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雲吃完紅薯吃,把剝下來的糟皮,扔到附近的垃圾箱,掏出紙巾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然後給他擠了擠眼,笑嘻嘻地擺了擺手,上了停靠在路邊的普桑2000奔馳而去。
朱友康看到何海雲的形象,聽到她幹事業的勁頭兒,對她肅然起敬。
朱友康回到病房,看到張美珠病入膏肓的狀態,叱吒暴躁的脾氣,禁不住在心靈深處,黯然落淚,自恨老天不公。
於是,他開始思考剛纔在街上,何海雲所說的文學作品來。
他要創作出更經典更優質的文學作品,展示出改革開放後的歷史畫卷,揭示出人世間的各種人性,包括真善美與假惡醜的靈魂。
他要用精耕細作,他要出人頭地,他要用作品實力打動人心,他要拿出精品令人刮目相看。
此時此刻,許許多多生動活潑的人物形象,開始在他眼前跳動:
有張美珠、朱友康、何海雲、江夢雲、趙鐵柱、張峰、朱書堂、張麗芝、鞏麗君、何樹坤、梁鴻信、趙大友、朱友鍾、朱根虎、樑高山他們;
有馮貴和、江炳軒、趙經理、老馮頭、馮貴堂、馮社良、半拉眼、馮半仙、朱友福、朱友兵、馬大興、趙大錘、朱友健、張麗麗、朱友梅、朱友蓮他們;
有張樹寶、李凱、劉新亮、張寶福、胡志高、馬瑞英、張慧敏、高婉君、馬玲、週記者、小呂、何金祥、何玉乾、馮玉梅、馮玉珍他們;
還有張俊生、路明樓、王茂奎、馬振邦、任之問、萬龍平、朱振雄、韓玉冰、戎德林、龐局長、孫局長、林副局長、陳竹、高敏英、張建、高英剛等等。
這些鮮活的人生素材,生動的人物形象,激盪的感人故事,不正是創作的力量源泉嗎?
朱友康想,這麼多故事,這麼多人物,又從哪裡寫起呢?
他要首先在思想上捋一捋,看到底寫哪些內容,才最能彰顯故事魅力,才最能揭示人性本質,才最能塑造人物性格,才最能突出社會功能,才最能展示藝術效果。
他覺得,當前最需要展示的故事內容,就是教育改革、康養旅遊和中醫傳承。
有了故事內容,這些故事裡面的人物就出來了:他就是教育改革的傑出代表,何海雲就是康養旅遊的傑出代表,江夢雲就是中醫傳承的傑出代表。
而要把這三者放在改革開放的社會大背景下,一定離不開與之相關聯的社會的方方面面,以及涉及到的他們的家庭、同學和朋友。
一旦有了思路,那就抓緊時間開始蒐集資料,做好調查,整理大綱,補充細節,大刀闊斧下筆創作。
他的思想太集中了,以至於張美珠叫了他兩次,他都沒有聽見。
張美珠把身邊的一個香蕉一下子砸到他身上,他才反應過來。
“你整天魂不守舍的,又叫那個浪娘們把魂兒勾去了?”
隨着投擲的香蕉,難聽話也飛到了他的耳旁。
他搖晃了一下身子,還是沒有躲過,被一個碩大的香蕉砸在胸腹上。
他的臉紫一陣兒白一陣兒的,敢怒不敢言。
他的心臟再一次出現剜心疼痛的症狀,隨後感覺有些口渴頭暈。
周圍幾個病號和病號家屬,都表現出難以理解的表情,怔怔地在那裡看着朱友康夫婦的內鬥,誰也不知如何勸解纔好。
朱友康也曾想過,能夠把姊妹中的一兩個人請來照顧美珠,可能會避免一些,他們複習之間的尷尬。
可是,這些年來,都已經習慣了,凡是老人和姊妹們的事,他和美珠是必須參與的,而且多數還充當了主角。
而他和美珠自己家的事,向來都是自己扛着,無論事情大小,從來不會告訴他們。
這樣就給雙方的老人和姊妹們,造成了一種錯覺——朱友康他們過得最好,從來都是順風順雨的。
而他們卻不知道朱友康他們背後的勞苦和心酸。
而這次朱友康又被張美珠抓了“把柄”,自己家裡有了“醜”,那就更不能請他們來了幫忙照顧了。
真的是家醜不可外揚的,而這次儘管都是姊妹們,那也是需要保密的。
朱友康認爲,那本身就不是事實真相,如果都歪曲了去理解,那他的人格將會大打折扣。
現在兒女都大些了,懂事了,朱友康覺得更沒有必要麻煩別人了。
“你給我買的紅薯呢?”
