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此前,她在馬路上撞車救他的時候底牌已經被翻開,此時此刻,她的底牌才終於完成而徹底地暴/露在他面前。
畢竟那一次,她不過是躲在車裡讓他看了一場飆車的戲碼,而這次,不同。
她終究在他面前表現出了徹底的關懷和擔憂,淋漓盡致,毫無保留攖。
偏偏還是一場虛驚,讓這樣的情感更加無法忽視。
所以聽到他的問題,思唯只能咬脣靜默償。
慕慎希看着她低頭不語的模樣,似乎有些無奈,可是讓她這樣一直沉默下去顯然也不行,安靜片刻之後,他低下頭來,又一次吻住了她。
一個深吻,約十多秒的時間,他試圖將思唯刻意隱藏的東西喚醒。
思唯的確是醒了,她終於擡起頭來看着他,目光盈盈,想說什麼,卻又開不了口的模樣。
慕慎希看着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再一次低下頭來試圖吻她。
這一次,思唯卻忽然擡起手來,輕輕抵在了他的胸口。
“慕慎希。”她終於開口喊他,聲音很低,卻很清晰,“我還沒有準備好。”
是因爲什麼呢?
也許是因爲從前發生過的種種事情,也有可能是因爲現在面臨的方方面面的壓力……總之,儘管底牌已經被前前後後看了個透,她卻始終沒有做好要全心投入一段感情、跟他在一起的心理準備。
聽到這個回答,慕慎希心底隱隱嘆息了一聲,可是片刻過後,卻還是又笑了起來。
還沒有準備好……那不是早晚的事情?
他緩緩湊近她的臉,低聲道:“好,我給你時間……好好準備。”
思唯擡眸看他一眼,又一次失去了言語。
……
之前形勢曖昧、模糊不清的時候思唯睡不着,這會兒慕慎希說了給她時間讓她好好準備,她卻更睡不着了。
她在牀上翻來覆去一整夜,時睡時醒,總歸是沒辦法安穩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來,陸夫人已經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思唯一看見母親大人,不由得又想起了慕慎希,內心焦灼不定,卻還是坐到了餐桌旁邊。
陸夫人吃早餐的時候向來安靜,思唯坐下來,陸夫人也只淡淡跟她說了句“早”,便沒有什麼多餘的話。
思唯卻總覺得這兩天母親大人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冷淡,早餐吃到一半,思唯終於忍不住想要探探口風。
“媽。”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陸夫人一眼,說,“你在生我氣啊?”
陸夫人瞥她一眼,“我生你什麼氣?”
思唯咬了咬脣,才又開口:“那天,慕慎希來過之後,你就一直不太高興的樣子啊……是不是他跟你胡說八道什麼了?”
陸夫人聽了,放下手裡的刀叉來看向她,緩緩道:“他有沒有跟我胡說八道什麼重要嗎?陸思唯,我早就跟你說了,重要的是你的態度。懂不懂?”
思唯委屈地撇了撇嘴,“我也想知道你的態度啊。”
“這麼說你是已經決定好了什麼,所以來問我的態度。”陸夫人抱着手臂,緩緩道,“那就把你的事情說清楚。”
思唯聽了,頓時一噎。
她明明是來尋求認同的,結果被陸夫人一通話說下來,她只覺得自己更加孤立無援了。
她拿起面前的牛奶杯,咕咚咕咚喝掉大半杯牛奶,匆匆起身道:“沒什麼事……我去上班了。媽媽再見。”
她拿了自己的手袋外套就匆匆走掉,黎湘抱着萌萌從後門走進來的時候,剛好看見她消失在門口的背影。
陸夫人一看見萌萌立刻就笑了起來,伸手從黎湘懷中接過孩子,又吩咐廚房的人趕緊把早餐端出來,忙得不亦樂乎。
黎湘坐下來,看見思唯座位上只動了一下的早餐,這才問了一句:“思唯早餐又沒吃什麼東西啊?”
