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換了老喬的、勇猛無比的、失去了一條腿的胡德將軍,指揮着只有敵軍二分之一兵力的疲憊之師,狠狠的撲向人數佔優又吃得好休息的好的聯邦軍隊,在桃樹河一帶發起猛攻。
不出意料的,邦聯士兵像割麥子一樣給撂倒了。
北方軍隊不斷緊逼。他們的大炮不斷轟擊,炸死在家的百姓,掀掉民房的屋頂,在街上炸出一個個巨大的彈坑。
他們的大炮炸死了丈夫和兒子生死未卜的婦女,炸死了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炸死了頑固不化的南方愛國者,炸死了他們宣稱要解放的黑人。
如今,亞特蘭大已經三面被圍,只剩下一條通往梅肯的鐵路。
假如最後一條退路線再被切斷,那麼胡德將軍的唯一一條供給線也就落入了敵軍手中,亞特蘭大就真正成了指日可破的圍城。
這條鐵路,邦聯非守住不可,而聯邦又對它勢在必得。
七月下旬的一個晚上,瑞特正盤算着怎麼威逼利誘斯科特跟他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來者竟然是傑拉爾德和亨利伯伯。
傑拉爾德翻身下馬,扯着大嗓門叫道:“我的乖兒子哪去啦?”
“爸爸!謝天謝地!”斯科特撲上去,顧不得老爸破爛骯髒、一身蝨子。
傑拉爾德連忙把兒子推開,嚷嚷着:“別碰你老爸,他渾身上下爬滿了蝨子這種令人忍俊不禁的小生物。”
亨利伯伯口吻很不屑:“要我說,如果戰爭不會讓人生蝨子得痢疾,倒挺像一場愉快的野餐呢。”
傑拉爾德一挑眉毛,看上去這兩個脾氣火爆的老人家又要開始爭吵,斯科特連忙分開他們,把這兩個因爲參戰而變得更加神采奕奕、生機勃勃的老紳士請進屋子裡,給他們端來清水、毛巾和白蘭地。
“你老爸一輩子都靠運氣生活,走運的贏了土地,走運的娶了你們的好媽媽,走運的有了你們三個好孩子,現在必定也走運的不被北方佬的槍子兒和炮彈青睞(亨利伯伯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那可不見得。”)……不愧是我的兒子,這年頭也只有你能弄到白蘭地了。”傑拉爾德笑眯眯的一飲而盡,示意兒子再來一杯,“如果加一片薄荷就更完美了。”
“哦,爸爸!你這個自私自利的老可愛!”斯科特轉向優雅的行過禮後就識趣的一言不發的同伴,“我們的僕人都被打發走了,能麻煩你幫我從地窖取兩瓶冰啤酒嗎?”
“樂意爲三位效勞。”瑞特像舞蹈大師那樣,優美的行了一個滑稽的鞠躬禮,一陣風似的消失了。
“我還是那句話,”傑拉爾德聲音洪亮、揮着手臂說,“雖然巴特勒船長名聲不好,可我的確喜歡他,你老爸也絕不反對你跟他來往。”
“巴特勒船長是我見過的爲數不多帶着腦子的人。”亨利伯伯整了整骯髒蓬亂的白髮,“這是我跟你爸爸爲數不多意見達成一致的時候。”
清涼的冰啤酒被倒進玻璃杯裡,暫時撫平了四個人心中的燥熱。
“我們只請了五個小時的假,不能久留了,謝謝你的招待,斯科特,還有巴特勒船長。”亨利伯伯瞪了傑拉爾德一眼,“別捨不得你兒子了,快走。”
眼看傑拉爾德跟吃了火藥一樣又要暴跳如雷的反駁,斯科特哭笑不得的截住他:“你們要往南出發,去瓊斯博羅,對不對?”
