怎麼處理Kevin的事呢?

“你難道想告訴我她是來找張阿姨的?”年與江皺了皺眉,直勾勾地看向她的眼底。

“沒有......你既然都知道她來找我談了什麼,還問我幹嘛!”百合的心裡突然有點委屈,小臉拉了下來,掙扎着要從他腿上下來。

年與江也沒強迫她,待她從自己身上下去了,自己站起身,慢騰騰地走到書桌前坐下,悠閒地燃了一根菸,走到窗前打開了一扇窗子。

百合看着久久不說話的他,一邊在沙發上坐下來,一邊在心裡糾結地腹誹起來。

那天面對江靜如突然開口提出讓年與江收養Kevin的請求,她沒有拒絕的立場和身份,她也知道他會有自己處理任何事情的辦法,也根本用不着自己給予建議或意見。

可是現在,面對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面對這個她早已經陷入到深愛裡的男人,早已經把他當作自己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的男人,百合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大度。

一直以來,雖然他的工作繁忙,但晚上他應酬再晚都會回家來陪她,她可以膩膩歪歪地勾着他的脖子任由他不老實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撫摸。哪怕有時候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也會覺得格外的窩心,只要見到他,似乎那種甜蜜和滿足就會接踵而至,讓她心中被滿滿的幸福填充。

可是,如果有一天,他們的身邊會突然多出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而且還是一個只依賴他,還不認識自己這個陌生女人的自閉症的孩子......

儘管百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是她非常清楚自己在意的並不是Kevin,更不是因爲他的病。

而是......他的媽媽。

因爲她始終不相信,一個母親會真的爲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管不顧自己的親生兒子,而且還是一個非常怕遇到陌生人、總是生活在自己狹小圈子裡的自閉症患兒。

雖然江靜如說自己不會再糾纏年與江,但是有個Kevin在兩人之間,百合想起來總會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讓她無法安心。

“那麼你的想法呢?你就答應了她讓我收養Kevin?”年與江轉過身,一邊向百合走過來,一邊問她,狹長的眸子微彎,眼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疑問。

“我沒說什麼,我告訴她你有你的想法,我左右不了。如果你答應永遠當Kevin的父親,我也沒資格反對,如果你不想收養Kevin,你也應該會有幫她安置好Kevin的辦法。”百合不帶任何情緒地實話實說,說完,定定地看向他,等待他說出他自己的想法。

“你倒是挺狡猾的嘛!嗯?那麼,你自己的心裡到底什麼想法?真想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幫我弄回來這麼大一個兒子?嗯?你自己想解脫是不是?嗯?”

年與江修長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連說了好幾個帶着升調的“嗯”,語氣裡帶着明顯的不悅。

他不高興了?

百合有點詫異又帶點忐忑地擡眸仰視着他,倔強地口氣說:“這樣不好嗎?反正我沒用,懷一個寶寶都沒能力保住他......”

雖然是賭氣的話,但一想起自己那個還未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孩子,百合的心中一陣絞痛,看向他的水眸裡沁出斑斑溼潤。

年與江一怔,勾着她下巴的指尖不由地上移,單手捧住了她的臉,蹙眉柔聲說:“我再說一遍,除了你甄百合給我生的孩子,任何人的我都不稀罕!”

說完,俯身雙脣輕輕覆上她嬌嫩的脣瓣,卻只是蜻蜓點水般地碰了碰,就起身回到了自己書桌旁的椅子裡。

他的話雖然聽起來強硬,但百合的心裡不是沒有感動沒有溫暖沒有滿足的,只是想起可憐的Kevin,惻隱之心還是沒有辦法不隱隱作祟。

年與江似乎看出了她的糾結,懶懶地吐出一口煙霧,“畢竟我答應過江靜如,看在Kevin還在生病,看在江靜如父母的面子上,讓我對Kevin不聞不問似乎也難了點。我已經跟江靜如的弟弟江若剛商量好了,由他們夫妻倆照顧Kevin,所有的生活治療以及日後的教育經費都由我承擔,若剛夫妻已經答應了我。”

“雨霏的舅舅舅媽?”百合詫異地問:“那......他們還年輕啊,以後不會要自己的孩子嗎?”

年與江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他們結婚已經快十年了,到現在都沒生一個孩子,你以爲是想當丁克族?”

“難道是舅媽不能生嗎?”百合試探地問,心裡卻不由地生出一絲遺憾,雨霏的舅舅舅媽看起來那麼恩愛,難怪一直沒有孩子......

“若剛患有嚴重的弱精症,尋醫吃藥七八年仍然無用,醫生基本已經判定他們夫妻倆沒有緣分生出自己的孩子,他們這幾年也已經做好了當丁克的準備。若剛兩口子都是公務員,尤其是他那個在計生局上班的妻子工作很悠閒,Kevin又是他親姐姐的兒子,把Kevin交給他們撫養,是最合適不過的。”年與江語氣平靜地說。

“原來是這樣......那,雨霏她小姨,她願意嗎?”

百合心裡開始佩服起年與江來,沒想到讓她糾結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事情,他就這麼輕易給解決了,而且聽起來還非常合情合理。

但是,江靜如並不是一個好應付的人,她會同意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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