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左, 你往右,在正宮集合。”這是打入紫朱門內部後,我對湮祁說的第一句話, 然後換來他十分不認同的眼色。
“不!我們要一齊行動, 我跟着你往左。”不容辯駁的堅毅瞳眸, 湮祁寸步不移, 定在原地不肯退讓。
“試問羣龍無首還要如何抗擊敵人?”眼下爭分奪秒, 我內心升起幾分焦躁,卻仍耐着性子試圖說服面前死心眼兒的人。
“我不放心,”臉色隱隱染上一絲擔憂, 湮祁顯出猶豫掙扎的矛盾,“這裡是炫懿的地盤, 進來之前我便決定絕不離開你半步, 現在要跟你分開行動, 叫我怎麼安心?”
“我們兵分兩路包抄核心,那纔是最有效率的, 你應該清楚,現下形勢大好,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幽暗中,湮祁暗暗吐了口氣, 忽然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低聲囑咐道, “小心點兒!”
“你也是。”用力回握他一下, 我率先鬆開手, 衝後方的兵士做個手勢,帶頭迅捷地向左邊的通道前進。
湮祁多慮了, 真的多慮了,到目前爲止,一切都在計劃之內,我們優勢明顯。
一路殺進來,駐守的門徒已經死得七七八八了,雖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寡不敵衆又猝不及防,此時都成爲背景裝飾再不具任何威脅。此外,有了地圖指引,再錯綜複雜的迷宮對我們來說,不過駕輕就熟,一直到方纔的分岔路之前,我同湮祁並肩作戰,更是順暢無阻。
其實記憶中沒有這處分岔口,對湮祁隱瞞了這一點,蓋因我不想拖慢進程。整個迷宮如此之大,混淆了一兩處也不足爲奇,我並不認爲有值得顧慮的必要,相反地,爲防延緩攻佔時間致使炫懿得以脫逃,我不得不選擇更省時的方法,我和湮祁,只有一方先找到炫懿,纔是至關重要的。
全身血液都在燃燒,天知道我真是一刻都無法耽擱,炫懿這筆爛賬,早就該清算了。
思緒百轉千回,倏忽間鼻尖隱約傳來一股怪異的奇香,我當即捂住鼻子,回頭大喊,“屏住呼吸!”
晚了,晚了一步,我一心放在機關暗箭上,卻沒料到甬道里除了天羅地網般的重重陷阱,竟還有防不勝防的毒氣。不敢輕舉妄動,我屏息凝神,竭力將不小心入口的毒香逼出體外。身後不斷有人倒下,我知道,那是中了毒無力支撐的士兵,猛地劃亮火褶子,使力往前拋去,心下一喜,好極,不遠處便是出口,我緊捂着嘴,在衣料阻隔下竭己所能發出最大的音量,“快!往前跑!”
伴隨着曙光的降臨,我並無絲毫逃脫危險的輕鬆,反而騰起滿腔的殺氣。好幾十人全副武裝圍守在洞口,而正對面站着的人,是我始料未及同時也是此際深痛惡絕的不速之客。
努力維持着若無其事的表象,我絕對不能露出一丁點兒中毒跡象,先示弱者,必吃虧。看他這架勢,斷然是有備而來,於是我難以抑制地驚出涔涔冷汗,不爲別的,我害怕湮祁的顧忌成真。如果這條歧路的出現不是回憶疏漏而是有人刻意安排,那麼,我與湮祁分頭動作豈不正中此人下懷?想到這一層,我不禁怒火中燒,他死死咬着我,到底爲的什麼?
“何必如此訝異,區區叛賊豈能攔截得了我,對付如瑺琨這類段數的小角色,頂多一個梵櫻即已綽綽有餘,”自鳴得意地勾脣冷笑,月胤末氣定神閒地盯着我,妖艶的眉目之間,掛的卻是殘噬的陰戾,他對着我寒聲道,“當你被人一再忽略,你便迫不得已只能採取比較激烈的手段,這怪不得我。”
“激烈到要與敵人聯手,我佩服你。”噙着笑嘲諷道,後背卻是溼濡一片,我感覺手腳溫度在逐漸流失,不知是毒發症狀,仰或是,有些未知的危險正在逼近?無從得知。
“你擔心湮祁?”他總能夠一眼看穿我的情緒起伏,這全是託了那操勞到死的月陵冴的福,我在心裡詛咒他永世勞碌不歇。
“不用擔心,木頭正在招待他。”斜挑妖冶的鳳眸溢滿嗜血的冰冷,再見面的月胤末回到最初的狠戾暴虐,甚而過之不及。
不覺緊蹙眉端,乍聽到木頭兩字時我有種說不出的失望,莫不是我當初給了他太多期望,根本就估錯了這倆人的糾葛羈絆。
“怎麼,看你表情,你還真當那樁木頭能左右我麼?他以下犯上,此回若不能圓滿達成任務,我不會再留情面。”言語間透着濃濃的忿怒,可想而知上回木頭自作主張帶他回國委實惹怒了這隻險惡的狐狸。但見他揚了揚手,全場當即劍拔弩張,末端直指向我,月胤末挑着眉,皮笑肉不笑地問,“二選一,你要自己走還是被人擡過來?”
