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雪松完成任務返回宗門。他驚喜地發現整個宗門張燈結綵,囍字高懸,好像在迎接他這位準新郎官,心中不禁對師父如此周全的安排甚是感激。
進入宗內,卻發現師兄弟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看他的眼神也不正常,好像並不那麼歡喜。幾番追問之下,才得知早在半個月前雪見師妹就已經和師父羅丹成親了,這消息宛如晴天霹靂。
再也無法抑制,他衝進了師父所在的正殿。只見師父正坐在殿內,而雪見則被師父摟在懷裡。如此親密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雪松癱軟在地,嘶啞着嗓子大聲問道:“師父,這是爲什麼?雪見這是爲什麼?”
羅丹看他如此反應,甚是滿意,抖動着滿是油膩肥肉的臉笑道:“雪見一直對爲師仰慕有加,視爲師如天,雪見如此癡情,只得成全她的一片芳心。如今我二人已結爲連理,雪松愛徒,你難道不祝福爲師嗎?”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雪見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此刻他已狀若瘋癲,神色間滿是痛楚。
雪見見師兄如此模樣,心如刀絞,卻只能強忍內心的痛苦,冷冷地道:“雪松師兄,請你自重,我對師父傾心已久,師父老人家也是爲了成全我的心意,你以後應視我如師孃般尊敬纔是。”
雪松聞聽此言,整個人頹成一團,眼中滿是絕望之色。矮胖道人似乎對雪見的話甚是滿意,摟得她更緊了,還順勢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雪見幾番掙扎,卻毫無用處,只得任其擺佈。
雪松見此一幕,萬念俱灰,勉強支撐着走出大殿。回到房間後便大病一場,臥牀不起。一連數日滴水不進,眼看就要一命嗚呼。
這一夜,一個瘦弱的人影潛入了雪松的房內。此人正是雪見,她看着躺在牀上已經奄奄一息的雪松,心如刀絞,淚眼婆娑。
雪見輕聲喚了一聲:“雪松師兄。”雪松原本已經意識模糊,此刻聽見朝思暮想的聲音,勉強睜開眼睛,掙扎着想要坐起來。
雪見見狀,趕忙扶起他,柔聲說道:“雪松師兄,我對不起你,事情並不如你想的那般。那日你去執行任務,我回到山門便被師父軟禁。他威脅我若是不同意嫁給他,就派人把你殺掉。我不想你死,所以才答應了他,這個惡魔每日對我百般凌辱、折磨。現在我只希望師兄你能好好養傷,找機會逃走,我會找個時機自盡,待他日你再回來爲我報仇。”
雪松聞聽此言,怒從心起,雙目泛紅,師妹始終是沒有辜負自己。此刻他才注意到雪見的臉頰、脖子和肩膀等處都是淤青傷痕,想必是受了不少的淫辱折磨。他再也忍受不住,大喊道:“我要殺了這個畜生。”
他掙扎着起身想要爲師妹報仇。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讓二人無比驚懼的聲音:“雪松、雪見,爲師平日待你們不薄,沒想到你們竟然揹着我偷偷幽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且看我今日清理門戶。”說罷便毫不留情地對二人痛下殺手,兩人根本不是羅丹的對手,幾招之下雪松便重傷在地,奄奄一息。
雪見連忙護在雪松身前,惡狠狠地瞪着羅丹。羅丹似乎對雪見有所留情,對她說:“雪見,師父是真心喜歡你,倘若你肯就此回頭,一心一意留在爲師身邊,爲師可饒你一命。”
雪見聽了他的話只感到噁心與屈辱,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個人面獸心的老東西,當初爲什麼要殺我全村,還要假惺惺地救起我們,你到底是何居心?”
