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汐沒有理他，繼續割着草。
錦程被無視了，也不好再跟她說話，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
言汐割滿了一揹簍草就回家了，完全不在意身邊還跟着錦程，就好似沒有他這個人似的。
路過柳千千家門口的時候，柳千千一看到錦程就跑過去抱住他的胳膊：“哥哥，你去哪裡的？”
言汐最討厭柳千千，根本不想見到她，一見她出來，立即往家裡跑。
柳千千笑了笑，望着錦程道：“哥哥，她怎麼了？爲什麼看見我就跑呀？”
“不知道。”雖然錦程不清楚她們之間的關係，但她已隱隱約約感覺到，那個小女孩兒不好相處。
柳千千從口袋裡拿了幾顆糖遞給他：“她喜歡吃糖，你拿去給她吧！”
錦程有些意外，但還是接過了，禮貌的說了聲謝謝。
“去吧，我回家吃早飯了。”柳千千說着就跑回了家裡。
錦程站在原地，捏着手中的糖猶豫了一會兒纔去言汐家裡。
言汐正坐在椅子上看電視，畫面不是很清晰，但可以看得出是動漫的西遊記。
他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將手中的糖遞給她。
言汐沒有接，錦程牽起她的手，扳開她的手掌，硬是將糖塞進了她手中：“給你的。”
言汐本想還給他，但在擡手的一瞬間，她改變了注意，將那幾顆糖捏在了手中。
錦程想要和她說會兒話，忽聽外婆在喊自己，他看了言汐一眼，輕聲道：“我走了。”
等了片刻不見她說話，他只得起身離開。
言汐咬了咬小嘴，回頭見錦程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偷偷笑了笑，低眸看着手中的糖果。
她很少吃糖，不是不喜歡吃，只是家裡窮，沒有糖吃。
她縮到椅子上，拿出一顆糖，小心翼翼的打開來。
可是，糖紙裡面包裹的，根本不是糖！
她秀麗的眉宇微微擰起，不甘心的打開第二顆，依舊是石頭。
她氣得小臉一下子通紅，起身跑到後院，將手中的幾顆糖全部扔到了糞坑裡。
她以爲他是個好人，沒想到，他也是個壞人，他和其他小朋友一樣，都欺負她！
言汐幼小的心靈裡，突然多出一股恨意來。
她不知道那是恨，但她覺得特別特別生氣。
外婆煮了早飯，她吃了一點後跑到外面，見錦程坐在院壩裡的石頭上，安靜的看着書。
錦程見她出來，朝她微微笑了笑。
她惡狠狠的瞪着他，似乎想用眼神殺死他一般。
錦程被她那種眼神嚇了一跳，那不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應該有的眼神。
他緊緊握着手裡的書，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言汐走到他身邊坐下，望着他，眸中閃爍着童真、無知和可愛，與剛纔的那個眼神天壤之別。
錦程覺得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要不然就是她中了邪。
“你叫什麼名字？”言汐事先開口。
“裴錦程。”錦程將手中的拿起來，翻開書頁給她看他的名字，“就是這個。”
“我不認識字。”還沒有讀過書的言汐，不認得幾個字。
“哦，那你想識字嗎？我可以教你。”
“識字有什麼用嗎？”言汐眨着純真的眼睛。
“識字了可以看書，看很多有趣的故事。”
“那你直接讀給我聽不就好了？”
