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東風無力百花殘(一)
一夜未眠,天才矇矇亮,夏念就準備好了一切,將給駱銘的信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將車和房子的鑰匙壓在信封上,托起簡單的行禮,牽上小子墨,在門“呯”的一聲被關上後,夏念將自己和小子墨永遠的隔絕在了這個住了還沒有到一年的家門之外。
“媽咪,我們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嗎?”
小子墨擡頭問夏念,眼裡全是不捨和難過。
夏念點頭,心沉重的彷彿被一座山壓着,連喘息都有點困難,可是,她卻不想讓子墨再看到她佈滿整顆心的憂傷,所以,她收斂了全部的痛苦,淡淡一笑,對着子墨說,“我們現在去跟外婆告別,然後再去機場。”
“好。”
……
從墓園去機場的路上,夏念打電話給小子墨的班主任,簡單地告訴了小子墨的班主任說小子墨從今天開始休學,小子墨的班主任想多瞭解些情況,可夏念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媽咪,我們要去哪裡?”
夏念看着小子墨滿臉憐愛地一笑,“我們先去法國的波爾多,那裡有大片大片的葡萄園,還有媽咪的好朋友,媽咪帶着你在那裡可以邊工作邊玩,好嗎?”
小子墨點頭,“嗯,只要有媽咪在,去哪裡都可以。”
看着小子墨,夏念真是慶幸,自己這輩子居然能有一個這麼懂事這麼體貼的女兒,就算這一生她都再不可能忘記墨希澤,也再不可能愛上別的男人,但有小子墨在身邊,她一切都覺得滿足了。
“媽咪,是不是我們以後都不會聯繫駱叔叔了?”
夏念點頭。
“那我現在還可以打最後一個電話給駱叔叔嗎?”
夏念眉頭輕輕一蹙,即使知道這樣做可能會讓駱銘察覺出什麼來,可是她根本無法拒絕小子墨的請求,因爲,不只是小子墨,連她都好想再聽聽駱銘的聲音,因爲她怕,怕她的心裡真的完完全全只裝得下墨希澤一個,怕不久的將來,她再也回想不起駱銘的聲音和笑容。
“好。”
掏出手機,夏念撥通了駱銘的電話。
電話的那頭,駱銘正在跟公司的幾個高層開會,看到是夏念打來的電話,他毫不猶豫的就中斷了會議,然後接通了夏唸的電話。
“駱叔叔,我好想你。”
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了小子墨稚嫩而甜美的聲音。
駱銘揚脣一笑,心裡暖暖的,“子墨,你今天上不上學嗎?怎麼還跟媽咪在一起?”
“學校的課太無聊了,我都會了,上不上都沒關係。”小子墨滿臉傲嬌地道。
駱銘忍不住開心地笑了,在場的幾個高層看着駱銘爽朗的笑,也紛紛露出了笑臉。
“子墨是個小天才,這個我早就知道了。”駱銘毫不吝嗇地表揚小子墨,又說,“那中午我去接你和媽咪,我們一起吃午飯。”
小子墨猶豫一下,擡頭看夏念。
夏念聽着電話裡傳來的駱銘的聲音,心裡一陣陣的抽痛,不知道他在知道她們離開後會怎樣。
“嗯…駱叔叔你忙吧,我掛電話了。”
“你媽咪呢?”駱銘追問。
聽到駱銘提到自己,夏念衝着小子墨搖搖頭,她不是不想抓住這最後的機會,而是,她怕自己一旦開口,就會再也捨不得駱銘的爽朗而溫暖的笑意。
小子墨自然是接收到了夏唸的意思,所以撒謊道,“媽咪她走開了,現在不能跟您講話。”
“好,我知道了,那中午見吧。”
“駱叔叔拜拜!”
“子墨拜拜!”
掛斷電話,耳邊駱銘的聲音彷彿還清晰可聞,他爽朗的笑聲刻在了夏唸的腦海裡,像一道美妙的音符,但願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深深吁了口氣,夏念將手機卡取出來,遲疑兩秒之後,她將手機卡扔向了車窗外,從此,她將和這個城市以及這個城市的人畫上一個句號,想或者不想,念或都不念,她都將和這個城市的人和事不會再有任何糾纏。
……
淚,再次不聽話的涌起。
說好了不哭,說好了要快樂,說好了離開只爲了不再傷心,哪怕只是爲了子墨,她也要快樂。
墨希澤,駱銘,再見…永遠也不要再見。
快中午十二點的時候,駱銘放下手頭上所有的工作,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夏念準備和她一起去吃午飯。
可是電話接通,傳來的卻是“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音,上午的時候小子墨纔拿夏唸的手機打給了他,怎麼現在會不在服務區?
想到昨天晚上夏唸的異常,想到今天上午子墨那句“我好想你”,駱銘一下子就慌了,這是他第二次打不通夏唸的手機,第一次的時候是她被計程車司機綁架,那這一次是因爲什麼?
一秒都不敢再多耽擱,駱銘馬上就去停車場取了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往夏念家裡趕。
衝到夏唸的家門口,駱銘拼命地按門鈴,可是不管他怎麼按也沒有人來開門。
“夏念,子墨,你們在嗎?”
駱銘在門口大喊,可是,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任何迴應,漸漸地,駱銘心中的不安越積越多。
鑰匙,對,他的車裡有夏念家的鑰匙。
衝到樓下的車裡取了鑰匙,又衝回樓上急急地開門,只是,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駱銘就怔住了。
客廳裡所有的傢俱還有小子墨的鋼琴都被白色的遮塵布蓋上了,餐桌上,幾枚鑰匙壓着在一個信封上面。
駱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明明上午他還和小子墨通過電話,明明昨晚上他們三個人還在這個客廳裡一起吃飯一起下棋一起說笑,怎麼一天的時間不到,彷彿就世事變遷,猶如隔世。
夏念走了嗎?夏念帶着子墨離開了嗎?
不,他不信,他不信…她爲什麼要離開,她爲什麼要不辭而別?
衝進房間,駱銘發瘋似地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尋找夏念和小子墨的身影,可是,他看到的,跟客廳裡的場景一模一樣,所有的傢俱都用白色的遮塵布蓋上了。
夏念,你真的離開了嗎?你真的就這樣離開我了嗎?
……
前所未有的失落和孤寂猶如洪水一般將駱銘淹沒,他站在客廳的中央,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
他那麼愛夏念,那麼愛她,她爲什麼要走?難道,是因爲他對她還不夠好嗎?是他對她們母女還不夠好嗎?
心,彷彿被利刃刺穿一樣,第一次,駱銘體會到了痛徹心扉的味道。
擡眸,再次看到餐桌上的信,駱銘一個箭步向前,顫抖着伸出手拿起,信封上面寫着四個字:駱銘親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