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張良一番遊說,姬武陷入了沉思。好一會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好,但是我只能拿出五十名死士,不然我們組織就無法運作下去,籌集不到資金,即使殺了暴君,我們也無招兵買馬的錢糧。”
對於這個人數,張良並不是特別滿意。但他卻是清楚,姬武能拿出這麼死士,供他使用,已經是天大的讓步了。於是便點頭確認。
“那麼,說一下你的計劃。”姬武聲音沉着。拿出家底來給張良籌劃刺殺行動,倘若他自己卻不知情,他絕不可能如此大方的。
張良微微一笑,湊近了姬武的耳邊,將心中的計劃仔細說了出來……
姬武聽着張良的計劃,眉頭漸漸擰成了麻花,但又不禁得點頭,顯然對於張良的計劃,有着豐富組織刺殺經驗的姬武,對此也無可挑剔。
……
用清水洗一把臉後,陳勝感覺自己精神了許多,然後再次撲到書桌面前,繼續翻閱着來自各地監御史的報告。這些報告,大抵都是關於各地在推行他新政的的進展。爲了能夠讓他的政策能夠落實到基層,陳勝可是煞費苦心。每一天的工作時間都超過八個時辰。
而隨着陳勝任命御史中丞以來,咸陽的氣氛也隨之變得緊張起來。咸陽裡可是聚居了不少山東六國的舊貴族,這些人裡,不乏和各地的反抗軍和復辟勢力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凡是黑水閣收集到證據確鑿的,陳勝下手毫不留情,從御史府上達到皇帝手中的名單,每一天都有數十個,多的時候,甚至上百個。而皇帝只需在這些名單上輕輕打個叉,便會有大量的官兵出現在這些六國落魄王侯的門前。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最恐怖的命運。
僅僅兩個月的時間內,渭河河畔的刑場便處決了超過一百名首犯,同時被流放、貶謫的人羣,更是多達近萬人。
這一切,都經由陳勝一手操辦,所以不到一個月,陳勝暗地裡便被人稱之爲“血腥中丞”。不少儒生更是直接上奏章,彈劾陳勝的殘暴不仁。但這些奏章往往落到馮劫的手中,便被駁回,根本不可能被皇帝看到。實際上,如果皇帝看到這些奏章,受懲罰的未必會是陳勝,而是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儒生們。不過在咸陽學宮裡,每一天聚集起來議論討伐陳勝的儒生學子們,卻是越來越多了。
面對這個局面,陳勝也很是苦惱。任何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毫無疑問都會是風口浪尖上的小船,一不小心便可能被風浪撕成碎片。但對此陳勝渾然不懼。他很清楚,山東六國的那些遺老遺少們,和朝廷中的一些重臣必然有着一定的利益關聯,自己懲處這些六國貴族時候,必然會得罪這些朝中重臣,而咸陽學宮這些儒生博士們就更不用說了,不少人還是當年稷下學宮的學子,兼之又是儒學者偏多,對陳勝這等血腥做法自然的鄙視和譴責。
所以爲了樹立自己的正面形象,陳勝可沒少動腦筋,還讓凌素韻出面,聘請了一大羣能說會道的說書人,進行培訓,有針對性地宣傳御史中丞大人所行之事的正義性和必要性。
除此之外,陳勝還覺得不夠,上奏皇帝,爲了加強意識形態方面的控制,朝廷應該發佈一種名叫“報紙”的東西。
皇帝對陳勝的建議倒是有采納的打算,但丞相府卻出面極力阻止。原因無他,紙張目前只有凌家纔有生產,造價極高,朝廷根本無法有如此財力來搞這等花哨而不中用的事情。
陳勝翻看着被丞相府駁回的奏書,不免大感頭疼。窗外秋雨綿綿,如春蠶啃着葉子的脈絡一般,發出了沙沙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感到甚是舒服。
“李斯這個老匹夫。”陳勝在心裡腹誹了幾句。自陳勝被任命爲御史中丞之後,李斯對陳勝出現了莫名其妙的敵視。與其說敵視,不如說是警惕更好一些。李斯念念不忘皇帝對陳勝的肯定。李斯很有危機意識,他很清楚,皇帝欣賞大才,往往不拘一格委以重任。而當今朝廷,最寶貴的位置,便是他的丞相之位。
