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談笑着,卻沒有一人注意白展雲,他低着頭,滿身泥濘,落魄已極。像他這樣的人,這一羣世家公子哥是不會在意的,當然,白展雲正希望這些人不在意他,他不是害怕,只是不想徒添事端。
此時,那女子已經走出,將一碗熱騰騰的面端了出來,看到突然多出的客人,似乎也有些吃驚。
她面帶微笑將面放到白展雲身前,笑着道:“公子慢用。”說着,走向一邊對着那幾人笑道:“幾位大爺想吃什麼?”她對白展雲稱呼“公子”,對這些人卻稱呼“大爺”,這倒也奇怪得很。
幾人說了一番,那女子便盈盈的進了房中。
白展雲低着頭吃麪,也不去看衆人,他碗中多了一個荷包蛋,他也不在意,狼吞虎嚥的吃着。這幾天來,在那鳥不拉屎的長白山中,他確實受了不少罪,又冷又餓。
一碗麪下去,他簡直舒服極了,他這一輩子從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舒服過。
白展雲一直低着頭,是以並不知道那女子已經出來。他吃完了面,並不想就離開,他實在有些累,吃飽了就該好好的休息一下。這邊,突然有人一掌拍在桌子上——
白展雲不由得擡頭去看,只見那女孩子驚慌的站在一邊,顯得有些不明所以。
一個滿面油光的男子怒道:“爲何那小子有荷包蛋,大爺們卻沒有?”說着,指着這邊的白展雲。白展雲被他一指,急忙低下頭,生怕被那斷臂男子看到自己。
女子急忙道:“對不起,對不起,小女子只是怕幾位大爺等不及,所以沒有準備,還請見諒,幾位大爺若是要吃,小女子這便去準備。”說着,便轉身欲走。
“你不用去了。”那斷臂男子道。
女子一愣,轉身連連作揖道:“是……是……是……”
她站在那裡,也不知如何纔好,那斷臂男子怒道:“還站着幹什麼,還不過來陪大爺喝一杯?”
女子像遇上了獵人的小鳥一般,吶吶的道:“這……”
另一個青白臉色的男子怒道:“這什麼這,叫你過來便過來。”
這時,從房中走出一個老丈,連連賠禮道:“真是不好意思,老朽這孫女年紀小,不懂事,有什麼得罪大爺的,還望大爺們莫要見怪。”
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笑道:“我們可沒有怪她,只是叫她陪我們喝酒而已。”
老漢一怔,賠笑道:“她不會喝酒,大爺要喝酒,老朽來陪大爺們喝吧。”
滿面油光的男子冷聲道:“就憑你?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與大爺們喝酒?”
老漢急忙笑道:“是……是……是,小的該死。”
尖嘴猴腮的男子道:“小娘子,還不過來?難道要大爺們去請不成?”
女子將目光投向那老漢,老漢卻也是一臉苦相,不知如何是好,她便只有唯唯諾諾的走上去,幾名男子便哈哈大笑起來。
酒倒上,那青白臉色的男子笑道:“小娘子,陪大爺喝一杯。”
女子只得將被子舉起來,剛要喝下,那青白臉色的男子便道:“這樣喝有什麼意思。”
女子不解道:“大爺想怎麼喝?”
青白臉色男子想了想,道:“要喝酒喝交杯的。”
女子惆然道:“這……這……”
青白臉色的男子道:“怎麼,你不願意?”
女子低聲道:“沒……沒有……”
兩人手挽着手,衆人卻是都瞧着這兩人,滿是笑意,只有那老丈站在一邊,滿臉無奈,一點辦法也沒有。白展雲在一邊看着,竟是也沒有動。
青白臉色的男子挽着女子的手,滿臉笑意的瞧着她,女子去喝,他便也去喝,只是酒還沒有到嘴邊,他手上用力,便將那女子拉了過來。
女子驚呼一聲,杯子落在了地上,整個人也被拉到青白臉色男子的懷中。
那老丈已不忍去看,低下了頭,而這邊幾名男子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女子求饒道:“求求你,放開我吧,求求你了……”
青白臉色男子道:“你想我放開你?”接着笑道:“我偏偏不放,我不僅不放,還要……”說着,竟是低頭想吻那女子。
“放開她,然後都給我滾!”這時,一個冰冷的語氣道。
衆人心中疑惑,擡眼一看,只見那落魄的男子已經站了起來,說話的正是他。
衆人一下站起,青白臉色男子也放開了那女子。女子一下撲到老人的懷中,抽泣起來,卻又擔心那落魄男子,便扭過頭來看。
滿面油光的男子道:“臭小子,你可知道大爺們是誰麼,敢管我們的閒事,不想活……”
他沒說完,白展雲便截口冷聲道:“滾!”
衆人被他喝得一怔,那斷臂男子看着白展雲,惡狠狠的道:“是你?”
白展雲道:“不錯,是我,現在你們可以滾了麼?”