朱友康覺得,張美珠說出來的話,就像是一隻瘋狗的狂叫。
“給,給,給,我的娘娘!”
他站起來走到美珠牀前,本能地把手裡的紅薯遞給美珠。他只顧着想文學作品的事,確實把拿在手裡的紅薯忘了給美珠。
他正要退回來坐下,手機突然響起:“友康,趕緊回來吧,你姐夫被砸了。”
“什麼?被砸了?誰砸的?”
對方是姐姐打來的,嗚咽得已經說不成話了。
“你等着,我馬上就到。”
朱友康知道出大事了。
“我姐夫出大事了,我去叫餘生來照顧你,我得馬上回家一趟。”
朱友康跟張美珠說完話,急急忙忙向外走去。
原來趙大友蓋了新房以後,欠了不少債務,正好又趕上兒子考上了大學,經濟壓力實在太大。
爲了償還蓋房的欠款,供給兒子上大學,大友和友鍾夫婦倆,在友鐘的提示下,開始到村北石英石洞裡挖石頭。
他們倆費了兩三天功夫,才把一家廢舊的石坑淤土清理出石頭來。
自年前開始,他借錢買來了一輛二手拖拉機,只要挖夠一車斗,大友就會開着拖拉機,送到縣城一家石英石廠去賣。
爲了提高成本,夫妻倆每天起五更亂黃昏,自己挖,自己裝,自己送,自己賣。
一車石頭可以賺到40多塊錢。差不多每天可以送兩趟。
即便岳父住院,他來縣城伺候岳父,也不放空車,他也會起一個五更,裝滿一車石頭,順便再捎來一車,然後再去醫院照料老人。
爲了多挖石頭,大友送石頭去了,友鍾一個人繼續在石坑裡幹活。
由於他們挖的都是生產隊,過去挖過的廢舊石坑,石洞又長又深,洞頂又是脫落。
他們每前進一步,就會用坑木頂住上層,預防塌方。
朱友康知道,姐姐打來電話,一定是姐夫挖石頭遇到了危險。
他一路加速,幾十裡地的路程,只用了20多分鐘就趕到了。
他沒有進村,直接到村北山崗上。
而再往北邊過了村口,就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之前,第五生產隊挖的最後石坑,過去友鍾在這裡幹過活,她最熟悉這裡。
他剛閃過村口,就看見那裡站着好多人,看樣子都非常緊張和忙碌。
放在石坑旁邊的拖拉機,煙囪裡仍然冒着煙,等待着緊急救援。
而拖拉機旁邊堆滿了一大堆石英石。
朱友康到了以後才知道,這是大家剛從車斗裡卸下來的。
因爲是下午最後一車,石坑裡還剩下最後幾塊石頭。
因爲石頭已經挖盡,大友想把支撐着柱頂的石頭,也挖下來背到車上,沒成想,撤下這塊石頭就塌方了。
幸虧友鍾剛搬起石頭走出石坑,她聽到了噗通一聲響動。
她扔掉石頭就往石坑裡跑,她還沒有跑到下面,就看見大面積的土方坍塌下來,差不多已經蓋住了洞口。
她立刻趴下去,一邊挖土,一邊哭喊着大友的名字,情況萬分危急。
在附近地裡收割小麥的社員們聽見後,立刻跑過來參與救援。
當朱友康達到時,大家仍在繼續。
朱友康很快擠進去,在衆多人員中,他不知道從誰手裡奪過一把鐵杴,快速遞向外清楚沙土。
後來他發現洞口上方稍有鬆動,他就用木耙捅開了上邊。這樣一邊很好地往裡面輸送空氣。
大家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着趙大友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