想當年,皇帝對他師弟韓非的才能大加讚歎,李斯便設法把自家的師弟給害死。那時候的李斯,不過是皇帝面前的一個上卿而已,遠不如現在這般位高權重,便已經對能夠威脅到自己的人下此毒手;陳勝和李斯無親無故,李斯找陳勝的茬,更沒有心理負擔了。
往油燈裡添了幾根燈芯之後,房間裡的燈火明亮了許多。陳勝伸了一個懶腰,拿出一張白紙,提筆再次給皇帝上奏書,這一回的奏書,陳勝並沒像之前那般反覆講理,而是直接在奏書後面附上了一份報紙的樣式。在奏書的內容裡面,陳勝只說了兩件事,第一件是請皇帝看報紙的內容,第二件則是把一份報紙的成本的羅列出來,然後再估量,每一期報紙售出之後,能夠獲利多少。陳勝相信,這一次,無論是皇帝還是李斯,都不可能再次駁回他的奏章。
不過陳勝心裡的喜悅並不多。因爲想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而阻力實在太大。這兩個月以來,利用職務之便,陳勝幾乎每一天都有奏書往皇帝那裡送,裡面涵括了大量的朝廷改革內容,但大部分都被駁回和反對。比如在全國各地廣開學院學堂,不分貴賤便可上學這一件,便遭到了朝廷大部分人的反對。而讓陳勝訝然的是,反對聲音最爲激烈的並不是朝廷大員,更不是皇帝本人,而是咸陽學宮的那羣學官博士們。對於陳勝建議開科舉取士之舉,這些學官博士們更是大肆抨擊。讓陳勝更是摸不着頭腦。
按道理,這些儒生博士們若是真有點頭腦,便應該清楚,自己的行爲,實際上是爲天底下的讀書人謀求一條出路,這些人本應是最支持他的纔對。但實際上,陳勝卻沒有摸清楚,在咸陽學宮裡的那學儒生博士們,大抵出身名門世家,即使家世並不顯赫,但是也是幾代大儒或者名家之後,自詡不凡久已。
對於這些人來說,讀書只是少數人的權力,倘若陳勝把讀書推廣到天下,他們這些人豈不是要和泥腿子一起讀聖賢之書,豈不是對聖賢的侮辱——更重要的對他們的侮辱;而所謂的科舉制就更不可行了。他們都是當代學者大儒,個個名聲顯赫,乃各地監御史舉薦,或者皇帝求賢而來,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推舉出來的賢良之士纔是國家棟梁,朝廷良吏,他們這些儒生博士們尚且得不到一官半職,只能屈居皇帝的文化顧問,那些在鄉間讀過幾年書的泥腿子們,如何能夠憑藉所謂的科舉,就登堂入室了。他們可放不下身價,去參加科舉考試,所以乾脆把別人的路堵死。
好在在陳勝的極力堅持之下,朝廷還是建立了帝國第第一間學院:咸陽陸軍學院。這也是陳勝無奈折衷的法子,既然儒生反對在讀書人那裡搞改革,那麼我找那些丘八大兵們來訓練,你應該不吱聲了吧?
陳勝的構思很中皇帝的意思,那就是集中中低級軍官,或者有潛力的士兵,進入陸軍學院深造,鍛鍊軍官的作戰素質,和培養低級軍官,爲軍隊造血。
這個提議得到了不少軍方大佬的支持,比如王賁,對於陳勝這個建議表示了非常歡迎。但對於皇帝來說,接受這所謂的陸軍學院,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皇帝最怕的便是軍隊高層軍官抱成一團,尾大不掉。這種軍官的培訓,實際上是讓分散各地的軍官們有機會聚集在一起,增加了他們熟絡程度,這樣對皇室的威脅大着去了。
所以躊躇了許久,皇帝纔給了批覆,但爲此也設計出了大量的制衡方案,例如陸軍學院的院長,並不是從軍方的將領裡遴選,而是由御史大夫馮劫兼任了。不過這個方案,在朝廷裡卻沒有引起異議,御史大夫本來就有監察百官的職責,深得皇帝信任,在文武官員之中,最能讓皇帝放心的便是馮劫了。
陳勝也大感欣喜,他很清楚,一旦陸軍學院一旦成立,秦國便進入了一個系統培養戰鬥力的時代。軍官的戰鬥力和軍事素質會保持在一個較爲穩定的水平之上。
馮劫對於陳勝的舉動也很是滿意。實際上,他很清楚,這陸軍學院,一旦建立,滿朝文武除了他馮劫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適合的人去擔任這個羨煞無數人的官職。按照這時代的關係學來說,凡是陸軍學院的學生,都會是他的門下學生。軍中桃李滿天下,這是多麼強大的一股力量!這樣的一個位置,皇帝哪敢隨便交予任何一個權臣?只有他這個行駛檢察權的御史大夫,皇帝纔會稍稍放心一些。