羅丹聞言一愣,看來二人已知事情的真相,他索性不再隱瞞,哈哈大笑道:“老夫的換命永生大計豈是爾等可以理解的,若不是雪松體質適合滋養葬屍花,你以爲我會留下他?至於你麼,只是怕他孤單給他找的玩伴而已。可沒想到你居然長得如此誘人,就連爲師我看了也動心不已。爲師把你養大,你不知感恩卻要和他人相好,你們都是狼心狗肺之徒。既然你已經知曉了過往之事,爲師自然不能再留着你。”
說罷,便狠狠地一掌拍在雪見的天靈蓋上。雪松看見雪見七竅流血,慘死在羅丹手上,痛苦得想要自殺,卻被羅丹制止。
他陰冷地說道:“現在還不到你死的時候,待幾天後時機成熟,我要把你煉成乾屍。永遠聽我驅使,不過你這張英俊的臉我要了。”
說完也不知道從哪裡放出一堆怪異的白色蛆蟲,這蛆蟲強悍無比,掙扎着爬上了雪松的臉,開始一點點地撕咬蠶食起他臉上的肉。聽着蟲子啃食血肉的聲音混雜着雪松無比慘痛的叫聲,羅丹連連大笑,心情大好。
而雪松不知被羅丹施了什麼咒法,雖然一直奄奄一息卻死不了,每時每刻都要承受蛆蟲噬肉之痛。幾日時間,整個頭部幾乎變成了一個骷髏。雪見的屍體羅丹也不許他人收斂,任其腐爛生蛆。讓雪松沒想到的是,不只兩人是羅丹的棋子,整個宗門的人均是其利用對象。
七天之後,羅丹一日之間屠殺了宗內全部弟子。將他們的魂魄囚禁在一個個人面草的種子內,又帶上雪松及雪見的屍體進入火狐山。
在火狐山山洞內,他給自己準備了一個巨大的石棺,以期重生後變得高大威猛。他先在石棺周圍灑下禁錮了弟子魂魄的人面草種子,這些弟子魂魄慢慢的就會成爲人面草的養料,滋養人面草生長。
隨後他又將雪見的魂魄召回,束縛在其屍體內,將其煉製成守棺鬼魅。最後,他用一根施了道術的繩子將雪松吊起,這個繩子被施了法陣,可以一點點地抹掉雪松的意識,讓他慢慢地死去。
一切準備妥當後他又拿出一顆葬屍花的種子種在棺內,自己躺入棺材,等待葬屍花成熟後將其復活,以期永生。
都說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讓羅丹沒有想到的是不知是後輩哪位大能,居然在火狐山五棺育魃,自己也成了旱魃的養料之一。
而且雪見因怨念極重,神志並沒有完全散掉,在之後漫長的歲月中慢慢地恢復了清醒。因有陣法守護,她多次嘗試將雪松從吊着的繩子上取下無果。只能想辦法將在他臉上噬咬的蛆蟲轉移到自己的臉上,以己之身代師兄受蛆蟲噬肉之苦。
她時常對着師兄的屍體訴說他們的往事,因此這骷髏道士一直存有一絲理智。今日脫離繩索束縛後,便立刻被喚醒,想起往日的種種。他將女屍護在身前,憤怒地殺向殭屍。
而此時這個殭屍已經不是生前那個油膩、矮胖的醜陋之人,容貌竟和雪松生前有些相似,想必是轉世盜取了雪松的樣貌。
就這樣三具屍體混戰在一起。本來生前兩人遠不是羅丹對手,且羅丹大部分修爲都被葬屍花吸取,實力下降了許多。只因雪松二人與羅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顧一切地攻擊着羅丹,一時間難分勝負。
這時雪見突然對着雲風喊道:“這位少年,當初你上山時我就百般嚇你,是爲了讓你知難而退,免得被這惡魔所害。如今你已經助我破壞了他的復活計劃,我二人感恩在心,你趕緊帶着葬屍花離去吧。”
雲風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聽此女說之前嚇他卻是爲了幫他,如今這女屍還將葬屍花贈於自己,更不能置他人危險於不顧,只得強忍身體的疼痛再次加入戰團。
