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二十六年。
這一年初春某個黑夜裡。
一顆隕星自西北呼嘯而來,照亮了天際,半響之後,墜落陳郡陽城荒野。當地官員向秦王彙報了此異象。當時掌管天時星曆的太史令經過反覆推演,確定此爲吉兆,舉朝振奮,不久之後,齊國舉國投降,六大戰國之領土,盡歸大秦版圖。
此後數月,帝國雷厲風行,推行了一系列的帝國新政。先是秦王嬴政首稱皇帝,去分封制,天下廣立郡縣,朝野改革,設三公九卿,一個全新的帝國出現在世人面前,整個過程,異常順利,皇帝也不由地想到初春的吉兆,對於陰陽堪輿等術數之學,大感興趣。於是詔令天下,蒐羅方士,鑽研陰陽五行之法,試圖讓帝國趨吉避凶,萬古長存。
舉朝文武,對皇帝這一舉動頗有不滿,但是在皇帝興致正濃的時候,卻也無人膽敢勸說皇帝,畢竟初春時候的吉兆,是衆所周知的。
年過八十的老國尉尉繚,更是認爲那隕星異象之下,必有聖人出現,尉繚給皇帝留下書信一封,飄然離開了咸陽城,去那裡勘察真相,尋訪所謂的聖人蹤跡。離開咸陽,一方面是爲了這隕星墜地,領一方面也是尉繚深感時歲無多,準備藉此遊歷天下,想爲自己那滿腹經綸找一個合適的傳人。雖然咸陽號稱天下英才最爲聚集之地,可是這些繡花枕頭,並不是他的菜。
……
轉眼數月,秋意漸現。
陽城外的田野裡,黃澄澄的稻田如海洋一般遼闊。習習秋風輕拂,稻穀的金黃就加深一層,最後變成一片金燦。
這是一個豐收的季節,看着如海一般遼闊的金黃,讓辛苦半年的百姓們感覺到由衷的喜悅,忘記了半生的痛苦和艱難。因爲今年天下初定,皇帝大發善心,免除萬民賦稅一年,也就是說,今年的收穫,完全是自己的。
轉眼半年過去,陳勝還是有些不能適應這個世界。那一天,他記得自己被那混賬的老道擲下懸崖之後,頓時三魂渺渺,七魄悠悠地飄向了一個黑暗的未知之所。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一個老獸醫從荒野之中撿了回去。除了發現所處年代已經混亂之後,陳勝還悚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和年齡都小了一號,年齡才十五歲!
真是好人不長命,還沒等他完全瞭解這個世界,老獸醫就在兩個月前病逝。陳勝在這世上無依無靠,也無田地,只能繼承了老獸醫的衣鉢,當了個獸醫。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陽城這個鬼地方牲口少得可憐,所以當獸醫的他還得當短工餬口。他也想給人看病,可哪有人家信任一個年僅十五歲的獸醫?
作爲陳勝這種赤貧,在這個季節裡,必須要非常勤奮,不然,到了冬天,不是餓死,就是凍死。就算勤奮,也只是僥倖活過這個冬天,還有一個春夏交際的時候的青黃不接在等待着他。 作爲陳勝這種赤貧,在這個季節裡,必須要非常勤奮,不然,到了冬天,不是餓死,就是凍死。就算勤奮,也只是僥倖活過這個冬天,還有一個春夏交際的時候的青黃不接在等待着。
烈日之下,秋風再涼也無濟於事。彎下腰,只有土地和熟透了的稻子發出悶熱的氣息,這氣息帶着稻穀的香味和土地的腥味,揮汗如雨的百姓們一邊艱辛地勞作着,一邊滿懷憧憬地計算着,在這土地裡能夠收穫多少糧食。
看着沉甸甸的稻穗,不少臉上滿是皺紋的百姓,在喃喃自語的時候都忍不住發出笑聲來。但是笑出聲音來之後,他們又趕緊捂住嘴,似乎是怕別人知道他們對反覆計算出來的數字滿意的樣子。
遠處,在一片地主的自留地裡。一羣年紀只有十六七歲衣衫襤褸的少年,正揮汗如雨地收割着稻穀。他們手中握着鋒利的鐵鐮,收割起稻穀來,比起那些自耕農用的石鐮鋒利了不知多少倍。
雖然如此,工作效率並沒有比那些百姓快多少。反正不是自家的田地,大家也捨不得出力,磨磨蹭蹭,等天黑之後,他們只需從管事手中領取半升米糧回家即可。
管事在身後罵咧咧的,可是也沒有幾個人勤快一些。
只有一個人例外。
陳勝堅信,無論在任何的環境裡,勤奮和努力,總能夠換得足夠的回報。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更加充足的理由,由於他比其他人勤奮,所以他比別人多得半升小米,有時管事發了善心,那還能多拿一些。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尤其重要。最近幾天,他家裡多了一張吃飯的嘴,所以他不得不比以前更加賣力,這樣管事在分糧的時候,纔會多給他一些。那被他從河裡救回來的老人,已經昏迷三四天,在他的醫治之下,病情雖然穩定,但是卻也還沒有甦醒。所以陳勝覺得自己有點倒黴。
他的動作整齊,強健有力,收割稻穀如一陣旋風。不過這種高效率並不人人喜歡。
因爲在衆人都懶散拖沓的時候,陳勝這種行爲是會受到衆人的排斥的。管事一對比,對那些消極怠工的傢伙們自然會責罵有加。
不過人手短缺,對於這些臨時僱傭的夥計們,管事也不敢過份責罰,不然明天不來了,這麼多的稻穀難道管事自己一人去收割不成?
受到責罰的刺頭,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陳勝這鶴立羣雞的傢伙。在管事看不到的時候,他們自然樂意找機會給陳勝一點苦頭吃。
不過試幾次之後,他們就不再敢動手動腳。
在場的所有少年們都清楚,這個看起來有點偏瘦的少年,拳頭比他們所有人的還要硬一些。基本所有人在他的拳頭下,都痛苦**過。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仁慈和手軟的人,是活不下去的。陳勝是這樣告訴自己。陳勝前生雖然是個醫生,可他卻是個特種軍系的軍醫,整天跟在一羣暴力機器身後,對於格鬥的技巧,他還是略懂一二。對付這些和他身板差不多的傢伙,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