冷哼一笑,我疾速射出一串飛鏢,揮着利劍踩過屍身直取那張礙眼的笑面,我氣勢不減,喝令道,“殺!”
攔臂一擋,月胤末面色邃沉,狹長的鳳目跳躍着熊熊火焰,他高昂起下巴,嗤哼道,“這是你自找的!”
兩抹身影立即疊交到一起,快速地替換着位置,電光火石間,不斷有細小的火花噴射而出,同樣銳利無比的兵器碰到一處,刺耳的銳響如同催化劑促發着我倆的進攻速率。招招朝着致命之處襲去,彼此皆以不遺餘地的狠勁迎戰,什麼血咒什麼生死,我跟他之間的恩怨,已經到了臨界點,終於在此刻,如火山般,洶涌爆發。
旋踢劈擊,難得地逮到空隙,我眼明手快,凌空一轉,劍尖破風推進,直擊月胤末不及閃躲的左胸,正當得意,卻驚聞湮祁焦急萬分地遏止,“夕!住手!”
此言猶如寒冬冰水兜頭淋下,我登時清醒過來,連忙收勢,然力道過猛餘力未散,劍尖還是沒入那人胸膛好幾公分,怔鄂之餘,與其面對着面,他坦然的臉上竟然尋不到一分一毫的疼痛,反而有種莫名的饜足,詭異地勾起嘴角,他翻手握上劍身,細聲道,“下手啊,我死了,你一樣活不了……”
近距離瞠視着他,一時之間,我竟無言以對,適才的熊熊烈焰早在湮祁那聲吶喊中全數覆滅,如今面對他的挑釁,即便再如何不甘,卻也莫可奈何。
“下不了手麼?你不是很恨我麼?恨得差一點兒就殺了我,怎麼這會兒又捨不得了?”持續挑戰着我的底線,月胤末擺出胸有成竹的嘴臉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咄咄逼人。
“不用着急,等解了那煩人的血咒,我第一個送你上路。”清靈優美的聲線幽幽飄來,即刻奪去我的注意。不知何時,周邊人滿爲患,人肉圍牆層層包裹,將我與月胤末圍堵在迷宮口,進退不得。
眼波流轉,我一一掃過在場衆人,驟然停駐在其中一人身上,不禁露出欣喜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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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湮祁沒事。
喜色還未褪去,便已染上滿目凶煞,只因有一人毫無預警地擋住湮祁出現在我視線範圍,而這人正是我此行的最終目標。
“月狐,你竟膽大到連我紫朱門都敢闖,可是活膩了?”緩緩踱步而來,搖着扇子笑靨迎人的炫懿,反帶來無形的壓力與戾氣,他一步步靠近,笑容越來越深,優雅氣質不顯而露,這般出衆之人,落在我眼底,卻是另一種景象。
惡狠狠地瞪視着他,就連月胤末撥開劍後攬上我的腰都渾然不覺,以致當耳際響起他陰柔的低語時,我渾身一通疙瘩,“你殺不了我的,就像魚不能離了水。”
“月狐,你現在滾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走着出去。”絕妙悠揚的天籟之音,可惜竟是來自邪惡的軀體,炫懿的醜陋本質,早已清晰地暴露在我面前。
我張口欲言,卻教月胤末搶了先,“雙面人,你這破地兒都快保不住了,還是趕緊逃命去罷,我今天沒空招呼你,算你走運。”
狠狠剜了月胤末一眼,我抓住腰間的手往後使勁一板,冷睨着他吃痛鬆手,我沉聲道,“既然你們不是一夥的,就不要礙我的事。”
局勢發展至今,情況尤爲複雜。大體上關聯之人都到齊了,我環視一圈,細算着人數比例,可以說,三方實力相當,我的人與月兵僵持不下,而湮祁正與木頭對峙,與此同時,本土門徒又擺好陣型將我們團團圍住,掌握着主導權。
哼,暗中冷笑,眼觀八方,我忽然閃過一絲極可笑的念頭,這可算是,齊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