“可是以後我會離開這裡，我走了就沒人讀給你聽了，如果你自己認識字了，就可以自己看有趣的故事。”
“他們說只有有爸爸媽媽的孩子纔可以讀書，我又沒有爸爸媽媽，不可以讀書。”
“他們騙人的，每個小孩子都可以讀書。”
“他們說讀書要很多錢，可是我家沒有錢。”
說到這裡，錦程答不上話來。
讀書確實要錢，但是要多少，他也不知道，他從來不管這些事。每學期都是爺爺給他打點好一切，他只負責去學校就好了。
錦程想了想說道：“你不要聽他們說，他們都是騙你的。”
“那你會騙我嗎？”言汐歪着小腦袋看着他，可愛極了。
“我不會騙你。”錦程看向她，對上她成真的目光，他竟有一種想要保護她的衝動。
言汐咬着脣哼了一聲。
不會騙她，拿石頭給她吃還說不會騙她，大騙子！
錦程見她不說話，問她道：“你叫什麼名字？”
“丫頭。”
“丫頭？”
“外婆說，女孩兒叫丫頭好養。”言汐坐直了身體，挺了挺小胸膛。
錦程點了點頭：“嗯，我喜歡這個名字。”
言汐摟住他的胳膊，小臉往他身上靠了靠：“那你和我一起玩嗎？”
她身上，有一股嬰幼兒淡淡的體香，那種香味鑽進他的鼻子裡，縈繞着他的神經細胞。
他手足無措，唯有緊緊拽住手中的課本。
雖然柳千千也喜歡抱住他的胳膊，可他覺得，柳千千摟着他的時候，他很自然。而這個小不點摟着他，他渾身像是着了火一樣，發燙。
癡癡傻傻的點了點頭：“會，我會跟你一起玩。”
“你會和他們一起玩嗎？”
“其實我不喜歡他們，他們太吵了。”
“那你就不要和他們一起玩。”
“好……好。”
言汐放開她的胳膊，從石頭上跳下來：“好啦，我要回家幫外婆幹活了，下午找你玩。”
錦程從石頭上站起來：“你這麼小能做什麼？”
“我會燒火啊！”言汐說着就鑽進了屋裡。
錦程擰了擰眉，燒火？
燒火是什麼？他不會。
吃過午飯後，錦程被言汐拉到屋後的竹林裡。竹林裡有一個洞，準確來說也不算洞，就像一個橫過來的地窖，但上方是露天的。
言汐找了幾根木棍放在洞上方，讓錦程找來一些樹枝放在木棍上，摘了很多的桐子葉搭在上面，又在地上撲了厚厚一層。
這樣一來，就好似搭了一個簡單的茅草屋。
言汐從洞口鑽進去，她個子小，坐在裡面綽綽有餘，但錦程太高，鑽進去只能低着頭，不然一擡頭就把頭頂上的東西頂壞。
看着他的樣子，言汐捂着小嘴咯咯笑起來。
錦程抿着脣，委屈的樣子沒得說。他把屁股往外挪了挪，身體仰後仰，靠在石頭上，這樣就好多了。
言汐抱着雙腳坐在他身邊，腦袋歪在膝蓋上，問他道：“你爲什麼要這裡來，你爸爸媽媽呢？”
錦程閃了閃眸，似乎不怎麼願意說，看了她一眼後，撇開了目光。
言汐撅了撅脣，也不再問了，就說回去拿點吃得來，讓他在裡面等着。
錦程沒有懷疑她，真的聽話的等在裡面。
言汐從洞子裡爬出來，走到上方的石頭上，使壞的將橫在石頭面上的木棍踢開，洞子就像塌方了一樣，樹枝和樹葉全部掉進了洞裡。
聽到還在洞子裡的錦程尖叫一聲，言汐撒腿就跑，一溜煙的跑回了家裡。
錦程推開頭頂上亂七八糟的木棍和樹枝，有幾根樹枝很堅韌，劃傷了他的臉，他卻絲毫不在意，像是一點都不疼。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洞子裡鑽出來，卻沒有見到言汐的身影。
看着那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小草屋塌陷了，有些惋惜。
他不知道這個好好的小草屋爲什麼會突然塌陷，他寧願相信是他們剛纔沒有搭好，也不願相信是言汐在故意整他。
可事實，就是言汐在故意整他。