“沒錯,那邊肯定有一場惡仗要打,年輕人。北方佬千方百計要奪那條鐵路,一旦鐵路到了他們手裡,亞特蘭大就完了,南方也就完了。”亨利伯伯略帶惱火的說。
“有我在,哪能讓他們得逞?”傑拉爾德又開始不分場合的自吹自擂,他天藍色的眼睛一轉,忽然垮下臉來,愁眉苦臉的說,“我們今天大老遠的趕過來,不只是爲了跟我的好兒子道別。我們給玫荔帶來了噩耗,拜託你回塔拉、回十二橡樹莊園時,替我們轉告她。”
說着,傑拉爾德從破爛不堪又拙劣的縫補過一番的口袋裡,掏出幾樣東西:一隻沉甸甸的金懷錶,錶鏈上掛着幾顆印章;一幅小畫像,畫像上是早已過世的老韋爾克斯太太;還有一對精美碩大的黑寶石襯衫鈕釦——斯科特清楚的記得,這對鈕釦是他偷運封鎖線得來後送給約翰老先生的,他捨不得用,常常拿出來把玩一番……
眼中一片模糊。
約翰·韋爾克斯真的死了。
他是古老南方的代表,從此以後,南方不再會有這樣熱情好客的莊園主,不再會有這樣優雅可親的老紳士。
“好啦,孩子,把我們的飯包起來。我們非走不可了。”亨利伯伯笨拙的安慰他,“別太難過,一個老年人擔負起年輕人的責任,最後以身殉職,還有什麼死法比這更光彩呢?”
光榮……斯科特的喉頭哽住了。
約翰·韋爾克斯先生……他本應該悠閒自在的活着,看着子孫們日漸成長,最後在兒孫的包圍和淚水中,平靜的離開人世,壽終正寢。
而不是用快七十歲的、瘦弱的身體,去承受蝨子、痢疾、上頓不接下頓的食物,還有炮彈的轟炸……
“別操心了,好兒子,仗打完了我們準能平安歸來。”
傑拉爾德膝關節僵直、一瘸一拐的走下臺階,亨利伯伯扶了他一把,換來傑拉爾德的大聲咆哮。
他們的爭吵聲和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黑暗裡。
“我們現在就走,去十二橡樹莊園找韋爾克斯太太。”瑞特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看上去想把某隻頑固的小貓拎起來,打包扔進行李箱帶走。
扔下這句話,瑞特高大的背影就消失在門口——他回屋收拾行李了。
斯科特坐在門廊上,輕輕撫摩着那塊金懷錶、小畫像和襯衫鈕釦,動作之輕,彷彿生怕驚動了亡魂。
客廳窗戶裡射出的燈光在藤蔓繁茂的門廊上投下斑駁的金色光影,黃色的玫瑰和忍冬草緊緊纏繞,濃郁的芬芳把他團團包圍其中。
瑞特提着行李箱走過來,威脅的說:“如果你再不聽話,寶貝,我一定拗斷這條頑固的脖子,再把你塞進箱子裡帶走。”
“你走吧,瑞特。”斯科特笑着搖了搖頭。
那一刻,瑞特寧願他哭出來。
瑞特扔下行李箱,一雙機靈的黑眼睛裡滿是無可奈何。他認命的嘆了一口氣,高大強壯的身軀壓迫下來,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了斯科特。
他把那顆頑固的、小巧的、光滑的小腦袋按在胸前,兩條滾燙的手臂像貼條一樣勒住他,勒住那個常常一臉平淡、總是不動聲色、讓他又焦躁又煎熬的小混蛋。
“你這個固執的孩子,不聽話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講述一個包子在歐洲一路走一路拆CP,最後活生生的把自己磨礪成女漢子的血淚史。
其實吧,《飄》原著完全可以命名爲《一個女漢子的誕生》,或者《論女漢子形成的環境因素》……
斯佳麗在原著的後半部分,的的確確成長爲一個名符其實的女漢子啊!大口喝酒、說一不二、拋頭露面、養家餬口、懷着孕照舊做生意……堪稱現代女漢子的典範。
感謝雪雪的手榴彈哦!小風好久木有收到霸王票了!
下週有四門考試,但手榴彈還是把我炸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