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喬離開酒店,剛剛坐上車,便接到了賀川打來的電話。
“陸先生,黎家那邊已經搞定了。”賀川低聲彙報着,“他們夫妻保證不會再亂說話。”
陸景喬聽了,只是淡淡應了一聲攖。
賀川隨後又道:“另外,潑紅油漆那兩個人也已經找到了,您看該怎麼處理?償”
“還用我教你?”陸景喬淡淡反問一句,很快掛掉了電話。
……
黎湘在陸景喬離開之後就起了牀,可是因爲並沒有別的事情做,她只是坐在陽臺上出神。
直至放在臥室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黎湘坐在椅子裡一動不動,聽着電話響了一聲又一聲,直至電話第三遍響起,她才終於緩緩起身,走進臥室去拿起了電話。
當看見來電顯示上墓園管理處的電話時,她目光倏地一凝,連忙接起了電話。
自從前天的事情之後,墓園管理處的人就保證一定會好好守護丁夢的墓碑,絕對不會再讓丁夢受到一點打擾,一有什麼事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她。
接起電話的時候,黎湘就已經開始做出門的準備,捏着電話的手指也格外用力,“有什麼事嗎?”
“黎小姐,有兩個人來了墓園,說是要來向丁夢女士磕頭謝罪——”
“不要讓他們進去!”黎湘來不及聽完就已經開了口,“不能讓他們進去!我馬上就來!”
她匆匆換了身衣服出門,到了樓下見到司機時,同時見到的還有一個陌生男人。
“黎小姐你好。”見到她,那個陌生的高大男人很快作了自我介紹,“我是陸先生吩咐來保護黎小姐的。”
黎湘來不及與他多說什麼,直接就坐上了車。
車輛行駛在通往市郊的高速路上,她才終於想起了什麼,問坐在前面的兩個男人:“昨天那個保鏢呢?”
司機頓了頓,纔回答道:“陸先生說他辦事不力,沒有盡心盡力地保護黎小姐,所以換了人。”
黎湘想起昨天酒店裡跟陸景喬的那場遇見,很快沉默下來,沒有繼續再問。
車子很快行駛至墓園門口,黎湘一下車就直奔墓園管理處,然而得到的消息卻是那兩個人已經去了丁夢的墓前!
黎湘轉身就往丁夢墓所在的位置跑去。
遠遠地她就看見墓前有人,卻並不僅僅是兩個。
那附近的墓碑之間,遙遙一看就能看到三四個穿着西裝制服的男人,跟陪在她身邊的保鏢一個裝束。而丁夢的墓前除了兩個跪在那裡的身影,另外還有兩個作西裝打扮的男人守在那裡。
黎湘快步跑上石階,匆匆往母親陵墓的方位趕去時,卻在石階上看見了和墓園管理處的人站在一起的賀川。
兩個人一見到她,頓時都迎了上來。
看見賀川的瞬間,黎湘一顆忐忑不定的心才彷彿定了定,腳下的步伐微微一頓,再次看向了母親陵墓的方向。
“黎小姐……”墓園管理處的人匆匆向她解釋,“很抱歉,我們沒有攔住他們,因爲陸先生前天晚上就派了人過來守護,這些人放那兩個人過去了……”
黎湘很快看向了賀川,“怎麼回事?”
“陸先生擔心還會有人來搗亂,所以安排了人守護在這裡。”賀川回答。
“那兩個人呢?”黎湘看向那兩個還在不停磕頭的身影。
賀川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緩緩道:“他們就是之前搗亂破壞的人,是來賠罪的。”
黎湘聽了,這纔再度擡腳往那個方向走去。
那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看模樣都是三十出頭的年紀,都市男女的尋常打扮,也許此刻他們本該坐在某個辦公室裡享受冷氣,現在卻只是跪在丁夢的墓前,不停地磕頭。
聽見腳步聲,那兩個人一轉頭,看見黎湘,頓時都朝向了黎湘,聲音裡帶着濃濃的祈求:“黎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只是一時衝動,我們知道錯了,我們給丁女士磕頭賠罪,您原諒我們吧……”
黎湘安靜地站在幾步開外的位置,目光從那兩個人身上掠過,很快又移開了視線看向遠方。
“賀先生!”那個男人很快又看向了賀川,“賀先生,我們已經磕滿一百個頭了,您答應過不會報警的……”
黎湘聽了,這才又看向賀川,“你給他們開出的條件?”