報復心那麼強的女孩兒，怎麼可能在他拿石頭騙她以後，還繼續和他一起玩。
可錦程回來的時候，她還是裝模作樣的關心他是怎麼了，爲什麼受傷了。
她純真的樣子，沒有人會懷疑她是假裝的。
言汐本來不想再和錦程一起玩了，但第二天早上，他看見她提水澆菜，他就過去幫她提水。
可言汐對他的幫助並沒有存感謝之心，反而越發的想着法子整他。
騙他去摘桃子，害他從樹上摔下來。
和他一起在水溝旁邊玩耍，故意將他推到水溝裡。
他幫她割草的時候，她抓了泥鰍仍在他身上，騙他說有蛇，他嚇得當場一蹦三尺高。
儘管如此，但錦程對言汐，並沒有任何討厭之心，至於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若是換做別人，他肯定連打死她的心都有，更別說這樣的理解和包容。
可偏偏面對言汐這女孩兒，他連生氣都氣不起來。
當然，他的好脾氣也不是無下限的，她做的太過分，挑戰了他的底線，他照樣會生氣。
明明說好的一起去偷橘子，可偷到一半的時候，她偷偷溜走了不說，還故意放了主人家的狗咬他，那一次，真的把他氣壞了。
兩隻大狗追着他跑，把他嚇壞了，呆在家裡兩天不敢出門。
思前想後，他決定要去教訓一下那個女娃子。
雖然他贊同她反擊欺負她的那些人，可他又沒有欺負過她，她怎麼老是整他？
若是不好好教訓她一下，她定會沒完沒了。
錦程氣沖沖的跑到言汐家裡，準備好好教訓她一番，可他一走進廚房就見言汐坐在炤前啃燒紅薯，紅薯瓤沾滿了小臉，那樣子可愛極了。
看着她可愛的樣子，他的心，一瞬間就柔軟了。
言汐聽到有聲音，轉頭看過去，見他站在廚房門口，她拿起一個燒紅薯，朝他揮了揮手：“你要吃嗎？”
以前爺爺買過烤紅薯給她吃，卻沒有吃過正宗的燒紅薯，心裡好奇，也就走了過去。
燒的紅薯不似商販烤的那麼好看，紅薯皮都燒焦了，但扳開燒焦的皮，裡面的肉鮮嫩可口，比烤的那種好吃很多。
難怪她吃的那麼香，錦程嘗過之後，也喜歡的不得了，太過着急而燙到了舌頭，惹得言汐哈哈大笑。
“你慢點吃，吃完了我再燒。”
錦程一邊啃着紅薯，一邊看着她，完全看不出她就是那個總是整他的小丫頭，那一瞬間，他懷她有人格分裂症。
他很想問她爲什麼總是整他，可他擔心問了後她會不高興，再也不理他，他不敢問。
村子裡的所有小孩子，只有她最安靜，他就喜歡她這樣安安靜靜的小孩。
她沒有爸爸媽媽，所以比別的小孩子辛苦很多。
但她從來不埋怨，把每一件事都當成興趣來完成。
可是，她只有五歲。
他不知道一個五歲的孩子用什麼樣的心態來面臨着一切，可他真的好心疼她。
他經常在想，以後他離開的時候，要不要帶她一起走。
他想帶她去大城市裡，讓她讀書，讓她過好日子。
但言汐並沒有那麼多心思，她太小，也沒有那些心思，每天只想着怎麼來整那個拿石頭騙她是糖的大哥哥。
這天言汐到後院準備洗澡，卻見對面的錦程正在洗澡，她小小的壞心思又上了心頭，跑到外面抓了一把泥放在碗裡，加了一些水，弄成了泥漿水，然後悄悄跑到錦程外婆家裡。
穿過廚房來到後院，恰好錦程背對着她在洗澡，她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將泥漿水倒進了他的洗澡水裡。
那時候洗澡都是用桶，泥漿水一倒下去，整桶水都髒了，她偷偷的笑起來。
錦程聽到聲音轉身，沒想到面前站了一個女孩子，慌忙用手捂住下身，英俊的小臉羞得通紅：“你……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