衆人滿臉不解,都看着那斷臂男子,還沒有問,斷臂男子便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找得你好苦,我這斷臂之仇,今日可以報了。”
尖嘴猴腮的男子道:“楊大哥,這小子便是斷你右臂的人麼?”
斷臂男子道:“就是他,化成灰我也不可能忘記。”
他這話一出,衆人一齊圍了上來,將白展雲圍在中央,每個人手上都握着劍柄,一個個大敵來臨的樣子。
白展雲站在中央,卻是氣定神閒,不爲所動。
那女子站在一邊,擔心極了。她心中擔心,又不知怎麼辦,急得都要流出淚來。
滿面油光的男子道:“楊老弟,說吧,你想將這小子怎樣?”
斷臂男子惡狠狠的道:“我要將他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青白臉色的男子道:“還廢話幹什麼,我已等不及了。”
四人武器全抽了出來,冰冷的長劍,發着寒冷的光芒,劍芒吞吐,直接向着白展雲刺去。
女子驚呼一聲,不忍再看,老者一雙眼睛卻是發着兀鷹一般的光芒,盯着白展雲,當然,白展雲卻是沒有在意到。
四柄長劍同時刺來,白展雲卻是動也不動,就站在那裡,等着他們來刺。
接着,便傳出了慘呼聲。慘呼聲卻不是白展雲的,而是四個男子的,四個男子幾乎同時慘呼出來。
女子心中不解,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四個男子倒在地上,哀呼不停。每人拿劍的一隻手,都落在了地上,手還緊緊的握着長劍,鮮血還在往外噴出。
其餘人三人都是右手拿劍,是以他們的左手還在,此時都按在自己右肩上,在地上滾來滾去,而那斷臂的男子上次已經被白展雲斷了一隻右臂,方纔刺向白展雲的是左手,現在他卻連左手都沒有了。
他沒了雙手,在地上滾動着,滾得比別人還快,沒有雙手滾起來,總是方便一些。
白展雲冷聲道:“還不滾?”
一個個爬起來,也不叫了,爬起來便走,白展雲冷聲道:“等等!”
衆人果然齊齊站住,一個個面無血色。那尖嘴猴腮的男子道:“大爺還有何吩咐?”
白展雲冷聲道:“將酒錢與面錢留下再走。”
衆人一愣,一個個自懷中掏出銀兩,放在桌子上,滿面油光的男子掏出兩錠銀子,放在桌子上道:“他雙手不便,我替他付了。”
白展雲道:“滾吧。”
四人便走了,走得很快,比來的時候不知快了多少倍。
可是,他們沒有走,他們永遠也不會走了——
“哈哈哈,這裡真熱鬧,這麼熱鬧,你們四個小子怎麼就走了呢?”這聲音簡直如不像人說的,因爲人說話絕不會這麼難聽,絕不會這麼生澀梗塞。
白展雲一聽到這聲音,一顆心都涼了,他不用看,光聽着聲音便知道來的是誰。
聲音一落,便來了兩人,說是人,卻更像猴子,一高一矮向着這邊走來,那矮的竟是也像這些人一樣,斷了一隻手臂。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展雲幾月前遇上的嘯天雙猿。
這兩人一出現,那四個男子便不走了,因爲他們的路已經被這兩人擋住了。兩人雖然不算高大,但並排站着,便將這唯一的一條小路擋得死死的,他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滿面油光的男子道:“兩位大爺,請行個方便,讓我兄弟過去。”
矮一些的猴人吱聲笑道:“臭小子,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滿面油光的男子道:“小子愚昧,不知兩位大爺是誰,還請大爺明示。”
那高一些的猴人怒道:“廢話真他媽多。”說着,帶起一陣風,便已出現在那滿面油光的男子身前,直接一掌打在他的天靈蓋上。
滿面油光的男子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便七竅出血,軟到下去。他這次倒下,便永遠也起不來了。
那高一些的猴人此時已經退了回去,其餘三人一愣,接着一怒,同時喝道:“我和你拼了!”喝聲中,左手舉劍,一齊向着兩隻猴人衝去。那雙臂都斷了的男子沒有了雙手,竟是用頭向着那矮一些的猴人撞去。
這三人竟是全不畏死!
白展雲嘆息一聲,嘆息還沒有落,三人便再不能與別人拼命了——
那用頭撞上去的人被那矮一些的猴人手掌一劈,腦袋便爆碎開來,鮮血與**噴灑而出,他人也落在了地上,動都不會動了,沒有腦袋的人是不會動的。
那青白臉色的男子左手舉劍,向着那高一些的猴人刺去,劍還沒有刺到猴人身上,他整隻左手便直接被那猴人一把扯了下來,他慘呼都沒有發出,一隻手便穿透了他的胸膛,接着,他的心臟便被那猴人拿在手上,還在跳着。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左手舉劍,向着那矮一些的猴人砍去,可他長劍纔剛要砍下,他身體便斷成了兩截,心肝腸肺流了一地,上半身在前,下半身在後,都倒在了地上。
這兩隻猴人一出手,真是殘忍,血腥。而現在,他們正帶着笑容,向着白展雲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