賀川對上她的視線,安靜片刻之後,很快回答道:“當然不是。打擾了丁女士長眠,來磕頭認錯是他們應該做的事。至於惡意破壞墓碑的事件,我們一定會追究到底。”
“賀先生!”那個女人很快尖叫起來,“您剛纔不是這麼說的!”
黎湘閉上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這才又轉頭看向了那兩個人,聲音清淡地開口:“現在是我這麼說。你們就算磕一千個響頭,我也一定會追究責任到底!”
那兩個人頓時呆住,也許在被帶來這裡之前就已經嚇得傻掉了,這會兒聽見黎湘這麼說,竟完全是一副委屈無助的可憐模樣。
“我媽媽不想再看見他們。”黎湘低聲說了一句。
賀川很快就示意人帶走了那兩個已經嚇懵了的男女。
黎湘走到丁夢的墓碑前,才發現那裡還放着一束白玫瑰,她轉頭問守在這裡的兩個人,“那兩個人帶來的花?”
“不是。”其中一個人回答,“是昨天有個男人過來拜祭留下的。”
黎湘一怔,“什麼樣的男人?”
“年輕男人,二十七八的樣子。”
黎湘聽了,驟然沉默下來,安靜好一會兒,她才又開口:“你們能不能走開一點,我想單獨待一會兒。”
幾個人很快都退開了,至少在她的眼前是暫時消失了。
黎湘靜靜站了片刻,隨後走到墓碑旁邊坐了下來,微微一偏頭靠着冰涼的墓碑,很久之後才低低開口:“媽媽,你見到宋衍了,是不是?”
……
黎湘在墓碑前一坐就坐了幾個小時。
下午三點左右,經歷了大半天的悶熱天氣之後,天空中開始有雨點飄落下來。
有人給黎湘送了傘過來,黎湘便撐起了傘,遮住自己和媽媽的墓碑,仍是不願意離開。
直到陸景喬來這裡接她。
遠遠地他就看見了黎湘坐在傘下的身影,明明地上已經溼透,她卻彷彿毫無察覺,依舊只是坐在那裡。
陸景喬撐着另一把傘,緩緩走到她面前,低低喊了她一聲:“湘湘。”
傘下的黎湘忽然就擡起頭來,看見他,怔忡片刻之後,很快微微笑了笑,“你下班啦?那我們回家吧。”
她伸出手來遞給他,陸景喬握住她將她從地上拉起來,黎湘正準備跟他一起離開的時候,卻又忽然想起什麼,迴轉身來,將手裡的那把傘放下,遮住了那一束白玫瑰。
“這把傘留給媽媽。”她低聲說了一句,隨後才走進了陸景喬撐着的傘下。
陸景喬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手撐傘一手攬着她往外走,走出墓園時,身體已經溼了半邊。
坐進溫暖乾燥的車子裡,看着陸景喬溼掉的那半邊身體,黎湘控制不住地輕笑了一聲,隨後伸出手來,做無用功地幫他擦了擦之後才擡起頭來看向他,“四哥,謝謝你。”
陸景喬看着她眸子裡真誠坦蕩的感激,不僅沒有絲毫情緒外露,周身氣場反倒還像是收緊了一些,不可明辨。
車子一路駛向黎湘的公寓,到達小區門口時,黎湘卻突然喊了一聲:“停車!”
司機一腳剎車踩下,陸景喬轉頭看向黎湘,卻見她正看着窗外的那個超市。
她怔怔地盯着那個超市看了片刻,忽然就推開了車門,“我想喝牛奶,我去買。”
“黎小姐,外面下雨,還是我去——”
司機的話還沒說完,黎湘已經下了車,跑進了那個超市。
寬敞明亮的超市裡,她走過零食貨架,走過飲料貨架,走過奶製品貨架,一直走到最裡面……
然後,遇到一個闊別已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