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官員,早就回家享福了,玉柱不行。
西北的軍事奏摺,一直源源不斷的遞進暢春園,老皇帝不能歇,玉柱也只能陪着乾熬了。
沒辦法,誰叫玉柱是百勝名帥呢?
從老十四遞來的摺子,玉柱看得很清楚,由青海和碩特部進入雪域,確實非常正確。
冬季來臨之時,老十四率領十餘萬精銳的八旗和綠營兵,護送着格桑嘉措,進抵青海的格爾木。
格爾木,玉柱再清楚不過了,那裡是青藏鐵路入雪域前最重要的一站。
據老十四的奏報,青海和碩特部的王公貝勒們,只承認格桑嘉措是第七代傳人。
這就很有些棘手了。
“柱兒,你以爲如何?”老皇帝盯着玉柱不肯放鬆。
玉柱是個明白人,老皇帝肯定不想承認格桑嘉措是第七代傳人。
“回汗阿瑪,只要和碩特部的王公貝勒們,承認了格桑嘉措的地位,別的就都不重要了。”玉柱故意耍了個花槍,沒把話說死。
老皇帝一聽,嗯,大軍壓境之下,只要大清一直保持沉默,諒青海的蒙古人也翻不起大浪來。
“呵呵,張廷玉剛剛到任,就傳了話下去,召集闔省的縉紳,齊集於蘇州商議大事。”老皇帝的心情甚好,張廷玉果然不負重託,肯於實心辦差。
江蘇巡撫駐於蘇州,而不是江寧府。兩江總督和江寧將軍,則駐於江寧。
比較有趣的是,安徽布政使也駐於江寧,而他的頂頭上司安徽巡撫,卻一直待在安慶府。
歷史上,長毛起義軍在楊秀清的指揮下,拿下了安慶之後,清妖的江寧、蘇州等膏腴之地,也就守不住了。
同理,曾國藩拿回了安慶之後,長毛也就被卡住了咽喉,不可能長久了。
原因嘛,其實並不複雜,荊湖地區大規模開發之後,湖廣熟天下足,足以供應湘軍的糧餉。
老皇帝一個勁的猛誇張廷玉,玉柱則暗暗冷笑不已。
滿朝文武給老皇帝上尊號,張廷玉故意把這份摺子交給了玉柱。
玉柱若是腦子進了水,懵懵懂懂的拿着摺子進去稟報給了老皇帝,老皇帝借題發揮的對象,就變成他了。
因爲,晚年的老皇帝,最厭惡大臣們的集體上書了。
不管聯合上書所言的事情,是對還是錯,只要大臣們集體紮了堆,就必定會惹老皇帝生氣。
怎麼,你們仗着人多,想逼朕就範麼?
聯合上書的人數越多,越容易勾起老皇帝的逆反心理。
現在,張廷玉剛到任,就積極的替老皇帝搞銀子回來花,老皇帝不可能不高興。
然而,張廷玉不是玉柱。身爲漢臣,是他最大的弱點。
玉柱敢於隨便折騰江南的縉紳們,那是因爲,他既是滿洲上三旗的超級大貴族,又是老皇帝駕前的大紅人。
江南的縉紳們,想咬玉柱之前,必須掂量一下,他們惹得起佟家父子麼?
江南士林的領袖們,若是羣起攻擊玉柱。
嘿嘿,玉柱即使睡着了,也會笑醒。
只要玉柱稍加引導,局勢就會變成,江南依舊不服滿洲的統治。
想想看,老八總是集合很多人,一起咬玉柱,而且是屢敗屢戰,他就活該被老四整死了。
鋤強扶弱,勿使羣臣合而謀朕,類似的平衡術,老皇帝一直都玩得賊溜。
但是,張廷玉就不同了。
江南大儒們,怕越過了紅線,不敢咬玉柱,難道還不敢咬張廷玉麼?
玉柱既不拍桌子,也不發脾氣,不動聲色的就把張廷玉支出了京城。
並且,在不久的將來,張廷玉必定是焦頭爛額,苦不堪言。
當然了,以玉柱對張廷玉的瞭解,這事的幕後,一定是老四指使的。
若不是老四的安排,以張廷玉沉穩的性子,絕對不可能鋌而走險的招惹玉柱。
就這麼着,玉柱和老四,連面都沒見,就隔空過了好幾招。
且不說別的,單說老四這種間接整人的高明手段,天真爛漫的老八和老十四,也配和他玩權謀?
“汗阿瑪,臣兒沒有舉薦錯吧?”玉柱見老皇帝心裡很高興,故意湊着趣兒的大拍馬屁。
老皇帝擡起左手,拈鬚微笑,說:“是啊,有你在我的身邊,我纔有空賞梅聽曲啊!”
玉柱覷準了老皇帝的心情甚佳,他眼珠一轉,立時計上心頭,隨即建議說:“老爺子,除夕之夜,不若去臣兒那裡走走看看,散散心?”
因老皇帝年事已高的緣故,宮裡也跟着暫停了熬夜守歲之舊俗。
自從康熙五十年之後,每年的除夕賜宴完畢,講究早睡早起的老皇帝,從不熬夜,早早的就了寢。
宮裡的除夕賜宴,只有老皇帝的親兒子及其嫡福晉和側福晉們,纔有資格參與。
在宮裡舉辦的豪華盛宴,玉柱這個所謂的義子,也從未參與過。
正所謂,平時都是臣兒臣兒的叫,一到關鍵時刻,血濃於水的親疏遠近,纖毫畢現。
原本,在順治朝之時,宮裡的除夕賜宴,參與者只能是皇子們。
等老皇帝坐穩了江山後,爲了削弱皇子嫡福晉的權威,故意讓皇子的側福晉們,也有資格一起進宮領宴。
異論相攪,乃是皇帝的基本技能,不可不察也。
前明的末帝崇禎,從來沒有受過正經的皇權教育。
結果,他剛登基不久,不僅殺了魏忠賢,還腦殘的自剪羽翼,嚴重的削弱了廠衛對文臣集團的監督權。
廠衛專權,僅僅是表象而已。骨子裡,廠衛們都是維護皇權的爪牙。
不然的話,崇禎只憑一份詔書,就輕而易舉的要了九千歲的狗命呢?
當然了,順治和老皇帝都是絕頂的聰明人。
尤其是順治帝,絕對是被衆人低估了的大清開國之君。
總督、巡撫和駐防將軍,彼此牽制,互不統屬的創造性制度發明,就是在順治帝主導下完成定型的。
前明丟掉萬里河山的過失,大清朝的皇帝們,總結的異常全面。
歷史上,朱重八登基之後,曾經親口說過:元失之寬。
所以,大明朝建立之後,禁錮草民流動性的各種制度,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在各地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