殭屍以一敵三瞬間便落了下風,這女屍看了一眼雲風,內心感激地道:“沒想到你竟是重情重義之人。我和師兄二人先纏住他,你去把人面草全部踩碎。火雲宗這麼多師兄弟被這老東西殺死,可以藉助他們的怨氣對付他。”
雲風聽聞也不做作,直接放棄戰場,圍着棺材迅速把人面草踩碎。殭屍有心阻攔,可是雪松二人拼盡全力硬捱了幾下攻擊,還是把他擋了回來。
雲風修有神行百變,身法極快,幾息之間,已經把人面草內的魂魄全部釋放了出來。這些靈魂一開始還很茫然,不過在看見羅丹後均咬牙切齒、張牙舞爪地向他衝了過來。他們根本不顧自己是否會魂飛魄散,直接衝上去對着殭屍一陣撕咬。
羅丹發出一聲聲慘叫,眨眼間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只能瘋了一般朝着衆人攻擊,看樣子已是強弩之末。雪松、雪見尋機將他一左一右拉住,雲風則手握火雷劍,直接刺入了他的心臟。這殭屍仰天長嘯,發出極爲悽慘的叫聲,十個鋒利的指甲瞬間飛出直奔三人。
速度之快根本躲閃不及,雪松、雪見被刺中要害部位,雲風握劍的右手也被刺中。一瞬間他便感覺到鑽心的疼痛,整個右手變得紫青,一股黑氣纏繞在手臂之上,屍毒快速蔓延。即使有祖師青衫護體,不出一個時辰他也會變成殭屍。在看見指甲射中幾人後,殭屍羅丹終於面色不甘地死去了。
雪松、雪見兩人受了殭屍臨死前的拼命一擊,馬上就要魂飛魄散。可是他們心情極爲暢快,沒想到居然能在千年後手刃仇人。
羅丹死後,束縛的魂咒漸漸消失,兩人竟然開始漸漸恢復了生前的樣子。只見羅鬆一身道袍,英氣逼人。雪見明眸善睞,脣紅齒白。二人本是絕配,卻被生生拆散。
時隔千年,兩人終於可以再次深情地擁抱在一起,跨越千年的愛戀,最終只化爲最簡單的話語:“師兄,你瘦了。”“師妹,你受苦了。”二人深情相擁,似乎這一刻就是永恆。
許久之後,雪松看了看雲風,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雲風。雪見也擡起頭對雲風道:“早前你們四人上山之時,我怕你們誤闖洞府被羅丹所害,因此釋放了隔絕神識的詭霧將你們分開。之後又三番五次地嚇唬你們,想讓你們知難而退,沒想到你卻執意要來這裡,還陰差陽錯地助我二人報得大仇。如今你身中屍毒,必須在一個時辰內將葬屍花滴血認主,吸收葬屍花的能量祛除屍毒,否則將必死無疑。”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當年我們火雲宗有兩門絕學,師兄學的是《搜神術》。《搜神術》可以在不破壞別人神識、意識的情況下,搜索他人的記憶而獲得想要的信息。同時《搜神術》也可大大增強自己的神識,這也是我師兄幾千年神志尚存的原因之一。而我學的則是《詭霧術》,利用詭霧術可以釋放出隔絕神識的詭霧,在一些關鍵時刻或有大用,我和師兄現在就把這兩種秘術傳你。”
雲風本想拒絕,但是想到這可能是二人爲了報答自己而了卻的心願,也就不再推辭。雲風天資聰穎,盞茶功夫,已將秘訣記下。
兩人的身影本就已經很淡,傳授秘術後身體已經虛弱得接近透明。此時二人相擁一起,臉上洋溢的滿是幸福甜蜜的微笑,一陣微風從洞口吹過,二人就這樣化爲點點光亮永遠消逝在空中。他們大仇得報,又能和心愛的人死在一起,終究是個圓滿的結局。
“誰在崖邊沏一壺茶,溫熱前世的牽掛,歲月在岩石上敲打,蒼白了誰的發。你錯過我的年華,錯過我溫柔的話。輪迴的記憶漸漸風化。我卻將它牢牢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