陸夫人聽了,微微嘆息了一聲。
黎湘一聽這聲嘆息就笑了,“媽,您別給她太大壓力……她已經夠糾結了。”
“糾結?”陸夫人說,“她這麼明目張膽的事情都做出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感性和理性之間吧。”黎湘說,“畢竟這幾年她也成長了許多,想事情不會單看一方面了,所以您就給她一點時間吧。”
……
思唯的確很需要時間,可是事與願違,老天爺卻偏偏不給她時間。
一連幾天的時間,兩間公司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來,她忙得陀螺似的轉,幾乎連發呆的時間都沒有了,更不用提考慮她和慕慎希之間的問題。
慕慎希倒是又約了她兩次,可惜她通通都沒時間,因此什麼都沒考慮就推了他,卻沒想到反倒招得他又踩上她的公司,連續陪她加了兩天的班。
這一連兩天的班加下來,思唯來不及考慮的那些事情似乎淡去了許多……
究其原因,在那種格外的忙碌和疲憊之中時,這個男人讓她感受到了依靠的力量。
縱使廣告和公關都不是他的專業,可是那些讓她焦頭爛額的文件和項目,一旦被他上手,似乎總是輕而易舉地就能解決。
一句話,有他在的時候,她真的可以輕鬆很多。
思唯隱隱也能察覺到這樣的依賴不是好事,可是人處在極度的疲憊之中時,大約是考慮不到這麼多的。
總之那兩天的時間,她看慕慎希格外地順眼,幾乎已經要去到一個她曾經十分熟悉的地步了——
那樣的程度,曾經也就只有安瑾修一個人達到而已。
那天晚上,思唯躺在自己的牀上,儘管也是時睡時醒,可是總是脣角彎彎的模樣。
連續幾天的忙碌下來,公司的事情終於搞定了七七八八,同時也迎來了週末。
週六是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會,思唯一早就答應了會出席,因此到了那天便準時出現在了會所,和一大羣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男男女女共同慶賀壽星生日快樂。
這樣的場合她這兩年出席得比較少,在包間裡聽着各種尖叫、笑鬧和震耳欲聾的音樂,思唯只覺得自己頭都要炸掉了,忍不住拿起手袋走出包間,讓自己清靜清靜。
會所大堂又好幾座供客人休息的沙發,思唯在其中一朵沙發上坐下來,安靜了片刻,忽然忍不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三四個未接來電,五六條短信,卻都是陌生號碼以及垃圾信息。
思唯看完之後,有些失望地將手機放回了手袋,沒想到再擡頭時,她忽然就看見了慕慎希。
側對着她這朵沙發的走廊裡,正有一行十數人緩步往這邊走來,看樣子是剛剛應酬完畢,又或者是準備換地方——
因爲那十數人當中,有一半都是女人,每個男人的臂彎之中,人手一個!
慕慎希並不例外。
他一面走,一面跟身邊另一個老總模樣的男人說着話,旁邊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小鳥依人一般,時而搭兩句腔,時而又靠在他肩頭輕笑,格外嫵媚動人。
思唯忽然收回視線,抱住自己的雙臂,使勁捏了捏自己。
那一邊,慕慎希陪着那一羣人走到了電梯口,電梯上來之後,一行人烏拉拉地進入電梯,只剩了他和他身邊的那個女人還在。
反正這會所的上面就有酒店,先上去後上去,不過是兩三分鐘的事。看樣子他是做東的人,所以才讓客人先行上去。
而那羣人離開之後,他身邊的女伴立刻偏頭看向他,嬌滴滴地開口:“慕總,今天晚上辛苦了,剛好我最近跟一個泰國的師傅學習了一些按摩的手法,待會兒上去之後,我幫慕總好好放鬆放鬆吧。“
大堂里人很少,那女人聲音不大,卻還是清晰地傳進了思唯耳中。
她坐在那裡,聽到這句話之後,便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與此同時耳朵也開始耳鳴起來,再要聽什麼,似乎都聽不清了。
可是,還有聽的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