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全是一場空。
想跟班主任說說,又怕是一場虛驚,欺騙了老師;想跟班裡的同學一塊去看看,又怕被教導處發現,受到懲罰,給自己給班級抹黑;想找老同學張慧敏探討一下,結果一個課間都沒有等上人。
算了,沒辦法,想忍一忍,等天亮了叫上張慧敏看個究竟吧。
晚自習很快就結束了,朱友康也和別的同學一樣,在第一個鐘聲響起的時候,課桌上的蠟燭就已經點上了。自從恢復高考以來,蓬州中學整個校園裡讀書聲朗朗,到處都充滿了正氣,每個班裡學習空氣非常濃厚。
從老師到學生,從職工到領導,都是積極向上的姿態。晚自習學校裡沒有安排誰來值班,但是,老師們自發地組成了值班小組,每天每節課都有老師值班。
甚至每個班裡都安排了三個班主任。一正二副。班主任負責班級全面管理,副班主任一個負責學習,一個負責生活,分工很明確,合作很和諧,形成一股繩,幹勁沖天。
所以,每個班級都已經形成了晚自習最後一節課教室熄燈前,每個學生都會先點起蠟燭,以便繼續學習。一般而言,學校規定晚自習九點結束,而點燃蠟燭之後,沒有老師往教室外邊攆,是沒有學生主動走出教室的。
朱友康寫完了作業,又因爲發現新大陸,安不下心思去看書。爽性就在點燃蠟燭之後,掏出自己的日記本開始寫日記。這個日記本以及記錄了他來到蓬州中學的二十多個記錄。
其中多半是記錄學習的,還時不時地夾雜着何海雲的事,從整個佈局上看,那纔是真正的萬綠叢中一點紅。而且,昨天剛剛記錄了一樁新奇事。
按照慣例,何海雲從來沒有穿過雪白的衣裙,甚至是襯衫褲子。最近幾天,好幾次都發現,何海雲穿一身漂白漂白的衣服,而且還穿一雙雪白的運動鞋,騎一輛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自行車的白紙包裝都沒有剝去。
從遠效果上面來看,好比就是一位明星在爲飛鴿牌自行車代言,何海雲瞬間就是飛鴿牌自行車的形象大使。比以前更有魅力,更有氣度,更有風韻。
他好幾次想上前去問,可是每一次衝動,都被他的冷靜所打退。這樣以來,他心裡很難受。想問又不便問,不問又不甘心。在矛盾衝突中自我控制着。這就好像自己手裡的一個氣球,想再吹大一些,又不敢去吹,怕吹的再大一點怕爆炸。那樣再美麗的氣球也就化作烏有。
就是在這樣的矛盾痛苦中度過了這幾天。他怕失去愛,他怕失去情分,他怕失去充滿誘惑充滿溫暖的何海雲。
人世間就是這樣,往往是無意插柳柳成蔭,有意栽花花不發。
何海雲還真是出問題了。可惜,何海雲一個弱女子又能作何?難道她能左右父母的主見嗎?雖說是新社會,過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現在還沒有徹底擺脫。
特別是在一些書香之間,農民之家,官宦之家都是大量存在的。前面已經提到的張俊生,一個主宰蓬州縣教育文化衛生大權的人,現在急不可耐地開始動手腳。
他先是暗暗追求何海雲的母親鞏麗君,然後又暗暗盯上了鞏麗君的女兒何海雲。因爲,在他心裡,人的完美首先是身體的完美,只有完美的靈魂,沒有完美的身體,那是無法改變身體的;但是,有了完美的身體,即便靈魂不夠完美,也是可以完善的。
所以,他及早地把在他老家上高中的兒子,趁着蓬州中學招生高中體育班的機會,趕過來上學,一是爲了生活方便,二是爲了便於教育子女,更重要的還有三,這就是,他希望他自己看好的美人的女兒,能夠順利成爲自己的兒媳婦。
於是他的這個兒子張峰就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向何海雲就發起了猛烈進攻。招架不住的何海雲,只能先默默承受着各種壓力。這些都是朱友康所不知道的。她現在還是霧裡看花,她不去定自己的思想,她還不能跟朱友康講。
他也曾試探着向跟朱友康透露一絲信息,可是,他怕爲此讓朱友康分散精力,影響學習。更重要的是,他怕朱友康失去理智,因爲,朱友康來自農民之家,他跟張峰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不是一個等量級的人物。
他最擔心的是怕朱友康爲此而受到傷害。他要保護朱友康,他不希望朱友康受到半點傷害,朱友康是無辜的,他不應該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不應該受到意外的打擊。
他怕這種傷害,這種打擊,讓朱友康一蹶不振。他怕耽擱朱友康的前程。
朱友康在何海雲問題上心裡有些矛盾,甚至有些不開心。今天又遇上黑洞,總感覺不是什麼好兆頭。像是黑雲壓心,又像是黑熊抓腮。總感覺渾身上下不自在。
於是他拿起日記本開始記錄今天的事情。
“今天週二,陰天,黑的比較早
在課外活動結束後,我做完作業,預習完課本,背誦了英語單詞。想去見何海雲,可是,最近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衣着打扮全變了,一身的白衣服,一輛嶄新的白色自行車,包裝的白紙全在上面,我沒有看清楚,這自行車到底是什麼牌子的,看樣子應該是飛鴿牌。她爲什麼也不理我了呢?……
我無聊之中自己去解手,路過宿舍西邊的野草地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黑洞,我仔細看了看,也許是談要黑下來了,那是無法看到底的無底洞……”
寫完之後,他有些困,也有些累,腦袋昏沉沉的,睡意很快來襲了。這時晚自習終於結束了,副班主任張福前來催促了。“好了,好了,趕緊回宿舍休息,要不明天又起不了牀了。”
大家紛紛收拾課桌,朱友康等人都走完了,鎖了教室的門,回到宿舍。他不知道爲什麼,實在是不願意脫去衣服睡覺,就囫圇着身子躺在自己單薄的褥子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和窗戶上掛着的遮擋窗戶的白布塊。
每天都是這樣,宿舍的燈是在他們點着蠟燭學習的時候就亮了,等回到宿舍,等就早已滅掉了。所以,大家都是摸着黑兒上牀睡覺的。
朱友康不知道是睡還是沒有睡,就這樣看着窗外。忽然,他看到南邊的窗戶上吊着一個無頭女鬼,穿着一身白色衣服,衣服的下襬還在飄動,沒有鞋子的雙腳上下抖動,儘管看不到野鬼的頭,卻可以看見脖頸那裡長髮飄逸,像是鼓風機在吹風一樣,飄來飄去,吐着舌頭,伴着鬼臉,煞是嚇人,朱友康的頭髮都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